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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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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相连的厢房中元茇面围被药水浸透的布巾正在为伤者施救。
原形半显的伤体十分庞大,趴伏在两张拼起的榻上仍有肢端耷垂在外。经过汉勇的电流消杀蛆虫毒菌多已除掉,然而遍体的肿胀腐烂在逐渐回升的气温中还是招来不少蝇蚊围绕。
随着腐体在房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空气中的臭味也越发浓烈,三面窗户全部打开也散难以缓解丁点,元茇感觉若不是有药巾罩面自己也快被这恶臭毒晕过去了,趁头脑还清醒抓紧动作为这伤者清创上药包扎。
此人受伤严重,粗数浑身上下有五十多处伤口,有刀伤剑伤还有箭羽穿透的血洞,除了外伤其身体似乎本来也有疾病,这种情况下被土埋还能存活下来称得上是奇迹。
“哥!”屋外安宁一推门简直感觉脸上挨了一记勾拳!!脑瓜子嗡嗡的,“哕!”转身跑出去了。
猛一把撞开廊上窗扇把整个头都伸出去了也没能立刻把被熏出窍的灵魂抢救回来,“哈……哈……”安宁感到肺里本就的不多的气儿全被臭味顶出去了,现在头昏脑胀四肢无力整个人只能挂在窗台上等风来施舍点新鲜空气。
“安宁没事吧?”元茇从屋里跨出半边身子看着安宁一副半死不活。
“我没……哕!!!!!”将欲回头跟元茇打声招呼只觉面向廊内臭味又窜上头了赶紧趴回窗外。
看安宁这副样子元茇也很无奈,他鼻子太灵弊端就在此时显出来了。“我还是把门关上吧,你到外面等我。”说着退回屋中刚要合上门扇安宁捂着鼻子几步抢过来,“哥你别关门了,会中毒吧!”
闻言元茇看着他,衣冠楚楚的青年此刻眼眶被熏得通红拼命捂着鼻子一手还拦着门边,整个人狰狞而诚恳。
“……噗”元茇被他逗乐了,“行,不关门,你快出去吧。”
“啊。好!!!”安宁把门往两边一拍一溜烟跑没影了。
施救的过程细致而漫长从斜阳午后一直到夜色深沉,期间汉勇进去送过几次药剩下的时间皆是元茇一个人在为伤患医治。
安宁搬了个凳子坐在院角等不时听到到经过的阁人议论弥漫不去的臭味儿,他们才只是稍微一闻就抱怨成这样,元茇哥可是拿生命在救人啊!堵着鼻子仍被熏得五迷三道的安宁不由肃然起敬,同时内心坚定了一个信念——干啥也别干医师!
不过也奇怪啊,照理说这人应该是昨晚受的伤,从昨夜受袭到现在撑死了九个多时辰它的伤怎么至于烂成这样?!而且当素叔做事谨慎周密怎么单单就把这人落在外面了?
“呼……”安宁活动活动脖子仰头长叹一口气。
“快把这些送出阁去埋了,越远越好。”汉勇捂着鼻子指挥两人抬了一大桶不明物走出后堂,“哎哎哎,先烧再埋远离水源!”
“是!”连个抬桶的阁人一刻也忍不了恶臭听完吩咐赶紧抬着桶往后门走。
“勇叔!这啥啊?!”安宁感觉那桶东西经过自己旁边时世界都昏暗了。
“清创清下来的腐肉!”汉勇捂着鼻子向安宁挥挥手,“屋里安全啦,进来吧!”
“好!”安宁起身拎上凳子另一只手仍捏着鼻子不敢掉以轻心。
进堂找个角落把凳子放下安宁试着把捏鼻捏到酸麻的手稍稍松开……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露个针鼻儿小缝这臭味也会钻进来!认命般捏紧鼻子安宁往厢房走去。
厢房中元茇已将伤者全身伤口包扎完毕,洁白的纱布将原本恐怖的躯体掩盖浓厚的药味在点点祛散恶臭。
“哥你忙完了?”身后传来安宁鼻音深重的询问,元茇疲惫地转过身蹙着眉点点头。
“汉勇先生,”元茇看向一同赶来的汉勇,“这位阁人的病情已趋于稳定,请您安排人照方子煎药喂药即可。”
汉勇:“好!大夫辛苦了,我这就去找人您请出屋休息吧!”看着眼前白衣大夫能在这种熏死人不偿命的恶臭里待如此久也不由地佩服。
汉勇匆匆走了留下元茇与生无可恋的安宁。
“你啊,”元茇看着捏鼻捏到手发抖的安宁,“没那么臭了,放下吧。”伸手去拉他的胳膊遭到拼死抵抗,“不不不!哥,不要!真的臭真的臭!”
元茇:“那是外面,屋里不臭了。”怕他这么一直举着胳膊会牵拉背伤。
安宁:“别,哥,求你了留我一条命吧,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闻不见了我还闻见!”
看他满脸惊恐抗拒,“何至于此……”元茇放开手安宁也总算松了口气。
“哥咱走吧,回去洗个澡。”见元茇不执着让自己松鼻子了安宁转守为攻。
元茇摇摇头,“再等等,等汉勇先生把接班的医师找来我们再走。”接近半天高强度的救治后他一脸疲倦藏不住,随手拿起凳面破布放到桌上自己则扶凳坐下。
“哦。”安宁点头退到门边仍旧颔首捂鼻。
元茇:“况且,”听到后话安宁抬起头来看着元茇,他面容略显憔悴背倚白墙静静地望向伤者,只是眼睛好像在微微泛空。“我身上也有些伤还不能碰水,今晚麻烦当素先生再安排间屋吧,我就不陪你了。”慢慢说完便瞑目休息了。
他这是……怕我嫌弃?!此刻再看自家大夫哥忽觉他满身伤痕尽显,身上直到中午还白白净净的纱布居然已经渗出深褐的血迹,肩膀,手臂,胸前,小腿……与其说是伤崩血流倒不如说他本身就像一块染了血的巨大纱布非是褐红就是苍白。
安宁:“哥!”
“嗯?”元茇被他喊得睁开了眼,“你吓死我了……”
安宁:“骃龙阁现在那么多伤员哪有空房安排给你!今晚跟我回去就得了,我这个伤号还仰仗你照顾呢,我告诉你啊我要有个三长两短回山去我哥绕不了你!”
听到勿念元茇不由自主地笑了,“那你还真是个大麻烦~”说着伸了懒腰,“你但凡是个女孩啊我可不敢跟你疯闹。”
“咋滴,女孩就是小姨子,现在就是小舅子,你男人是我家的你敢亏待我?”安宁得胜般笑着撇撇嘴。
元茇:“不敢,不敢,不过……”
安宁:“不过什么?”
元茇笑着抬起头看着他,悠悠地:“你男人是不也在我家那口子手里呢?”见七尺青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深感自己扳回一城。
“什,什,什么啊,我们俩又不是……又不是……”捏着鼻子的安宁本来就气短现在更接不上了。
元茇一歪头,“不是什么?”
安宁:“哎呀,就是没有!反正不像你俩那么没日没夜没羞没臊!”
“哦~~”元茇像明白了似的,但随即扭头回看安宁,“小舅子,你知道吗,‘没日没夜’也是一种能耐~”说着冲他眨眼弹了个响舌。
“妈,妈的,老流氓你都在哪儿学得的这些!!你刚上山时不是这样的啊!!!!”安宁简直要被他逼疯。
元茇:“我上山十九年多不就你哥一个老师吗。”说罢抱臂合目深藏功与名。
“……”安宁扶额。
“哎,说正经的哥,这人你在哪儿发现的?”诡异的切磋气氛褪去安宁绕到塌前察看这个让名医都忙了一下午的病人。
“不是我发现的。”元茇依旧闭着眼。
“啊?”安宁转过头去看他,“不是你,那是谁啊?”
元茇:“今早来找你那个小姑娘,我未来可能的弟媳~她在东北桦林里发现的。”
安宁一脸黑线,“我都跟你说了我跟她没什么,还有她个小屁孩儿不好好休养出去嘚瑟个牛毛啊?!”
元茇:“先别好奇那个了,不觉得这人奇怪吗。”
听元茇这么一说安宁再度望向伤者,它此刻深度昏迷在榻上呼吸微弱却平稳,周身被纱布缠得密实看不清状况也看不清相貌,只是按体型大小似乎是恢复人态了,这也是脱离危险的证明。
“要说奇怪的话,它……是不是烂得太快了。”意识到说法不妥安宁改正过来,“我是说它的身躯从受伤到腐烂耗时有点短,现在天气也不是很热。”走到伤者面朝的那边仔细观察,“而且它身上伤太多,包成这样男女都看不出了。”偏头蹙眉,“受这么多伤还没死也是罕见……”
元茇:“说得对,他的伤口溃烂速度的确异于常人。”从凳上起身走到塌边,“我本以为是因为中毒,像江湖上曾现的化肤水、烂骨糜都有加速伤口腐烂的作用,但经过检查后发现并非如此,他所有的伤口都没有中毒迹象,也就是说这是自然腐烂。”
“自然腐烂?”安宁有点不敢相信,“不对吧,元茇哥你记得吗,前些日子咱救当素叔时他那个伤过了好几天也没烂成这样。”
元茇:“我也记得当时情况。此伤者也是电龙吧?”
安宁:“是,没错。”
元茇:“按理来说电龙的身躯抗毒性比其他同族还要强一些,受伤后不加处理的伤口也会炎腐缓慢。”
安宁点点头。
元茇:“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其一,这人在昨夜之前就已经受伤,其二,他的体质异常导致伤腐加速。”
“体质……”安宁低吟着想到了什么。
元茇:“这些日子你在阁中见过此人吗?”
安宁又仔细看看,摇头,“他伤成我也认不出是谁了,不过我熟悉的人现在都好好在阁里待着呢。”
元茇:“看来只能等他再恢复一些让汉勇先生安排辨认了。”
安宁:“嗯。”
“元茇大夫,人来了!”汉勇领着医师来到门外。
安宁:“好快啊。”
元茇转身相迎,“医师好。”
“元茇大夫好。”医师行礼。
汉勇憨笑着,“你们文化人儿就是客气,行了行了快进去看着吧。”一拍医师的肩膀。
“是。”
医师进屋后元茇略微又交代了些便随安宁离开。
出到院中安宁总算狠狠喘了口气,“啊~还是外面散味儿散得快!”
元茇:“屋里散得也快,只是你不肯信。”
安宁:“屋里?不不不,在屋里保命要紧。”
元茇笑着,“行吧~”
安宁轻甩酸痛的小臂,转头看着元茇,“哥你饿不饿,这个点儿饭堂还没关,咱俩去吃点?”
元茇:“你不是被熏得够呛吗,还有胃口吃饭?”
安宁:“嗯~不然不然,熏归熏,饭还是要吃的!多吃肉伤才能好得快!”
见他一脸笃定元茇挑眉点点头,“行,走着!”
于是两人又一溜烟儿走到了饭堂。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睡荷安排的鸽子汤刚刚做出来还没往各屋送就被元茇和安宁尝了鲜。
“师傅,这点儿咋想起煲汤了?”安宁端着碗满是鸽肉的汤侧颈向厨师询问,厨师正在给元茇盛汤见他总推辞着不要肉就告诉他肉还有很多不必客气。
“早就吩咐下来了!”师傅仰头看着安宁,“就是睡荷姑娘来说的时候没鸽子了,丰葛那娃娃就带人出去打猎了半天,刚把猎到的鸽子送来,怎么样咱手够快吧!”
“快!”安宁笑着,不仅快还正合适!
端着汤随便找个位子坐下,两人望着腾腾冒着热气的汤碗决定先等它凉到温。
“安宁啊。”元茇低头用调羹搅着汤碗加速冷却。
“干嘛?”安宁看着碗里细嫩的鸽肉心情大好。
元茇:“去见小姐姐见得如何啊?”脸上拂过一丝八卦。
安宁:“这事!”忽然严肃起来抬头正视元茇,刚欲开口又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们才凑上前来小声说到:“我知道小姐姐为什么会有解药了。”
元茇亦肃目压下声来:“为什么?”
安宁:“她是白桥爹派进璇玑的卧底,现在是‘无’的部下。”
元茇:“‘无’?!”
安宁:“你别误会,她跟那些人不一样,她实属被迫,而且她现在还是顾念着骃龙阁的。”
元茇思虑片刻,“嗯,你们还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