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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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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还没做完,章献珺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她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飞机降落到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还有五个多小时,够她再睡一觉的,可惜她现在没了睡意。
她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她问试验者宇宙中其他星球的生命体是什么样子的?
她问卡俄斯和人类的外貌相似吗?
她问他能预测地球上一些必将发生的事情吗?
她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抽取工作?
她问为什么提前这么多年,在她小学的时候就找到自己?她问……
她问过许许多多问题,多到连她自己都数不清。直到后来,她大学毕业,上了研究生,读了博士,有些专业上的难题还会请教试验者。直到博士毕业这一年,她终于听见试验者说,他们开始着手准备抽取工作了,第一批需要先利用50人进行采样。
早在她攻读博士期间第三年,试验者就协助她联系到联合国秘书处,没费太大功夫便让那群人相信了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疯言疯语。
联合国在短时间内组织了各国学者,政治家和军事家开始对此事展开研讨,最后发现彼此力量实在过于悬殊悬殊,敌人在暗,己方在明,完全是束手无策的压倒性局面,于是各国代表一致决定先不对公众透露风声消息。
同时,人类出于对未知强者的畏惧,决定会议上参与讨论的各界人士以全票通过走主和路线。
随后,联合国组织协调各国,依照试验者拟定的名单秘密寻找将要被提取的500万名对象,以国际和主权调查的名义将他们半胁迫至联合国或者各国中央政府所在地进行培训。
事实上,是为劝说他们接受已被选中的事实,积极配合抽取,以此来讨好卡俄斯,希望卡俄斯同意将这个培养皿的存续时间延长。
整个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大多数积极乐观的人都不太愿意死,尤其不同意在非自愿的状态下失去生命。因此,有的人提前听见小道消息,呲溜逃到了非洲,有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干脆早早进行了自我了断。
他们的不配合,也导致联合国和各国之间共同的保密事宜面临挑战,全球民众纷纷风声鹤唳,杯弓蛇影。最后,在试验者的强烈要求下,两百多个国家共同签署发布了一份全球公告,将卡俄斯要提取500万人的感性因子这一事实对地球上所有人进行通知,但隐瞒了卡俄斯计划销毁整个宇宙的事实。
按照章献珺对试验者的解释,这能避免全球发生大规模骚动,可以更好地保护剩余被提取者,避免他们的情绪和心态受到过强的外界干扰。
公告发布后,各国立即签署了一份《联合国奉献者公约》,用以约束500万名被迫为宇宙身先士卒者的逃跑行为,同时避免让其他个人,团体和国家为这些人提供庇护。
想起各国上至政客,下至民众,在经历一番焦头烂额后,妥协之利落,章献珺的笑有些轻蔑之意。
接下来的旅程,她再次昏昏欲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不知怎的,章献珺记起她经常和试验者玩的游戏,那个游戏被她称作“女巫之眼”。
她总是不相信试验者能看见地球上和宇宙间发生的事情,于是不厌其烦地让试验者预言,预言一出,她就会时时关注新闻,看预言能否得到验证。当然,许多预言,她作为一个学生是无法验证的,但她从来不会觉得无趣,好像怎么也玩儿不腻。
试验者问过她为什么总让自己预言,当时的章献珺是这样回答的。
每当你的预测得到验证了,仿佛我也是可以预知一切的天神,这叫做与有荣焉。
后来,玩游戏的时间一长,她又对试验者说,你们创造了这个宇宙,又能算无遗策,和神明无异,不如给你们起个名儿,叫卡俄斯吧。
至此,试验者以及他背后的魑魅魍魉便在地球上有了专属称呼。
除此以外,章献珺朦胧间想起另外一件事,那是九年前某个周三的晚上,是大一下半学期,她刚上完一节专业的基础必修大课,走在去往图书馆的林荫路。
她问试验者,为什么地球上的通信员只选了她一个人,这样搞得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狗腿子。
试验者不理解狗腿子是什么意思,她只得用大白话给他翻译。
理解后,试验者回答章献珺,她的感性因子会提取注入到试验者的身体里,也就是说,试验者就是她的对口扶贫对象,给她开通权限,沟通起来最为方面快捷。
当然,试验者并不是在以权谋私。
卡俄斯早已完成了抽象地数据搜集,纯粹观察感性值光点已经无法得到更有用的信息,进一步地透彻观察亟不可待。
所以,他们选取了5000名试验对象作为留观样本,对这些人的日常生活进行近距离观测。
同时,试验者放开章献珺的通话权限,逐步搭建沟通的桥梁,通过章献珺“驯服”其他被提取者。
试验的第三步,就在此时,被选取50人将被抽取感性因子,注入50名卡俄斯体内,以作最后一步试验观察。
最终,全部卡俄斯都将完成注射,达成试验目的。
这些步骤,无疑是基于卡俄斯的技术发展,偏差最小而又最经济的方案。
胡思乱想着,飞机已经到了雷克雅未克上空,章献珺回忆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才记起是她和试验者说,这群人是头一批冲锋陷阵的,可不可以选择一个理想的死亡归宿。
试验者问她想去哪儿,她说自己从小就想看极光,在极光之下,仿佛是离天空最近的时刻。
试验者对此没有异议,虽然卡俄斯并不理解所谓的仪式感美妙在什么地方,但卡俄斯尊重其他生命体的习惯和文化,当然,在不干扰他们工作进程的前提下。
无论在地球哪里,对抽取工作的影响都不大,被提取者集中在一起,反而有助于卡俄斯节约资源。
就这样,章献珺因为一己之私,让50个首当其冲的被试验者从全球各地集中到了纽约,然后又全部转移到冰岛,只为陪她体验下个人浪漫主义情怀。如果人们知道这是她向试验者提议的,想必没有人不会在她叛徒的头衔上加个前缀——营私舞弊。
飞机降落至机场,立即有官方接待人员前来为他们服务,说是服务,其实同时进入了更加严密的看守状态。
按照他们的说法,只要不违反《联合国奉献者公约》,他们会竭尽全为所有人提供最优质的服务,甚至一些个性化需求也将被得到满足。
不得不说,这顿断头饭相当够意思。
到雷克雅未克第三天,根据当地天气预报,当晚夜间云层覆盖稀薄,天气晴朗。
按照官方接待人员的说法,今晚很可能有极光。他们落脚的地方是靠近国家公园的一个酒店。
接待方很积极地邀请他们一起去国家公园看极光,虽然全部人都知道极光对他们来说是死亡之光,但多数被提取的对象们仍旧希望从美丽幻彩的景象里感受绚烂多姿的幸福。
于是和章献珺一同坐大巴车前去的人不算少。
好巧不巧的,李新又坐在了她旁边,一路上,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完全不像奔赴刑场的人。
章献珺问他,不害怕吗?
他说,比起剩下那几百万人,他能被选在头一批,无知者无畏,可以说是相当走运的了。
乐观的人或许大都如此,总能在痛苦中发现让自己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