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60、第 60 章

　　060.无法放下的执念

　　从踏进天神殿开始，雪冽始终保持沉默，择方令日神昼拿下魔族时，天衡护在了身前，他一度想伸手搂抱身前的神族，告诉对方自己内心深受感动，但他忍住了没敢冲动行事，因为天衡终于开口，说出很久以前的那些真相。他一直都想知道关于天衡的往事，同住在人间界镇玉湖那段时日，无论他如何探问过去，天衡总是微笑带过。

　　如今难得天衡不再相让，肯出言抵抗和指责，他绝不能莽撞打断，毕竟事关天衡清誉，诸如此类隐密之事，他永远也不愿向水神星川探询，光是想像星川那得意又故作优雅的笑容，雪冽就感到一阵心塞窒息。于是他安静地聆听，一直到日神昼提及天神灵力，思绪开始归纳整理，综合两百年前，日神昼利用他时那些似是而非的猜疑，以及后来助择方复位时的扬眉吐气，雪冽隐约有了个概念——天衡前一任的天神是择方，当年到了卸任时期不肯退位，由于年限已过，逐渐失去天神灵力，所以吞食同族补充灵力，却发现补不回天神职位应具备的灵力，择方将意图转向天衡，打算夺取天神灵力以补充己身失去的，天衡躲进如意玉里逃过一劫，才得以联合同伴将择方关进天神居。日神昼受妒忌蒙蔽双眼，对天神择方种种可疑行径视若无睹，直至今日还误认自己在匡正除恶。

　　在天衡至关重要的存亡之际，他的母亲寒神霜汝出了一份力，与水神星川协同合作，囚禁应退位的天神择方，助天衡顺利继任天神一职，难怪天衡会说他的母亲是其左膀右臂，原来他们三位神族存有深刻的感情羁绊，自幼到大，轻易不可解，达到深信不疑的地步。最佳印证，就是在霜汝与魔尊磔的感情曝露时，天衡仍抱持默许态度，甚至告诉星川，我相信霜汝。不仅于此，天衡也曾经在身陷危机时对他说过，我相信星川。霜汝或星川，最终都没有辜负天衡的信赖，少时的雪冽难以体悟他们之间的互信依赖，到了如今，明白他们相偕对抗过风雨的往事，总算能领略一二。

　　＂我唯一认同星川的一句话，就是他质疑你眼盲心盲。＂代替天衡回答日神昼关于天神灵力的疑问，雪冽反问道：＂天神灵力如果可以抢夺，谁不想抢一份？天界早乱成一锅粥了，你真傻还是装傻？＂

　　＂你闭嘴，我让天衡回答，你如何证明你不是抢来的？＂从年少纠缠至今，念头比灵器法网的綑绑还牢固，日神昼挣扎了千年，忍受天衡居于上位千年，只有一个信念支撑他来到今日，那就是天衡所得到的一切皆是卑劣夺取，唯有深信这一点，才能说明天衡生来就低过他日神昼一等，在天神择方面前，只有他是光明磊落、光芒万丈的那一位。

　　择方震怒，对日神昼吼道：＂你明知他在胡扯，还不住口！＂

　　见日神昼脱离掌控，择方又对雷神落道：＂拿下那魔族！＂

　　雷神落闻令欲动手，日神昼拦住她，央求道：＂帝君，这个疑问一千两百年来在我心头盘旋不去，求您的允许，求您让我亲耳听天衡怎么说。＂

　　天神择方气急败坏，怒道：＂叛神所有的辩解都是为了逃避罪行，你难道是在质疑我？＂

　　＂昼不敢。＂天神择方是他最不愿意怀疑的对象，但日神昼仍坚持亲耳听天衡辩解，天神灵力的疑惑存在他心里太多年，择方被囚禁多少年，日神昼就受困多少年，但天神择方已获释，他想求得解脱，哀求道：＂请求帝君让他回答，无论答案如何，我必拿下叛神。＂

　　天衡没有错失机会，趁择方与日神昼互有矛盾，赶紧道：＂昼，天神择方已到该卸任的时候，自然失去天神灵力，天神一职耗损神识太过，千年已是极限，代代必有继任者，这件事两百年前我说过，只是你不信。＂

　　＂当我还是雏神时，有一回天神灵器如意玉同我产生感应，择方发现了，召我到天神居会面，你也知道的，也是在那阵子，我发现择方的天神灵力在衰退，那是天神一职即将转任的征兆，不久后，伏诛鍊和前尘镜也回应了我的召唤，我从未抢夺天神灵力，你心中清楚真相。＂

　　尽管天衡说话的过程中，择方暴怒地吼着：＂闭嘴！胡说八道！＂不时响起的怒骂干扰着天衡的述说，不过该听见的，日神昼还是听清楚了，天神择方的怒骂和天衡的辩驳，全都让他内心凌乱。

　　很久以前，天神择方曾经讚许过天衡，生来即拥有继任天神的资质，那时他坚决不信有谁天生胜于他。为什么那位神族是天衡而不是他？日神昼不愿承认，宁可说服自己择方是被掠夺陷害的一方，即便两百年来，择方种种可疑行径令他心生猜忌，他仍坚守初衷，笃信是天衡夺取择方灵力，并非与生俱来优于他。唯有如此，择方才是名正言顺的天神帝君，才是认同他、欣赏他、重用他，日后将传位予他的亲厚长辈。

　　......可是这两百年来，日神昼也不禁怀疑，择方真的认同他，深信他吗？就拿择方对强大灵力的渴望追求来说，起因为何......？即使天衡这个威胁仍存在，身边也还有他日神昼可倚重，难道帝君认为失去天神灵力的天衡会胜过他日神昼？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心中最真切的渴望，天神之位属于谁，他可以不在意，但获得天神择方的认可，证明他在帝君心里远胜过天衡，这才是日神昼无法放下的执念。

　　择方自天神之位步向下方，指着天衡吼道：＂拿下叛神！＂

　　雷神落在择方位居天神时便已成为雷神，在天衡继任天神时代更是忠实任职，两任天神在位时她都尽忠职守，虽然现在两边各说各话，但她心里斟酌得明白，谁是现任天神，谁就是正确可信者，于是雷神落不再迟疑，天神择方命令一下，直接对着天衡运转灵力攻击。蓦地一招落雷迅捷打出，防范已久的雪冽见雷神落出手，立刻出招相迎，令如墨般的雾气迅速生成，合力阻挡于天衡正前方。

　　这招式，雷神落是第二次亲身经历了，她面露厌弃之色，心存防范却不得退出战场。

　　三式落雷打下，轰隆声响彻天神殿，速度之快，天衡没来得及接招，浓郁黑雾形同屏障般抵挡惊雷，雾气之中隐约存有不明活物，那不明物一扫而过，带起一阵溼黏腥风，将凝聚成落雷的灵力尽数带走。那是彻头彻尾属于魔族的力量，彷彿专门为应付神族而创，再次近观这招式，天衡瞧出浓雾中的尽毁之意，心中大感惊愕，怎么好似传说中那古魔的毁灭？

　　这带有毁损力量的招式，雷神落依稀记得，雏神时代听说过古魔的毁灭，那是个与古神同列传说的年代，久远地早已失传。据说，能悟出这道力量的古魔都曾身陷绝境，怀抱毁坏自我的意志，在一次又一次的觉悟之中再造，不断经历濒死和修复，从而生出这股足以灭绝自我和敌人的力量，却也是一种两造俱损的招式。

　　雪冽以魔族之力防守，以神族灵力进攻，释出＂招雪＂，那是他母亲最早教给他的招式。在灵力运行方面师承夜良，惯性同时运转庞大灵力，自身神族属性传承于母亲寒神，释出招式以霜雪为主，化冰冻结为辅。刹时，大量白色雪片凭空落下，重重砸压，天神殿后方的神官和神将毫无防备，被这一堆沉重白雪砸倒一片。雪冽趁机雪上加霜，一招＂凝霜＂冻僵那片倒地的神官神将，使之无法出手助阵。

　　神族比飞升天界的神官们强大得多，雷神落又有千年以上的对战经验，在对手出招同时已有防备，移位加上释招，错步朝天衡击出＂闪电＂。蓝紫交织而成的光流一闪击出，洽巧落在一个侧步挡过来的雪冽身上，白色身影微微一晃，全力接下冲击。

　　伸手揽住对方身躯，稳住其脚步，天衡焦急地问：＂没事吧？＂

　　＂没事。＂现在的他早已不似两百年前那般弱小，朝天衡展颜一笑，旋身再赴战场，贬眼接下两招。年少时曾经挟制他的紫色光流，此刻尽数消逝于墨色浓雾之中，雾气里不明物一舔而过，将形成招式的灵力抹去，吞食干净。双方互过三招，雷神落对浓雾的防卫之心太过，满殿上转了一大圈，为了接招，雪冽也跟着绕了天衡一圈。五招逐一走过，双方仍未倒下，天神殿上，百多位神官和神将已然倒卧成一片。

　　谁也没预料到半魔会有这等实力，单独对付一位神族和一干神官神将，丝毫不显弱势，难论输赢，战况呈现一面倒的雪景，众神这才恍惚想起，半魔也是半神啊！半魔虽为半个魔族，却也是半个神族，他是昔日寒神霜汝之子，受灵力强大的月神夜良指导，传承而来的灵力运转能力不容小覻。

　　眼看殿堂难论是非，已沦为战场，天衡转头对雪冽道：＂别伤他们，神官神将都是无辜受牵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