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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056.内心深处隐藏的恐惧

      "帝......天衡,你真要回天界去?"风神晓一边瞄着仍被汐网綑缚的火神融炎,一边问。

      "他的目标是我,天界神官和这里的魔族都是无辜的,不能牵连进来。"日神昼一心想在择方面前同他一争长短,事因己而起,若非得已才扩大灾情,天衡无奈道:"你们都留在魔域吧,看着融炎,我自己上天界。单凭择方和昼,对你们不会造成威胁的。"

      "你怎么知道?万一择方把日神昼和雷神落都吃了呢?灵力大增,独自杀过来......"

      夜良这番气愤居多的言论受到阻挠,被语气优雅但激烈的水神星川打断:"天衡,你说的你们也包括我在内?你要我留在魔域,不让我跟随?"

      "我认为不妥。"见火神融炎这几日都安份得很,风神晓移开视线,认真道:"这些年,我几乎不怎么回天界,每见天神择方一次,心里疙瘩多一层,想忠于他又无法信任他,夜良的事,我始终过不去,不如让我与水神尊上陪同吧,神族剩的也不多,要是打起来,同归于尽也好,也算出了口气。"

      "我的气凭什么让你来出?"夜良怒目一扫,风神晓闭上了嘴。

      "我赞同风神尊上说的,让我跟你回天界。"星川忧心忡忡道:"我不认为择方会放过你,前几天跟日神昼同行的只有雷神落,战神荣越呢?我不信除魔的大阵仗会缺少他,他肯定出了什么事,如今霜汝不在,你的助力减少,但我还在......”

      "别说了。"天衡抬掌制止,叹息道:"容我想想。"

      明日就是约定之日,这些天,雪冽都躲在房里,与天衡避不见面,夜良几次敲开他房门都看见心事重重的一张脸,实在搞不懂有什么好纠结的,在夜良看来事情十分简单,要不就打上天界去,要不就等天界打来,事情清楚明白,没什么值得伤神。可惜她想的是这个,雪冽却不是为此受困,那一副逼死敌人之前要先逼死自己的劲道,夜良无从理解,劝也不是,骂也不是,便请天衡代劳了。

      "臭小子又闹别扭,我劝不来,以往我都用你名义吓唬他,既然你在,就由你来吧。"夜良请天衡进入雪冽房里,代替自己开导这个尽挑时机闹疯癫的,又为他们关上房门。

      这孩子八成是跟自己闹脾气,天衡没忘记先前两滴落下的泪珠,论心烦,他或许不比对方平静多少。保持着适当距离,和雪冽之间隔了一个座位,但房内仅有他俩,想起先前关于接受与否的争端,天衡也有点儿不自在,仗着自己年长,带着关怀晚辈的心态,开口道:"这些时日以来,你一下跟着我,一下躲着我,前后不一的,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跟我说说好吗?"

      雪冽低下头来,紧抿的嘴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天衡已然熟谙流程,随口一句道;"你再不开口,别想我让你跟着回天界。"

      老方法果然管用,雪冽抬起双眸,认真道:"我想跟你一起回天界。"

      "那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躲我?"天衡打算一句句问清楚。

      “你......不生气吗?......不会厌恶我吗?"雪冽小心翼翼地问,问完又立刻反口道:"不,你还是别回答,什么都别说。我不是躲你,我只是不敢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害怕......"

      "害怕什么?"天衡试探地问:"害怕知道我对你的看法?"

      雪冽混身猛地一震,接着半是恳求,半是自我欺骗地道:"不要说出来,我大概能猜到,所以拜讬你别说出来。"

      雪冽急喘了几口气,又道:"你要我改、要我收回的,我会全力做到,以后绝不在面前恶心你,也会保持一段距离,但是......让我远远跟着,远远的就好。"

      让这孩子远远跟着,岂不是陷入和之前一样的无解循环?何况明日上天界是大事,他打从心底不想让任何谁跟随,徒增犠牲。天衡思考了一会儿,想起先前晓风的提点,他们两者之间改变态度的那个是自己,这孩子只是如同从前一般仍是个孩子,他只要抱持和从前相同的包容心就行了,于是随口扯道:"你要是不把话说开来,我宁可自己上天界,各做各事。"

      彻底垂下肩和颈,垂下头颅,雪冽又不说话了。天衡明白对方打算装聋作哑,固执行事,任性跟随。若是从前宽容对待孩子的他,必然会主动打破这个没有头尾的圈,连哄带骗,说些动人的承诺来,可是面对眼前不比自己矮的孩子,天衡并不全然自在,那些花言巧语自然也就说不出口,偏偏沉默无助于事,既然对方不答,他就得自己猜,对错总能逼出反应来。

      "你刚才说,不在面前恶心我。"天衡尽量缓慢地将疑惑部份提出:"为什么你认为在面前会恶心我?我从未如此说过,也不想与你保持距离,很多次要你站在我旁边不是吗?"

      雪冽紧握的手松开了些,见到成效,天衡持续释出善意,自白道:"你的害怕我不懂,同样的,我在想什么你也猜不到。我没生你的气,不对......,我确实生过气的,住在镇玉湖那会儿,有几次并排走路,不小心碰到手或是肩,我认为这没什么,你的反应和表情却实在太嫌弃。"

      非常直白说出心底的感受果然不容易,天衡艰难万分地说下去:"坦白说,很伤我的心,我更像被厌恶的那一个。"

      这回雪冽的反应相当迅速,抬起头,明确地左右摇晃。坦言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掏心,鑑于成果颇丰,天衡受到鼓舞,轻轻握住他其中一只手,脸上适当带出笑容,剖白道:"你不厌恶我,我也是,我从不曾对你反感,相反的,......颇有好感,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没有点头,雪冽的表情有些迟疑,红色眼眸圆睁,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天衡放弃问题,改回原来的自说自话,继续道:"小时候的你很像霜汝,很讨人喜欢,长大后的你不那么像了,有时让人生气,有时又很......让人心疼。"

      或许困难度就在这里,天衡顿悟,以前在天界哄这孩子的时候,出口容易轻松,面对长大的雪冽就完全不同了,说起这种类似于哄人的话来,相对要不自在许多。轻咳一声,天衡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在心里同等重要,我一样的重视、在意、喜爱......"

      雪冽移开视线,颤声问道:"就算......就算知道我做过那些坏事?"

      "你是指,你那些兄姊和夜良的事?"感觉掌中对方的手微微颤抖着,大有下一刻化为霜雪逃离的可能,天衡握着他的手改为拉,将他拉到身边来,拉近彼此的距离,一如他年少表现出小心翼翼时,天衡总会展臂圈住那般,在他耳畔柔声哄:"别担心,我都知道。不必走,就这样待着。"

      可能吗?天衡在知道他吞食同族,残忍地手刃兄姊,逼迫夜良成为半个魔族的事之后,对他没有丝毫嫌恶,这可能吗?凡人瞧他的畏惧眼神,他半点没忘记,凡人批评他的那些话,他一直都放在心上,他们说,那邪魔太过饥饿,将一整群魔族拆吃入腹,又是拔头,又是掏内脏的,形容得绘声绘影。别说是他自己听了感到作呕,天界任谁听见食肉魔族,也要狠狠恶心一番的,身为神族的天衡怎么可能没有半分厌恶想法?非但没有,还主动伸手抱住他,接受他这个令人发怵的半个魔族,这是作梦吧?

      只可能是作梦啊,他自问自答,现实是如此残酷,日神昼再三申述的罪状句句刺耳,梦境才会发生的美好令人癡迷。没错,这是梦,他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天衡的话令他着迷,被圈抱的感觉太过温暖,雪冽渐渐放下全身压抑的颤栗,倚靠在另一个身躯上,叹息般呢喃:"我这是......还没睡醒?这个梦好得太不真实了......"

      "说什么呢?"搂着他的天衡笑道:"都在想些什么,难道你的梦都是这样的?"

      "嗯,你对我很好,像以前那样。"梦呓般,雪冽继续呢喃:"有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作梦,半梦半醒,总是很舍不得,不想醒,想睡回去,结果反而醒来......"

      这话太傻,天衡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想念以前我对你的好,还是想念以前的我?"

      这是不一样的,渴望拥有无条件疼爱自己的人,和拥有记忆里喜爱的那个人,这是不同的。天衡将话问出口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惊惶失措了。他明白他对这孩子的爱护有些超越常态,但因为是好友的遗子,以长辈自居、摆出长者的谱来,都能让他毫无顾忌去疼爱对方,但方才那一瞬间,闪过心里的念头却回然不同,那是一种确认对方情感的渴望,他居然试图......确认对方需要的是他的好或是他本身?

      "啊?"雪冽低语般地说:"今天的梦......"

      "不是梦,这是现实。"对自己的异状感到羞恼的天衡,欲盖弥彰地加重语气道:"孩子,无论你想念以前的什么都没关系,夜良让我来劝你别闷在房里,明日我要回天界,以后不必再躲着我了,好好照顾自己,明白吗?"

      这话像道别,雪冽蓦然回过神来,猛地回抱住他,将侧脸贴在他额角,扬起嗓音颤声问:"你说,现在一切都不是梦?"

      "你说你都知道,是指你明白我曾像魔族那样吃掉同族,吞食兄姊们,你明知道凡人和神族说过什么......或许内心也是厌恶我的,但暂时还在忍受,像现在这样抱着我,是因为你不会让我跟着你回天界,对不对?你说我不必躲了,是因为以后你不打算再见到我,是不是?"

      感到难为情才胡乱搪塞的一句交代,误打误撞,如愿逼得对方亲口把沉默全部摊开来说,真相大白,天衡却愣住了,又听哽咽声问了第二遍:"这才是现实,你什么都知道,但不会再见我了,是不是?"

      原来,这孩子内心深处隐藏的恐惧竟然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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