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50、第 50 章

　　050.当年的真相

　　听完火神融炎所言，天衡叹了一口气。情到深处，究竟以哪一种形式存在？当年的火神融炎、寒神霜汝和魔尊磔都败在感情上，以结果论全是输家。

　　这个杀了父亲的神族竟是对母亲抱有好感，父母之间的感情，雪冽是清楚的，神族对魔族的反感，他也是亲身体会过的，究竟当年发生过什么？雪冽平静的脸上带着些许恳求，还有一点点忧愁，低声道：＂天衡，该让我知道母亲当年的事了，我还记得最后几天见到她，都是哭着说想陪伴我长大，她亲手将灵草汤药变得很香，那香味像极了她身上的味道。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是寒神一时被魔族迷惑...＂火神一口否决，却被夜良打断了。

　　＂他们相知相恋近千年，不易生育的神族孕育了魔族孩子，如果不是用情至深，谁会那么做，不明白的是你。＂无视火神融炎再一次狂怒，夜良也对天衡说道：＂我也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霜汝为什么愿意相信那句话，做出那样的决定。＂

　　天衡有些苦恼，这件事是所有人的伤痛，他想永远瞒下去，熟料向来与他相同立场的水神星川也道：＂霜汝和我也是一起长大的，她的事半点没告诉我，我一直很介意，我想知道霜汝做了什么决定。＂

　　风神晓未对寒神霜汝之事表达意见，做出倾听姿态静待天衡往下说，天衡扶住额头，试图遮掩投往身上的期许目光。当年在天神灵器前尘镜之中窥见真相，当下决定了尘封往昔，那是一起追究到最后也无法彻底怪罪谁的过去，可以的话，希望直到自己消逝也不再提及，但雪冽渴求的目光灼烫，几乎要烧穿他掩住脸的手掌。

　　雪冽小声请求：＂天衡，求你了，告诉我吧。＂

　　＂唉——＂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天衡静默半晌，终于缓慢地说起了前因后果。

　　那是在天衡未任神职之前的事，距今一千三百年，那一年星川任职成为水神，同龄的霜汝任职成为寒神，天衡则因为天神择方的顾忌，自请下凡，承诺未来没有择方允许永远不再回到天界。凑巧在那一年，魔族双刹刚掘起，率领成百的下等魔出行狩猎凡人，造成凡人大量死伤，在人间界的天衡率先赶到魔族危害之地，与罗刹和玉刹交手，当即压制魔族。

　　天界得了消息，派出神将下凡除魔消灾，一干到场神将为争头等功名，争先恐后欲接手已受压制的魔族双刹，反遭众多下等魔群起围攻，以胜启程，结局沦败。天衡以一对多，不及阻止，受伤的罗刹和玉刹得了机会吞食神将，非但迅速修复伤势，力量甚至大增，导致天衡在保护凡人与解围之间疲于奔命。

　　天神择方得知，令水神星川和火神融炎下凡除魔，两大神族遂下凡助天衡一臂之力，当时寒神霜汝因两位挚友都下凡去了，顺着职务之便，也跟到了魔族双刹危害凡人之地。四位神族对抗两大强魔与一干下等魔，胜败立见分晓。

　　＂若非你们来得及时，恐怕继神将之后，我得成为第一个殉职的神族了。＂天衡自嘲道。

　　不料好友星川面色沉重地回答：＂第一个为除魔殉职的神族是战神无逅，你要排第二了。＂

　　＂无逅？持战斧的战神无逅？＂见好友点头，天衡疑惑道：＂不，我没见到他。＂

　　＂没见到？＂跟来的霜汝也惊讶了，道：＂帝君在天神殿上宣布了战神为除魔一事殉职，这才又派了星川和火神尊上到人间界除魔的，你怎么会没见到呢？＂

　　被提及的火神融炎悄悄望了眼寒神霜汝，愉悦之情隐于眉目间，催促道：＂灭魔物要紧。＂
　　然而对于如何处置魔族俘虏，火神融炎与另外结伴的三位神族意见不合，力争全数处死的火神不受支持，形成对立意见，四个神族讨论得如火如荼。魔尊磔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带来为数不少的上等魔到人间界来为罗刹和玉刹求情。表面上为说情，实际上更倾向于威胁，魔尊磔以庞大魔族数量要挟放回双刹。火神融炎奉行天神之令降魔而来，不肯放过哪怕半个，来到人间界的魔尊磔坚守不退，身后是随时可以出动攻击凡人的魔众，即便打不赢神族，分散开来能造成凡夫俗子更多伤亡，而这是天界所不乐见的。

　　魔尊磔没有冒然攻击，以极佳风度和耐心应付神族们，双方僵持不下，为免凡人再受掳掠，火神融炎速回天界请示天神择方。最后双方议和，魔尊磔带回双刹，全体魔族撤出人间界，神族放了肇事者，保安多数剩馀凡人。这一场算不上愉快的交涉，神族和魔族都各有憋委，也各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场谈判虽平静落幕，带来的额外发展便是让魔尊磔结识了初任神职的寒神霜汝。

　　魔尊磔与寒神霜汝在接下来的数百年里逐渐相知，进而相惜，他们的感情在天界众神不知情下默默发酵，直到夜良无意撞见了魔尊磔，事情才被揭晓。夜良在还是雏神的时候经常去找霜汝，一次跟着霜汝出了天界，恰巧撞见霜汝与魔尊磔私会，率直的夜良当场怒朝魔尊磔出手，可仍是雏神的夜良哪里是魔尊对手，寒神霜汝为了避免两个种族再起冲突，赶紧带夜良回天界寒神居，解释自己喜欢的人正是魔尊磔，央求夜良不要声张，描述那位魔尊与神族所言相距极大，并非恶贯满盈，魔族食肉之行实为环境恶劣所迫，族长要保下全族也不是件易事，多年来走得一路坎坷。

　　年幼的夜良心无城府，很快接受了最要好同伴的肯求，答应了不与天界任何谁提起，只是没料到这件事最后竟然被神族发现了。

　　水神星川面露古怪之色，缓缓道出当年间接造成的意外：＂其实，是我去寒神居时意外听见对话，得知霜汝和魔尊磔的事，就把这事跟天衡说了。天衡愿意相信霜汝，要求我保密，切莫再提起，可我心里觉得鬰闷，居然一点儿也不清楚好友和魔族情投意合之事，便向风神尊上诉说心中烦闷，没料到竟被日神昼听见。我原来猜想，日神昼定然会借由此事发难，当众神之面为难天衡，要求天衡亲自审判刑罚霜汝，只是后来不晓得怎么回事，日神昼一直没提起这事，我也就当没这事了。现在想想，霜汝自那之后就行踪不明，难道是日神昼做了什么？＂

　　＂不，事实上，昼没有亲自行动。＂天衡望向火神融炎，语重心长道：＂他将擒拿魔尊磔回天界当作证人一事，彻底委讬给融炎了。＂

　　火神融炎受讬直闯魔域以擒获罪证，碰巧撞见魔尊磔与寒神霜汝并肩同行，妒意上湧，借机与魔尊磔厮杀，存着两败俱伤之危将魔尊磔伤得几近灭亡，而火神融炎自己也身受重伤。日神昼见火神融炎失手，拿不住神族与魔族私下勾结的罪证，只得放弃这个计划，转而执行另一项。

　　另一项计划是借夜良之手传言给霜汝，透露魔尊磔重伤将亡的消息，提出当年魔族双煞吞食神将，因而伤势大好一事，企图引诱寒神霜汝犯下大错，以致天衡为难。

　　＂当年他要我转告霜汝的话，我一直不明白其中深意，以为替他传的话无不妥，原来，那是企图陷害霜汝犯下错误的诱饵，有魔族双刹的前例，难怪霜汝立刻就信了我说的......＂恍然大悟的夜良经由解说才明白，当年无知的自己成了其中穿针引线者，导致后来一连串的发展。

　　在火神融炎重伤魔尊磔后，日神昼再次误判了寒神霜汝的性格，认为有魔族双刹吞食神将，成功治疗伤势的往事在，她很可能受之启发，出卖天界神将以救回心上人。可惜霜汝天性良善，从未想过要犠牲任何神官神将，为了挽救濒危的心爱对象，倾注灵力投入灵草汤药中，将之餵给了昏迷不醒的魔尊磔。

　　那灵草汤药......竟然含有灵力，难怪闻起来和母亲拥有相同香味，但失去灵力的神族待在魔域里，等同一块肉放在了兽群之中，很难不引来争食。深知魔族习性的雪冽，朝昔年母亲房间的方向望上一眼，追问：＂之后呢？＂

　　天衡深深凝视雪冽，考虑就此打住，偏又承受不住这孩子哀求的眼神，只得无奈将结局说完。

　　才重伤癒合的魔尊磔没有帮助她逃离魔域的力量，不仅如此，护她周全的实力也因伤重岌岌可危，这个后果霜汝早先设想过，为免失去灵力的躯体遭魔族觊觎，在恢复灵力的过程中导致魔族争抢掠夺。霜汝主动向魔尊磔提出心中想法，与其制造魔域的动乱，不如果断舍弃躯体助他完全修复伤势，如此反而能保安心爱之人和孩子，还能消弭引发魔族混乱的因素。

　　＂为什么？！＂为此深受震撼的雪冽不由得反问：＂母亲......为何不求助于你？偏偏不顾自己的安危，倾尽所有灵力，孤注一掷？＂

　　＂霜汝一直是这样的，不想给任何谁带来困扰，她与你父亲的事引起神族反感，依霜汝的个性肯定是自责的。＂长长叹了口气，天衡又道：＂也怪我没能早些在前尘镜里察觉。＂

　　＂不，应该怪我......＂夜良一如从前，讲起霜汝的决定，她总难以原谅自己为日神昼传话。

　　瞥了她一眼，雪冽想起小时候在天池边所见所闻，夜良与天衡密谈那时也在争相认领责任，现在的他总算明白当年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了，忍不住懊恼道：＂别争这个，后来呢？＂

　　最难的部份已经出口，剩下的，天衡便也不瞒着他了。

　　霜汝请求孩子的父亲吞食自己，是无可厚非的作法，也非她本身所愿，虽为权宜之计，起先仍遭到对方强烈反弹，以及接近发狂的拒绝和震怒。

　　魔尊磔被迫与天界来的火神交手而伤重昏迷，醒来后发现心中所爱耗尽灵力救回了自己，而自身却无力保护深爱的她，还让霜汝提出这般自我犠牲的请求，从濒死挽回一命的魔尊磔几近疯狂。他癡恋寒神霜汝，这是魔域众所周知的事，即便待在威权可控的魔域，他也因为食肉种族的种种不堪，终日患得患失，深怕哪一日失去深爱的她的青睐。神族与魔族的感情本就不容于双方族群，这段绝对遭受天界歧视和打压的恋情，他从来小心翼翼，呵护备至，不愿主动招惹神族的谁，只为不令寒神霜汝身陷为难泥沼。

　　奈何纸包不住火，逃不过与火神融炎打了那么一架，事态竟发展至此，转眼间，他失去了深爱的女子，必须面对自身力量弱小、无能保护她的事实，亲耳听她提醒自己出身于食肉种族的低劣，甚至出于无奈，可能还得强迫自己吞食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