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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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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伤残与逼迫
是夜,长年寂静的山头突然传来凄凄嚎叫,雪冽惊醒,伸手一摸,床边的凛不在,伸脚横扫,也不在床尾,雪冽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转了小半圈,发现凛不在屋里,这时嚎叫声低了下来,有股不祥的预感催促他踏出房外。
仙子水肖似乎也被惊醒,自她房里慌乱而出,忧心忡忡地道;"这叫声太凄厉,凛会不会出事?山边村里有人说,最近成群妖魔到处乱转,有村人遇害,我担心......"
雪冽拍了拍她的肩,将灵力自掌心释出,离掌的灵力化作小小的银白色闪光,星星点点朝前方飘飞而去。招式名为寻觅,是在天界接受夜良指导时学会的,这半年时常寻找凛在哪座山头,使得熟稔顺手,雪冽跟上寻觅光点,对身后水肖道:"这是凛的方向,我们一起去,免得分头走散。”
水肖点头,忙跟了上去。灵力化的星星点点直往湖对岸飘去,为争取时间不绕湖走,雪冽释放灵力化为强力霜雪,湖面瞬间冻结成踏实地面,供他们跟着星点光亮直线行走。取直道比沿岸走快得多,若不是顾及水肖安危,其实雪冽还能身化霜雪直奔而去。
光点先他们一步赶到,雪冽先是见到被袭击而受伤的凛,原本雪白的毛沾上了污泥,成了一团团的黑斑,灵力自伤口处脱离,一点一点地飘散开来,凛带着一身的伤绻缩于脏污泥地里,泥地上满是沾了血的足印,血红紧贴着白毛和黑点,在微光照耀下怵目惊心。空气中有着凡人鲜血的气味,凛不停流失的灵力香味,以及下等魔身上的腥臭味。
无视魔族们的威吓,雪冽飞快抱起小雪豹,大量输入自己的灵力,尽全力唤醒神兽的意识。输入灵力这方法是雪冽半醒中学来的,盗出如意玉暂躲在寒神居那回,天衡曾用这种方式救治伤重的神兽,半醒半昏睡中,雪冽暗自记下了方法。
几个魔族因为闻到仙子气味和雪冽灵力的味道,一时欢欣鼓动,纷纷叫嚷起来,围着他们形成一个圈。灵力低微的水肖紧紧挨着雪冽,数数周遭,凡人村镇里竟来了十馀个魔族,这可不寻常,看情况受害的还包括凡人。
"这里距离天界很近,你们敢来侵害凡人,天界一定不会放任的。"
水肖出言吓阻对方,可惜这对下等魔族来说并不见效,雪冽明白,下等魔在魔域即使不吃人,也随时可能进了上等魔之腹,天界带来的恐惧远不及身旁同类。
"那是,最好再多来几个仙子。"其中一个下等魔说着,其他几个跟着笑了。
灵力救治让凛的精神好了些,缓缓睁开淡蓝眼睛,将沾了泥水的头颅抵在雪冽颈肩,轻轻蹭了下。醒了,能醒来便是度过最危险的时刻,雪冽放下心来,把凛移到水肖怀抱里,转而对付起魔族。
下等魔们有的怪笑,有的咂嘴,有的舔唇,对食物垂涎的模样相当丑陋,勾起雪冽对自身半魔的反感。想起自己在神族眼里或许也是这般样貌,不禁感到嫌恶,抬手便倾尽灵力,欲以招雪攻之。
"停下!"话音一落,他脚边多了把短刀,不知谁道:"你灵力消耗太多,改用刀。"
雪冽下意识十起,一面手持短刀控制在腰部高度,一面以水肖为圆心,挥刀转了一圈,转哪砍哪,把围住他们的魔族挨个划过一刀,周边痛喊的啊声跟着响了一圈,所有下等魔都被砍疼,顿时全恼了。
"傻子!"给刀者评价了一句。
夜色昏暗,对方又在暗处,雪冽眼角馀光看不清来人面貌,隐约闻到一股神族身上独特的食物香味,判断是友非敌。见斜对面下等魔刀伤较重,有以手捂伤的,雪冽迅速挥起短刀开路,砍倒捂伤的魔族,将水肖连同她怀中的凛朝那神族方向推去,自己毫不松手地,闻魔族气味挥刀便砍,全然无刀法可言却胜在速度,一下子砍倒一半多。
给刀者第二次评价道:"运好。"
这神族说话特别招人烦,像极了记忆里那一位总找架吵的,雪冽小心地把持着手里力度,怒火尽情发洩在挥舞的短刀上,这是他初次对同族认真出手,没一会儿,下等魔们嗷嗷叫着逃跑了。
再次往突然冒出神族的方向望去时,那神族已不见踪影,附近只剩下水肖和凛。魔族为何忽然出现,神族又因何而来,这些雪冽都没多想,只管赶紧回屋去给凛处理伤口,其馀的,待到之后天色大亮再想。
翌日午后,雪冽惯性往湖畔桃树下一坐,开始了凝望与思念并列的例行动作。想念得紧时,便对湖面自言自语:"以前你为凡人忙碌,现在为天界沉睡,什么时候,你会为我醒过来?"
"唷!情话呐,我都要听哭了......。"
雪冽怔了下,温柔的水肖从不言语戏弄,会这么说话的那位神族据神官说法,现在下落不明。在天神居见她遭日神昼暗算那次,估计已惨遭出卖彻底,他以为月神夜良凶多吉少,怕是和他母亲一般消逝了,直到昨夜遭群魔围攻,熟识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尽管她帮了自己,一言一语仍是千真万确地招人厌,尤其事隔半年,专挑他吐露平日说不出口的心声时出现。一股羞恼直奔脖颈,他气红了脸,忍不住想回嘴骂人,内心提醒着自己久别重逢,直往上窜的怒火才稍稍压制住,缓缓回头望去,却见那语出调侃的神族支着仅存的半个躯体,在下过雨的湖畔潮风中显得摇摇晃晃。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雪冽所有的话咽在喉头,半晌出不了口。
"月神尊上,你这是......怎么伤的?"湖畔不远处的小屋方向,水肖瞧见了月神夜良,一边碎步跑出门,一边以温柔嗓音询问:"你真的擅离天界了?日神尊上他......"
夜良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朝奔到她面前的水肖一挡,冷声道:"别提他!"
雪冽垂下眸子,视线移到湖水面上,也冷声道:"怎么不能提?不是各为所爱,不悔吗?"
这是他在天池旁,第一次见到月神夜良时,她对当时身为天神帝君的天衡所说的话,提及他的母亲霜汝,夜良答道:身为朋友,是我辜负了她,可是各为所爱,我不后悔。
自认不是心胸宽大之辈,加上夜良确实为所爱之人陷害过自己,雪冽无法遗忘或包容,他会的只有表达愤怒,以言相激。
"闭嘴,再说打死你!"夜良怒目相向,用唯一的手狠狠挥向树干,桃树被鎚得摇晃,树叶晃下来好几片。她用力瞪着,再瞪,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以为早该凋零的悲伤犹存,萌生了恨的新芽,如地上落叶这般离枝而去的不是感情,是她的肢体,光想起这点就洩气,她单脚跳着旋身离去。
"月神尊上......"水肖有些着急地跟了几步,又回头看看湖畔的雪冽,一时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
再见的不愉快没有逼走她,夜良在五山环绕一湖的人间乡村里停留,为了不与同雪冽待在一个屋,自行去了湖对岸边的另一间小屋居住。水肖每日照顾这个、照料那个,来来去去,忙碌不休。幸好天界的神族仙子不需日日顾及粮食,人间界的蔬果丰富易取得,足够雪冽食用,神兽凛缺了灵果也不闹,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唯一让水肖有些担忧的,是凛的个子总维持小雪豹模样,不过雪冽不着急,在他看来,神兽成长或许和神族一样需要机缘。
"帝君若是醒来,见你们这样互相赌气不说话,一定也会很烦恼的。"水肖温柔劝解。
雪冽盯着湖水遥远对岸只有指尖大小的屋子,闷闷地说:"天衡要是能醒来,让我现在去跟她说什么都可以。"
水肖叹了口气,颇有曾经天衡无奈叹息的神韵,雪冽见了,微微勾起嘴角笑了。映在湖面上的迷人倒影被风一吹,皱起来抖动了一阵。
魔族的事没完,碍于上层有少主级别的指定要吃那只神兽,下等魔们不敢不从,逃过一劫也没有放弃捕猎,他们深知自己打不过神族,对付区区凡人还是手到擒来,劫掠了几座山,附近的村落全体遭殃。下等魔们吃了一些,留下大部份用来和神族交易神兽,特地让活人跑腿去给守湖仙子传话,说是愿意用村人们交换一只神兽,如若谈判破裂,所有活人都得成为食物。
来传话的人向水肖跪下不住请求,说自己妻子孩子都在魔族手里,求仙子不能见死不救,求她施舍一只神兽救全家人性命。雪冽不悦皱眉,心想凭什么你家人的命要用我家人的命来换,那村夫不住向水肖磕头,涕泪纵横道:"一只小兽的命能换好几十条人命呐,求求仙子施恩。"
仙子水肖自然不可能放任凡人不管,却也不愿让凛去送命,只得向村夫保证天界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派神官来救村民的。历来妖魔危害人界间的祸事,天神帝君都会派神官下凡相助,但这回水肖料错了,她上天界求援,只得到神官一句:就拿神兽去换吧,先把大事化小。
愁容满面的水肖被打发回来,只得哭着向月神夜良求助。夜良听完村民惨遭挟持成了人质,而天界居然答应以神□□换,嘲弄地笑了,对水肖说:"你叫那小子过来找我。"
凡人的性命或天界的命令,雪冽全不予理会,谁也别想拿神□□换凡人,他的凛比谁都重要,至于凡人下场如何,那才是天界该管的,不必他一个半魔去教训同族,为凡人动手。
可怜被夹在天界神官与凡人性命之间,仙子水肖是真的左右为难,对天界不能不听从,对凡人又无法见死不救。饱受她泪水浇灌的雪冽最终软化,抱持着忍耐的精神去了湖对面的小屋,作好随时被刀言剑语刺出屋外的准备。
然而与所想不同,见了他,夜良没有半句嘲笑捉弄,仅是精神萎靡地虚弱一笑。
"我生来强大的灵力很少有机会使用,现在只剩一半,送给你。"夜良半倚在床上,一半的衣物没有躯体支撑,松垮地瘫落下来,垂放在床舖上,她笑着说:"以后这种事还会不断发生,天界可能管不来,你需要变得更加强大,为了获得力量,保护自己,把我当作粮食吧。”
"你说什么?"他不自觉提高音调,愤怒地回视。这种话恶意太强烈,如果不是他理解错误,就是夜良以半魔为题在戏耍他。
"你没听错,我说,吃掉我。"夜良望着屋顶,眼神空洞,眼里缺少以前活跃的动力,语气平静,笑容苦涩地道:"不然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来找你?"
"不知道!"为了什么?就为了嘲讽他身为半个魔族吗?雪冽愤而转身欲走,任由胸口一阵阵地闷痛。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夜良单手拉住了他,强颜欢笑道:"雪冽,我剩下的这一半躯体,拜讬你吃掉吧,这么一来......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必对霜汝感到愧疚了......"
泪水从她眼角滑下,夜良却像没有察觉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