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29、第 29 章

　　029.取舍

　　在寒神居环境的庇护下，神将们没能追到雪冽，争取到足够时间让天衡清醒过来。天衡清醒过来后见雪冽和凛的狼狈模样，又发现他们正待在寒神居里，离天池水流范围遥远，立刻猜到自己定是遭遇不测，才会连累孩子和幼兽伤痕累累。

　　在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先以自身灵力为凛疗伤，止住不断飘离伤处的点点灵力，保住小神兽虚弱如游丝的生命，又检查了一会儿雪冽身上的伤势，对拥有一半神族力量的半魔来说，鞭伤和棍伤不足以致命，可以确定这孩子只是昏睡过去，大概等等能转醒。

　　习惯使唤前尘镜观前事，他理所当然要唤出趁手的灵器，以了解这段时间发生种种，感慨自己没能照顾好霜汝遗子，还连累这孩子颇多，而现下必须保护雪冽，也无法再藏身天池。

　　＂别......＂自昏睡中缓慢转醒的孩子，第一句话是阻止他召唤灵物。＂前尘镜和伏诛鍊，现在全被那个叫择方的，给泡在宁静草汁液里。＂

　　这么做为的就是要防止天衡召唤，一召来灵器就会中埋伏，碰触到沾了，又会回到玉的样子醒不过来了。＂

　　＂择方踏出天神居了？＂一直以来温和的嗓音，面临现在这局面仍旧温和如昔。

　　＂嗯，都是日神昼的计谋。＂由于天衡多日处于昏睡，对目前状态不明白，雪冽便为他简单解释了一遍：某种灵草汁液和灵器相触，会产生一种足以迷昏神族的效用，日神昼利用夜良迷昏他，取得伏诛鍊、如意玉，放出天神择方，又说服水神星川供出前尘镜所在，所以现在的天界在天神择方的控制下。

　　＂没想到那灵草居然有这效用......＂种在殿后灵草园千年，他从来只晓得用以止痛治伤，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特殊功效，这回真是栽跟头了。

　　＂天衡，我这不是作梦吧？你真的醒来了？＂

　　醒来见到天衡，他心中一阵惊喜，再见到一旁伤口癒合的凛已无大碍，一种突如其来的雨过天晴感不踏实地漫延，直让人想确定眼前所见不是梦。他揉揉凛已经清理干净、恢复膨松的绒毛，又扑到天衡身上，环住了天衡的腰，开心地直想哭。对雪冽来说，拥有的不断失去，这经历让他饱受惊惧，唯一的心灵支柱此刻就在怀抱里，说什么也不愿放开。

　　＂天衡，无论发生什么，别丢下我，一直在我身边好吗？我只剩下你和凛了。”

　　＂好。＂天衡柔声回答，声音里透露出深深祈望，包括或许实现不了的诺言：＂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不分开。＂

　　搂着怀里脆弱单薄的身躯，自觉亏欠太多，如果可以，他衷心希望能带雪冽离开天界，閒逛人间，走访妖都，游看幽冥，在身旁陪伴守护这孩子成长，然而他既无法放下天界和众神安危，亦做不到放任择方为所欲为。只好对不住这孩子了......。如要指责择方贪婪，自己何尝不是？妄图守护天界和人间，妄想照顾陪伴好友的遗子成长，甚至幻想拥抱自由，论贪心的程度，他比择方有过之无不及！

　　神将们没能追踪到寒神居来，唯神族们可以，随时间逝去，受令捉拿半魔和如意玉的神族出动四位，远远地包夹寒神居而来。天衡能够感觉到其中有星川的脚步，大概也能猜中追来的应该是日神昼、火神融炎，以及换了主位立即会更改立场的雷神晓，这是为了确保最大捕获可能而安排的阵容。

　　他摸摸雪冽的头，将贴合的身躯拉开些许距离，迎上一双泛水光的红眼睛，认真地说：＂雪冽，记住我说的，我是深切希望待在你身边的，我希望有一日能与你一起游走各界，喜闻乐见人鬼妖魔精怪的生活，珍藏每一次遇见的奇妙回忆，珍惜每一个我们彼此相伴的当下，我是真的渴望和你一起体验每一日。＂

　　雪冽仰着脸，着迷地聆听天衡说话的声音，深深迷恋话里描述的景象，嘴角绽放笑容，那一分眷恋的香甜味道包围着他，让他很想很想......凑上去。不过天衡的手明白地拉出了距离，握住他双肩的手，分开了原本贴合的躯体，用那一句句吐露的甜美幻梦，填满他们之间的空隙。他眨眨眼睫，试图缓和眼眶的酸胀感，心头泛起一股奇特的、甜甜酸酸的感觉，笑着笑着，眼睛却酸酸涩涩的。

　　＂天衡，你清醒过来了吧？＂远处传来的是水神星川的声音。

　　＂不能信他。＂雪冽忆起那一日公审，水神星川毫不犹豫认罪一幕，心緖仍愤愤难平。＂是他在天神殿公审上胡乱认罪，他和夜良......都做了背叛你的举动。天衡，你相信我说的吗？＂

　　＂我相信。＂天衡松开肩，改握他的手，以真诚目光迎视，道：＂我绝对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只是......我也相信星川和夜良有他们自己的苦衷。我认识他们很多年，知道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会有各自的选择。＂

　　皱起原本就小巧精致的脸，雪冽闷声道：＂就算做了错事，你也会原谅他们？＂

　　做了错事吗？天衡思考了一会儿，轻轻颔首道：＂我相信他们，何况对错没有绝对，有时候境况改变了，是非也会跟着不同，日后你也会遇到很多事，其中或许就有不得已，那时候你对他们今时所为可能就会有所体认了。”

　　＂那么换成我呢？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你也会相信我有苦衷吗？＂无论所为之事对与错，今时或日后，偏要固执地与他们比较，天衡全心信任的，绝不允许没有自己的一份。

　　又闹起孩子脾气，天衡拢起他五指，将他的手掌包复在自己掌心里，温言哄道：＂如果你做了错事，那一定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但是这个如果，我相信不会发生，无论何时，你都是那么自制冷静，不需要我操心，比起任何谁，我最相信的一直是你。”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和压迫感实实在在，寒神居已被赶来的神官们包围起来，四个神族分别自四个方向靠近，这让雪冽心生焦虑，提醒道：＂你答应过我，不分开的。”

　　＂是，尽可能不分开。＂天衡再次承诺道。

　　＂天衡，听我说。＂寒神居外的水神星川放大了音量，对屋里喊道：＂天神灵器全在陷阱里，召唤不得，现在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不是放手一搏就是全军复没，你身边有霜汝的孩子，取舍交给你来，我听你的安排。＂

　　＂水神星川，你敢再次临阵倒戈！＂嗓音十分容易辨识，是火神融炎的怒吼。

　　日神昼轻蔑道：＂你的背叛，我毫不意外，水神尊上，你就是这种辨不清是非，只懂得盲目追随的傻子，从小就是，但愿你选择追随的对象是正确的。＂

　　＂这话我回送给你，你还不明白你给天界带来什么灾难，但是很快，你的那位帝君......＂

　　不屑与水神星川争论的日神昼打断道：＂够了，各为其主，叛徒有心理准备就行。＂

　　与往昔不同，这次率先动手的是日神昼，寒神居外围光茫大炽，光与热将屋里的他们固定于原处，这是日神昼标示所在与摛拿猎物的习性，招式有锁敌之能，昼环逐渐缩小，圈住了目标。日神昼状似游刃有馀地道：＂劝你别动用武器，伏诛鍊泡在灵草汁里，召唤过来，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实打实来一场吧。＂

　　身边少了武器，多了个孩子，局面确实不利。天衡略一思索，打算先以自身灵力接招，不到万不得已，暂不冒险召唤灵器伏诛鍊，他灵力凝在指间，触碰那没有实体的光圈边缘，不过刹那，昼环散发出的光茫被指尖尽数吸收。

　　为免孩子无辜遭受打斗波及，他临出寒神居门前，对雪冽抛出一句：＂你留在这里。＂

　　说完便夺门而出，迎向日神昼的下一波攻击：日戟。

　　另一边，火神融炎与水神星川本就属性不合，水神星川的二度倒戈算是个火上添油的举动，大大点燃了火神融炎的不满，一言不发地打了起来。都是对战惯了的对手，灵炎球和水龙柱相互往来不息，使得乏味又将战场扩大，迅速燃成一片的灵火阵不分敌我，差点牵连另一头交手的两位神族，紧追而去的水龙群裂分为九条长长水柱体，见火就扑，熄了那一片才刚形成的熊熊火田。

　　＂谢了，星川。＂天衡高喊一声，再次接收了日戟凶猛袭来的灵力。

　　天衡生来自身灵力强大，可惜灵力散落不集中，难以作为招式释出，可却有个反作用能力，可收下任何神族以灵力释出的招式，将招式转化为灵力，零散存放于自身灵力之中，待相同属性的灵力累积足够，便能以相反程序推出灵力，使之化作原来的招式。这已经是他收下的第二个日戟灵力，再一次就达到释放极限，待他归还对方的三倍威力招式，就换日神昼得想方设法躲避自己的日戟了。

　　＂如果不想这半魔命丧于此，你们还是住手吧。＂

　　雷神落的撼动嗓音从寒神居门口震盪而来，她身旁有个混身被紫色光流盘踞的孩子正在挣扎扭动，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响彻云霄的落雷声一下子敲在了众族耳中。

　　大意了，他忽略了雷神落，为盗出如意玉而耗尽灵力的雪冽无力自保，水神与火神混战不暇，他又忙于接收日神昼的招式，给雷神落钻了空子。

　　＂你放了他。＂不能全军复没，万一雪冽落入择方手里，他只会更加被动，唯今之计只有全力一搏，天衡静了会儿，笃定地一字一句道：＂放了他，我跟你们走，否则我现在召伏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