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28、第 28 章

　　028.逃跑

　　接住她往下倒去的身躯，耳边接收到天神择方的吩咐：＂跟我来，带她到隔间。＂

　　隔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那么隔间是......？天神居室何时存在他不曾知晓的隔间？心头疑云盘绕的日神昼不敢多言，跟随天神择方的脚步，将月神夜良移到陌生隔间去。

　　对躲藏于书桌下方的雪冽来说，再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恰当的时机了，同时在书房聚首的三位神族瞬间一起离开，一位在前带路，另一位被迷昏，最后一位协助移往他处。意外被留置书房的雪冽如获大赦，缓过一口气来，赶紧活动了下手脚，冒出颗头探望情况，果真书房只剩自己，他快手快脚起身，火速瞥了眼装有如意玉的茶碗，伸手端起，一刻不敢停留地溜出了书房。

　　一出书房便险些撞上守在内室的神官，狠狠吓他一跳，幸好紧紧闭上的嘴没发出一声半响。守在内室盯梢仙子们忙活儿的水肖，一见他端着什么冒冒失失的模样，心下约莫有了猜测，又见神官前去盘问，匆忙赶上去挡住了雪冽，柔声道：＂这位神官尊上，仙子们都是头回过来清扫，误闯了难免紧张，您好心点儿，别计较小过失。＂

　　见仙子手上端的只是茶碗，非贵重之物也不是灵器，神官胡乱骂几句便放过了。水肖和他交换了个眼神，心下了然，左右瞧瞧内室角落有个盆，刻意大声嚷嚷仙子们去移走，免得让盆阻了道，这动静顺利引开神官的注意，给雪冽生生造出逃跑时机。

　　由于仙子们大多结伴而行，单独匆匆逃离天神居的不多，他这一路引来不少神将怀疑的视线，几次差点被拦下来，幸而每回露出马脚前，都有仙子受水肖之讬过来挡灾。与守在天神居出入口的神兽凛会合后，一起匆匆奔往天界出口，那个雪冽印象中和日神昼一起去过的地方。

　　事情能够这么顺利吗？他成功盗走天神最忌讳的灵器，还能赶在天神察觉到之前逃出天界？单靠仙子们的协助，一路闯关到天界出入口已是大幸，可往往大幸过后灾难生，全面封锁的消息已传出，在他踏出天界前一刻，出入口遭到封锁，数量本就多于虫蚁的神官神将倾巢而出，堵住所有角落和小道，得令搜索半魔的下落，抓捕并带回天神灵器。在天界半魔本就不受待见，这回神官神将得令捉拿尤其精神振奋，各个盼着抓回半魔讨赏。

　　历经万难才逃到天界出入口，转眼就被六个神将包围起来，神将们以兵器对准他，嘻笑道：＂现在整个天界神官神将全面搜捕，你以为能逃到哪去？＂

　　＂是啊，半魔小孩儿，还是束手就擒吧，听话不打你。＂其中一个神将甩出了手里的长鞭，啪地一声，鞭尾拍打在他身上，扫出一道火辣辣的红痕，神将见状哈哈笑道：＂谁教你不听话来着，分明讨打。＂

　　胳膊上的鞭痕辛辣刺痛着，他嘶了声，一手揣着茶碗，一手想摸摸那疼得直燃烧的伤，一触又是痛得连连嘶叫，只得放下手，暂时不管伤处，集中注意闪躲下一道扫来的长鞭。

　　长鞭连甩几次，他接二连三地躲过，神官眼见他身手灵巧，又围上来两个使鞭的，分别从不同方向甩来，啪地一声，不知哪一条鞭打中了目标物，神官看不清也不在意，知道打中就行，围捕的六个神将都被这一声啪给逗得开心，嘻闹道：＂打中了，打中了，再多来几下。＂

　　三条鞭子同时乱甩的时候，另外三个无事可做的神将就拿棍子戳，当棍尖捅到实体时，神将就一阵欢呼，也不急着捉他回去，行径同于行虐取乐。雪冽被激怒，正要运转灵力使出招式，以半个神族之力对抗神将时，凛一个纵身跳跃为他挡下棍棒攻击。

　　＂凛！＂身形幼小的神兽只怕更会成为神官神将的目标，他一把捞起小兽，转身欲逃。

　　＂要逃了，要逃了，＂神将欢愉地嚷叫，引来不远处更多的神将。＂快捉住，他有一只小神兽，谁捉住谁带回去邀功，神官肯定要，快啊！捉住他。＂

　　事情往绝境方向发展，他转头看了眼凛，发现凛身上全是伤，似乎不只刚才那一棍棒，更之前的鞭伤，有些是落在凛皮毛上的，白色毛团中飘出光光点点，灵力从绽裂的伤口中流失。不能抛下凛不管，雪冽瞧瞧自己的手，思考还有什么可作为武器的，然而除了茶碗和凛，他根本一无所有。

　　没有容纳思考的时间了，另一头的神将也围了上来，这会儿十多个将他们包夹其中，简直无处可逃，要是能破开一线......对！破开一线，这么一想，他猛地将手里一路抓着的茶碗当武器使，对准其中一个神将扔出，灵草汁幸运地喷向了两名神将眼睛，雪冽一把抓起如意玉，抱起凛一路不管不顾地撒腿逛奔，甚至运起灵力，让遮目的霜雪漫天飞舞，总算拦下了后头的追赶者。

　　触碰到沾上宁静汁液的如意玉，雪冽知道自己再过一会儿有昏睡过去的可能，为了不让凛流失的灵力光点曝露行踪，沿途施放招式，以浓厚的霜雪掩盖逃跑痕迹，朝着他记忆中安全的方向奔去，一阵慌乱惊险过后，最终来到布满霜雪的寒神居，在这里，雪冽感觉灵力在体内的湧动成倍增长，寒神居的霜雪与他释出的招式相互呼应，狂乱的大雪彷若白色巨大的手，将寒神居紧密地包裹起来。

　　短暂地安全了，让凛躺在居所内床舖上，他仔细瞧瞧身上伤痕以及凛的伤况。凛奄奄一息，自伤处飘飞出来的灵力止不住，再这么放任下去，恐怕耗尽灵力而消亡，无奈屋里没有止伤的灵草粉，院子里种的灵草也不是能止伤的种类，离开这里寻找伤药不现实，难道只得眼睁睁看着凛继续耗损灵力吗？以体内灵力治疗伤口的方法，他没来得及学会，这一刻什么也使不上，只有一块玉尚能赌上一赌。

　　＂天衡！＂他将如意玉压在凛的躯体上，嘴里不住唤着：＂帮帮我，天衡！＂

　　凛的重伤令他自责不已，失去父母后，认识了天衡、夜良和凛，可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天衡遇难时无法相助，夜良背叛时无力挽回，再到此刻凛的重伤也无法救治，雪冽深深地为自己的无能而悲愤。不久前双亡的两只神兽灵肉还冻在屋里，从母兽嘴里接下小兽的记忆犹新，怎么能够让小兽现在就步上父母亡路？不，不行。

　　＂帮我救救凛，天衡......＂

　　这一路逃跑实在疲惫，身体逐渐晕眩无力，他明白自己即将昏睡过去了，半个神族该有多少灵力供驱使，寒神居便能撑多久，雪冽没有时间了，头一歪，身躯软软倒向一旁。

　　派出神将追捕半魔及如意玉后，天神择方仍无法冷静，怒气一阵阵上湧，遂将脾气发作在仙子们身上，一甩袖，两排战战兢兢的仙子们全数滚落于地，站后排的靠近书房，被这么一撞，滚进了书房后头的隔间里。这会儿，月神尊上玉体已安置于长桌中央，天神帝君瞪了她们许久，似在犹豫，为何？

　　水肖也在其中，虽然这一摔手脚都擦伤了，内心恐惧却也暗自庆幸，她亲眼目睹如意玉被带出天神居，这表示天衡暂时逃离了危机，可不枉费那半魔孩子和她这一番乔装潜入的功夫。反正待在如今这位帝君身旁侍候，日日出入天神居，出事是迟早的，与其消失后什么也不剩，能获得报答天衡的机会，至少算得上有意义的犠牲，水肖这么安慰自己。

　　帝君似乎在考虑什么？同样不解的还有位神族，候在一旁的日神昼开口道：＂帝君，仙子灵力低微，一千个也抵不上一个月神，也要留下侍候吗？＂

　　这句话或许改变了她们的命运？水肖模糊地感觉到危机减轻了，天神帝君挥手道：＂让她们全部滚出天神居，赶出天界，去除仙籍。＂

　　这代表她们必须重入凡间轮回，那是一朝坏了百年修为的大事，仙子们不敢放声痛哭，只好无声落下眼泪。水肖稍稍安了心，隐隐觉得这个下场应该比长桌上的月神尊上要好一些，仙子们不敢多言，退到一旁等待领罚。
　　因神官传唤而赶至天神居的水神星川正巧这一刻到场，瞄了水肖一眼，心思百转，忽而讨好地对天神帝君道：＂帝君，您让我戴罪立功，是何等的先见之明！我这就能派上用场了，求您让我去追捕那半魔。＂

　　回想他困在天神居多年才领悟，没有天神灵力也能稳坐天神之位，只要天衡不存在，他就是天界唯一受推崇的天神。这领悟都等了千年了，一个半魔孩子闹事能多久？最后天衡还是得回到他手中，仍然等同不存在，不过是再等一日半日，何必心急？思及此，天神择方脸色稍微好转，语气仍听得出未消散的怒意：＂我不放心你，昼和星川一起去吧，再带上两个神族，务必把如意玉带回来。＂

　　＂请帝君让这仙子一同前去。＂水神星川指了指仙子水肖，斗胆道：＂这仙子照顾那半魔最久，是绝佳诱饵。＂

　　挥手让他们全退下，间接允了水神星川的要求，只要能立刻将天衡握在掌控里，区区一个仙子算什么，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成为神族中最强大的那一个，守住三界最崇高的天神之位，这些才是他必须考虑的大事。没有任何谁能理解，当哪一天，原有的力量一点一点衰竭，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再听令，那种失落、绝望和不愿放手的执念，能将一颗心逼疯到什么地步。他想获得绝对稳固的力量，不可替代的，天界众神都无可比拟的，他必须站上那样的高度不可。

　　......他缓缓将目光移到昏睡的月神身上，怒意已褪，被逐渐增加的贪婪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