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27、第 27 章

　　027.窃盗

　　别苑的雪冽安静了许多天，无论谁来探视一概不见，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里，这苦了急于解释和表达歉意的月神夜良，也将水神星川的关切拒之门外，反而省了日神昼不少麻烦。

　　独自待在房里，雪冽回想天神殿上见到的那只茶碗，浓郁灵草汁里分明混着香甜味道，他悄悄瞥见好多次，坐在天衡位子上的那位帝君也时不时盯着那茶碗，显然茶碗里的东西并不单纯。连着几日嗅闻，他几乎要肯定那茶碗和夜良端给自己的是同一只，灵草汁也是同一种，混合其中的香甜味儿非常细微，要嗅觉非常敏锐才能仔细闻出来，雪冽确定自己和凛闻出来了，那千真万确是天衡身上的味道。

　　＂凛，天衡在那茶碗里。＂小雪豹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感觉现在这个天神帝君比起天界神族来，更像魔族一些。＂凛疑惑似地唔了声。

　　＂魔族，就是更像我这样的。＂他当然不懂神兽想表达什么，就是自顾自地说话，一边顺毛抚摸凛的头顶绒毛，一边忧伤地道：＂本以为天界风平浪静，别苑可以成为新家，可现在我只剩下你，连天衡都落入那个日神昼手里，安危不明。要是我足够强大就好了.......。

　　愁眉苦脸的雪冽思考得累了，拍拍床舖自己旁边的位置道：＂凛，上来陪我睡吗？＂

　　小雪豹闻言跃上床，拢起四肢，蜷成一团窝进怀里，用毛绒绒的头颅蹭了蹭他颈窝，让他张臂抱着入睡，举动似是安慰。

　　翌日清晨，在仙子们的阵阵吵嚷声中醒来，仙子们由水肖作为代表，进屋向雪冽提问：＂请问大前日来打扫的三位仙子，您有瞧见吗？＂

　　＂大前日？是穿了绣金线浅绿纱衣的那几位吗？＂他记得那几位仙子，因为那天正好日神昼来访，从别苑支走了几个平日负责清洁打扫的，他如实道：＂那几位仙子被日神昼带去天神居服侍了。＂

　　是被日神尊上带走的？水肖焦急地说明几位仙子并不在天神居，要求雪冽再细想：＂天神居那边说从未见过那三位仙子，可她们没回仙子居所，有没有可能是被派往其他地方了？＂

　　＂是日神昼带走的她们的，你可以问问他把仙子们带去哪儿了。＂雪冽见她神情焦急，想起先前水肖对自己的照顾，便安慰了一句：＂只要天神帝君不吃仙子，总是能找到她们的，你别太担心了。”

　　这是雪冽下意识反应说出口的，毕竟自小在魔域那样忠于本性的地方看惯了食肉，随口就说出了这么一句。碰巧后来又有神官失去踪影，也是遍寻不着，类似这样的情况又发生几次，流言传着传着，天神居被谣传为专吃神官仙子的诅咒之地，之前天神居出入口的封衔也被谣言美化为守护。

　　自上回天神殿公审得出结论与发落，雪冽便开始盘算如何潜入天神居。

　　他已经注意到取代天衡的那位帝君随身携带着茶碗，无论上天神殿或返回天神居，凡是那位新帝君经过，沿途自会流露一股灵草汁液混合香甜的味道，以及新帝君身上厚重的薰香味。几次远远跟着走下来，雪冽和凛都确定了同一件事，只要新帝君在哪儿，就会将装着天衡的茶碗带到哪儿，而每日停留最长时间的地方就是天神居。

　　与过去的千年境况相反，近期的天神居入口完全开放，进出的除了神族还包括神官和仙子，数量众多，成日来来往往，想悄悄潜入而不被发现实在不可能，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经过观察，谣言不止的天神居比他这个天界的不速之客更加吸引众神注意。谣言促使畏惧产生的缘故，必须进入天神居的神官仙子们大多成群结夥，尽力避免落单，这便衍生出一种方法。

　　雪冽极少主动寻求他人帮助，也不擅长迂回的说话方式，既是要向对方提出请求，而这请求也事关对方安危，他便毫无心计地将目的和盘托出。

　　听半魔孩子说他打算潜入天神居，找到那块化身为天衡的如意玉，带着玉逃离天界，仙子水肖有些犹豫，这并非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即使成功，也可能害得自己和仙子们万劫不复，后果要比什么也不做严重得多，但水肖善于记住他人之好，她仍记得过去曾受到天衡照顾的种种，内心深处其实也想尽自己的一分力，左右为难考虑了好一会儿，最终同意为他乔装，与自己同二十来个仙子结伴进入天神居供差遣，以行动协助他找到机会盗走如意玉。

　　神兽凛不便跟进天神居，被安排守候在天神居门外的几道白墙中，受到白色掩护，藏身处相当安全。雪冽与若干仙子分作两行走，一起慢步经过长长的天神居入口廊道，再向深处而去，愈发地像溜过野兽深喉，滑入腹腔胃壁，满是不知何时遭殃的恐惧。

　　过了冗长廊道，视线蓦地大扩开来，横向数个居室，各个晕黄光源摇曳，且都立有守门神将，倒不似想像中黑暗与孤寂，中央安排了六个神将守的外室门，大约就天神居主室了。

　　仙子们以水肖为首，待水肖与神将相互寒暄，探问出受安排前来服侍的仙子该由何处进，一众衣着飘飘的秀美仙子鱼贯入了室门，看得神将各个目光发直，暧昧幻想于昏黄光亮下丛生。入到外室来才算过了首关，水肖为仙子们安排各自的差事，将聚集一处的飘渺纱裙拆开来，分派疏散往不同角落钻去，给欲寻找如意玉的雪冽制造机会。

　　＂怎么又来仙子？＂负责管理外室的神官似是不悦。

　　每回说归说，哪个神官不是巴巴盼着仙子们来帮着整理打扫，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他们哪肯亲自动手，偏就嘴上还要佔佔便宜，赔着笑脸的水肖挺身挡住后头纱裙飘飘，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神官，背在身后的手一边挥了挥，要浑进鱼目群的雪冽去执行独特任务。

　　找那装有如意玉的茶碗不难，宁静草汁液与天衡相混一起的气味相当容易辨认，以嗅觉一路寻到了内室，乔装成仙子模样的雪冽假借清理尘灰之举，装模作样、轻手轻脚地摸进内室书房，一眼就寻到了目标茶碗。

　　行动至此顺利，可要拿出如意玉又半点不能沾手，不全是神族的他也不敌那灵草和灵器相撞产生的效果，真想盗走便得全拿，端走茶碗逃跑，过程还要小心不洒，正兀自伤神，忽听守室门的神将大声通报道：＂日神尊上来访。＂

　　骤然遇上日神昼来访，已潜入内室的雪冽为免被认出，仗着自己身形尚可隐藏，缩起手脚来，蹲低身子躲进书桌脚边。忽略姿势不适这点，位置倒是挺巧，正好伸手可及那茶碗，又在室门的正前目视拐角，不容易被进入者一眼看见。

　　通报声结束不久，两双一前一后的脚步踏入内室，堪堪停在书房外，书房内，靠里侧另一面架满书的柜子后方，一道威严嗓音震盪而出：＂进来——＂

　　嗓音吓得雪冽混身猛地一震颤动，差点儿顶着了头上的桌子，连忙收手缩脚，将自己团得再小一圈。方才摸进书房的时候，他可没瞧见架满书的柜子后方还有那位天神帝君在，以为这书房就进了自己一个小贼，哪想这下要再进来两位，书房不小，一下子却拥塞了起来。

　　＂帝君，这位便是先前向您提及的月神，名为夜良。月神尊上不仅是位灵力强大的神族，性格奕十分仗义，灵器伏诛鍊顺利取回一事，正是得了夜良相助。＂向天神择方引荐落后自身一步的豔丽神族后，日神昼又转身对那神族轻声道：＂夜良，帝君你是见过的。＂

　　＂帝君。＂为表敬意，她躬身称认对方为主，礼貌询问：＂不知夜良可为何事效劳？＂

　　月神，任职于天衡在位期间，相较其他神族显得尤为稚龄，天神择方对她唯一印象来自于日神昼＂灵力强大＂的形容，这回亲眼见着，也乐于亲自确认，当即伸手握住她的肩头，催出一丝灵力探入其躯，并且毫不失望地收获了预期。

　　＂好，果然如昼所言般强大。＂满意的笑容浮现在天神择方脸上，松手放开对方肩头，转而指向桌上一个装有灵草汁液的茶碗，对她命令道：＂将伏诛鍊取出。＂

　　那茶碗里头的灵草汁液熟稔无比，稍微触碰能陷入昏睡一事，如今她比谁都清楚，月神夜良当下便犹豫了，未伸手先问道：＂敢问帝君这是为何？＂
　　在千年前那时代，没有神族胆敢质问在位帝君为何，受了命令无一敢不从，俱是从令行事的，为顾全己身讨好主位，甚至抢先献殷勤，哪有如她这般脾性的！择方想，果然温和过度的天衡把神族全给纵容坏了，既然她不从，天界也没有容她留下的必要。

　　＂月神尊上......＂

　　想劝却未来得及，日神昼方才开口，装着伏诛鍊的茶碗已被端起，里头的灵草汁一下全被泼洒出来，浇了月神夜良一身一脸。事出突然，被灵草汁溅着的月神夜良呆立当场，事先未预料有此发展的日神昼也愣了神，不过一会儿，该倒下的还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