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26、26

　　026.公审

　　在位千年的天神帝君天衡竟然是如意玉的化身，这事经由日神昼的大肆宣传，整个天界几乎没有不知者，而现今坐在天神殿主位的，正是千年前突然不知所踪的天神择方。

　　据传，逆谋的主犯是天衡，帮凶则是水神星川和现已失踪的寒神霜汝，三位叛神当年联合起来逆反天神择方，且图谋簊夺天神之位成功。这位天神择方遭到谋反的天衡暗算，被夺去使唤天神灵器的能力，并被指称为消逝，长年关在天神居，过着囚禁生活。

　　如今，由于日神昼找出了主犯天衡的罪证，捉住了刚返回天界的共犯水神星川，又救出受到拘禁的天神择方，于是有了呈现在众神面前的这场公审。

　　风神晓掩住口，转头对一旁的月神夜良小声道：＂我说，他这算上位成功了吧？都说天神择方偏爱日神昼，不久应该会让昼继位天神，咱们以后是不是得小心了？＂

　　＂晓，你最好再说得大声点！＂雷神落瞟了月神夜良一眼，意有所指地道：＂还不知道该小心谁呐！＂

　　雷神落是个大嗓门的神族女性，任雷神之位将近两千年，素来独行，不太和谁私下来往，在神族之中能算得上交好的，大概只有个性爽朗的风神晓了，虽然神族现在也就剩下寥寥几位。

　　＂啊？谁啊？＂风神晓左右看了看，没能明白，转而调侃起雷神落：＂哎！你平常嗓门比谁都大，怎么忽然如此轻声细语了？我怪不习惯的。＂

　　雷神落瞪了风神晓一眼，骂道：＂你个傻的！都瞧不出来月神尊上站哪一边儿了？＂

　　月神夜良虽不爱出风头，性格也并非好欺负的，只是这会儿顾不上为心上人开心，殿上哪儿都不见天衡身影，星川又被神族灵器法网给綑绑住，前几日陷入昏睡的雪冽也被拉上了天神殿，听说有被迫代母赎罪的可能。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心里半是心虚半是怜悯，为了帮助心上人害得霜汝遗子无辜遭罪。

　　＂与其说这些，不如帮着找找天衡，化身也好，真身也罢，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他怎么还不现身？＂她心慌意乱地说道。

　　＂你不知道吗？＂风神晓以手掩嘴，凑近了月神夜良，悄声道：＂据说如意玉被现在这位天神帝君镇住，已经无法化身了，天衡以后大概永远也翻不了身。”

　　什么？！真没料到一夕之间，事情会出如此大的变故，月神夜良咬住下唇，忍下了惊呼。

　　＂哎，别靠她太近，小心招惹日神尊上误会。＂雷神落将风神晓一把拉开，自己站到了两位神族之间，接着道：＂说起来，帝君确实是我印象里的那位帝君没错，大概当年真是天衡联手水神星川和寒神霜汝，不择手段抢到的天神灵器，否则他们要如何打赢拥有伏诛鍊的帝君？＂

　　＂天神灵器难道是想抢就能抢来的吗？＂立场摇摆不定如风神晓，不解地质疑道：＂没有天神灵力，天神的灵器根本不听使唤，这是得先抢来天神灵力？＂

　　＂哎，反正就是抢了，管它是先抢灵力还是灵器，日神尊上说是阴谋诡计得逞，那天衡就一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无论谁当权主位，雷神落都能立刻更换立场，这是她多年来立于天神殿左右不沾的原则。

　　雷神落年龄比风神晓多一倍，天神择方的时代她参与过，月神夜良与风神晓则差不多年月，对昔年天神殿上的帝君缺乏了解，无法附和雷神落的意见，只得将注意力转回殿上审判。

　　＂水神星川，你可承认和叛神天衡合谋，陷害天神帝君？＂日神昼勾起嘴角问道。

　　谁都知道公审无关水神星川的罪名，这质问为的是给天衡定罪，因而需要曾经是左膀右臂的水神星川佐证，以击落位居千年首位的天衡，重新稳固前天神帝君择方的主位。

　　众神明白这场公审胜败无关己身，只要保持两边势力不沾，视情况落井下石即可明哲保身。大家都知道，平日温文儒雅的水神是个识时务的，场面无论大小都会保留转圜馀地，他这回落到意有所图的日神昼手里，众神瞩目，都在等着看水神星川打算如何脱身。

　　在水神星川开口答话之前，日神昼笑吟吟地靠过来，拿了个茶碗给他瞧了一眼，水神星川当场面色青白。日神昼悄声道：＂这宁静草的汁液只要碰上灵器，就有一个能够迷昏神族的效用。依你看，神族天衡和灵器如意玉泡在一起，他还有醒来的可能吗？＂

　　水神星川转头见半魔雪冽也遭掳，心下了然伏诛鍊必定也落入日神昼手里了，见大势已去，当即殿上倒戈，道：＂承认。＂

　　承认？！受法网綑绑而低伏于地的水神星川语气坚定，雪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狠瞪对方，开口吼道：＂你说什么？！＂

　　自醒来察觉伏诛鍊不在手腕上那一刻起，雪冽就激动喊叫着要找天衡，惹得别苑仙子们一阵忙乱，因而惊动了日神昼。匆匆赶来的日神昼威吓道：天衡在我手里，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老实装哑巴，我兴许还能让你们见上最后一面，否则，天衡下场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回想起昏睡前夜良的举动和事态的骤变，心下骇然，为天衡安危着想，他只得乖顺安静下来。不久后被带往天神殿公审，没绑也没綑，就让他自个儿站殿上待着。

　　有众多强大神族在场，日神昼不认为半魔低下的灵力足够制造任何变故，仅事前吩咐不许开口，现下听见半魔胆敢发出声音，语出威胁道：＂不想见最后一面了？＂

　　雪冽不惧威胁，但忆起日神昼所言，天衡下场如何不受保证，只得暂时配合闭上嘴巴，当一回识相者，尤其在亲身经历水神星川和月神夜良的背叛后，教他一夕成长不少，清醒过来日后将不存在任何助力，他必须依靠自己想办法救出天衡。

　　水神星川两个字的答案令众神譁然，水神向来善辩，每回天神殿议事总口若悬河，道理一条条一件件，能比人间牛毛的总和还多，像这样直接认定自己罪行的态度不仅反常，答案只有两个字更是诡异。水神星川简洁的回答引来众多猜测，有猜他是被天衡强迫的，也有猜他是被日神昼私下刑供的，天神殿一时充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

　　为控制审判步调与结论，日神昼以眼神示意火神融炎代为出声，火神不耐烦吼道：＂肃静。＂

　　天神择方心胸宽大地表示，只要水神星川愿意供出前尘镜下落，则免其罪。天神殿安静下来，审判再开。众神对自己的定位皆心知肚明，这就是一场主位更换的程序，陪着走完之后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不过换个神族当帝君发号司令而已。

　　经过几日断断续续的审判，水神星川识时务的配合，这场换位程序终于结束，戴罪之身的水神星川褪下法网，众神齐声埋怨日常议事的延滞，私下则悄悄讨论这场审判的诡奇。首先是单方面定罪，被定为叛神的天衡直到最后都没现身，无半句辩驳坐实主谋罪名，其次是水神星川对天神择方极度的恭谨令人摸不清头绪，最奇怪的则属天神帝君了，经常无故盯着面前茶碗瞧个不停，宛如能瞧出朵花儿来似的。

　　为了这场更换主位的审判，人间界的灾事祸事全被耽搁，神官回报的天界小事直接被忽略，神族回报的人间界大事被一句延后再议给挡下。天神帝君似乎在思考更加严谨之事，召集众神于天神殿为议两项要事：其一详实审查神族灵力，挑选优秀者，另一项是详备神官及神将灵力质量高低。

　　两件事大同小异，皆未说明原因目的。众神疑问不得解，但凡可以私下询问日神尊上的都被推去求指点，偏偏谁去了也问不到个所以然回来。下了天神殿，神族三三两两往自己居所移动，雷神落一个箭步挪到风神晓旁边，閒聊道：＂任战神职位的荣越实力不凡，日神尊上却说他灵力一般，不符合要求，你说，这准则到底是什么？＂

　　＂准则不重要，问题是调查灵力要做什么？＂风神晓瞧瞧左右，压低声量道：＂说不上来的怪异，都不知道选来做什么的，是侍候天神还是守护凡人，是去打架还是帮干活儿？＂

　　其实相同的问题也存在日神昼心中，天神择方提出挑选理想神族送来天神居时，昼问：＂帝君希望哪一位神族来服侍？＂

　　天神择方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几遍，看得日神昼混身不自在，才缓慢道：＂拥有强大灵力的，依你看，雷神落如何？她是否如今实力最强大的神族？”

　　＂不，若仅论实力强弱，战神荣越的实力还在雷神落之上，但论灵力强弱，则应当属月神，月神夜良灵力强大，不如战神之处在于招式多寡。＂日神昼详细为天神择方剖析现今神族战力和灵力。

　　天神择方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兴奋，道：＂月神灵力强大，足够取代天衡吗？＂

　　足够取代天衡？难道帝君想挑选继位者？日神昼心怀一丝期待地道：＂单论灵力不论其他，月神夜良大概能与天衡比上一比，不过帝君挑选神族，意欲为何？＂

　　日神昼才为继任天神的可能兴起几分期许，便听天神择方道：＂为了让强大灵力成为我的一部份。既然月神的灵力足够与天衡比评，那便带月神过来吧。＂

　　＂帝君可是在挑选足以胜任您助手的神族？＂此时天神居只有择方和日神昼，有鑑于天神择方如今必须倚赖他，遂尝试自荐道：＂帝君认为昼的能力足够吗？＂

　　天神择方沉吟了下，缓慢唤道：＂昼啊......＂

　　＂是。＂日神昼期盼着答案。

　　＂你的聪明与智慧是我的宝藏，我殷切期盼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而不是成为我的一部份。＂天神择方眼里闪烁着赞许、惋惜、渴望，以及许许多多日神昼分辨不出的念头，半晌又意图深沉地补充道：＂当然，如果详查到最后，你是所有神族里最强大的那一个，那么，我也只好舍弃你的智慧了。＂

　　不明原因地，日神昼感到一阵颤栗，当下住了口没再追问下去。他们谁也没有发觉天神居的角落隐藏着一道透明身影，无色无味无痕，谁也瞧不见，只晓得一阵微风吹拂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