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25、25

　　025.骤变

　　要她帮忙上回拜讬的事？夜良想起来了，那原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要瞒骗孩子有些令人过意不去，不过既然是日神昼诚心的委讬，她也不想为了一件小事显得器量窄，便点头应了声好，又问道：＂现在吗？＂

　　＂是啊，正巧你来，就麻烦了。＂日神昼语意自然而随意，彷彿临时起意似的。

　　不疑有他，月神夜良点头应允，转身去殿后灵草园，摘了些灵草压搾成汁，端到雪冽床边来，说道：＂这灵草汁对恢复体力有好处，喝吗？＂

　　打日神昼进门开始，心绪不宁的感觉就没有间断过，夜良将茶碗端到面前来时，雪冽打定了主意不喝，对她摇头拒绝，岂料夜良手一抖，灵草汁溅了他一身，衣襟和袖子都给泼了个正着，他压在胸前的如意玉以及戴着伏诛鍊的手腕，全散发着灵草味儿，溼淋淋地。

　　夜良将茶碗搁桌边，递了块软布过来给他擦拭，哀叹道：＂唉！擦一擦，都怪我手抖，等等，我去唤仙子给你拿件替换衣服。＂

　　洒了才好，雪冽直觉那杯突如其来的灵草汁肯定不单纯，大概就是日神昼拜讬夜良的事，喝了不晓得会发生什么。目送夜良走出房门，他一面擦拭身上被灵草汁泼溼的衣物，语气不善地对日神昼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你走吧，我想歇息了。＂

　　至此，计划顺利，日神昼笑道：＂孩子，你知道吗？＂

　　＂你母亲霜汝曾经说过，神族和凡人没太大区别，和魔族妖族也没太多差异，都有五官四肢和心，都是有思想、有感觉、有情绪的活体，不应该存在种族贵贱，你怎么想？＂

　　不明白对方为何耗着不走，非要说些有的没的，已经忍耐许久的雪冽终于憋不住脾气，直接赶人：＂我只想你快走，你已经打扰太久了。＂

　　受驱赶的不快也影响不了他计划成功的愉悦，瞥了眼暗自忍耐睡意的半魔孩子，笑道：＂算了，反正现在的你也思考不了，该困了吧？是不是眼皮重得不行，忍不住想闭上？＂

　　他怎么知道？！明明没喝那杯灵草汁，为什么还是困得不行？雪冽强自打起精神，睁大双眼，但眼神尽是迷茫，耳边听见日神昼还在喋喋不休：＂很久以前，真正的帝君跟我提过天界的殿后灵草园，说里头种植了一种专门止疼的灵草，名叫宁静，止疼很有效用，只是它有个致使神族陷入不利处境的特性，就是当宁静的汁液与灵器接触的时候，神族绝对不能碰到一丁点，哪怕只沾了一滴，都会感到特别困倦，特别想睡，哦，我猜半个神族大概也一样......”

　　灵草汁液碰到灵器？雪冽恍惚想起夜良手中那碗灵草汁，那该不会就是......？在忍不住闭上眼睛前瞄了一眼桌子，上头搁置的茶碗还在，难道夜良对这件事早已知情？他睁不开眼了，意识一片混乱，仅只耳朵还能听见一点遥远声响。

　　＂他睡了，夜良。＂日神昼柔声道：＂帮我取下那条伏诛鍊，我想看一看。”

　　接下来的对话，雪冽已经听不见了，陷入昏睡前，他内心还没能从夜良带来的冲击中平静下来。震惊与慌乱终究败给了＂宁静＂，他沉沉睡去。

　　＂那是帝君让他戴着防身的。＂夜良为昏睡的雪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由于先前日神昼曾经解释过灵草汁泼到灵器后，雪冽会暂时昏睡过去一会儿，当时并未说要摘下防身的伏诛鍊。她迟疑着问：＂天神灵器，会有什么问题......？＂

　　＂等等告诉你。＂日神昼以希冀的神情望着她，柔声道：＂先帮我取下那鍊子，嗯？＂

　　哄骗月神夜良替他取下伏诛鍊，是因为他不打算冒任何一点风险，万一鍊子沾上的灵草汁没被擦拭干净，他亲手去摘可不保险。夜良没想到这一层，仍在为迷昏孩子的事而心虚，不断追问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见事已成，日神昼才回答：＂物归原主。＂

　　她疑惑道：＂原主？天神的灵器，主人不就是天衡吗？＂

　　在月神夜良怀疑的目光下，日神昼辩驳道：＂不，不该是天衡，真正的那位天神帝君现在可能被囚禁在天神居。＂

　　＂什么？！＂真正的天神帝君？直到此时，她才察觉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替我把如意玉扔进茶碗，我告诉你怎么一回事。＂指挥着夜良代为将玉放进茶碗，浸泡在灵草汁夜里，他才接下了茶碗，信誓旦旦道：＂等破开天神居的封衔，你就知道了。＂

　　收起伏诛鍊和装了如意玉的茶碗，日神昼勾起嘴角笑了，这两份见面礼，想必帝君会很欣慰。

　　来到天神居出入口，依事先的设想破坏封衔处，随手攻去，天神居的封衔意外脆弱，承受不住甚至一击，很快被破坏了。日神昼起先为轻松突破天神居封口而心喜，后来却渐渐产生别样想法，似乎这封衔单纯只用来防止神官仙子擅入，并不畏神族入侵。

　　＂谁？＂有力而威严十足的声音自深处传来，唤起日神昼久远的记忆——那时的天衡和星川温顺不惹眼，雏神之中，帝君特别疼爱他，总会放缓平时在天神殿上威吓神族的语调，拉长嗓音喊他：昼啊......

　　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天神居里走，印象中的天神居和此刻眼前的并无二致，物品摆设的位置和一草一木站立的模样，好似千年前那个原封不动挪到了现下，彷彿帝君还待在惯用的座位上，以他见过无数次的认真表情思考着人间界的事，发现有谁靠近时，抬头往入口廊道望过来的侧脸......，就和现在见到的侧颜一模一样......？日神昼停下脚步，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天神择方坐在他一直以来习惯待的地方，连姿势都没改变。

　　谁来了？方才廊道外的巨响应该是被谁弄出来的吧？这是谁呢？脸瞧着颇熟悉，可时间真是过去太多年了，他几乎认不出是谁来了。择方安静凝视来者好一会儿，有些意外地回想起来某个经常在旁的身影，恍然大悟道：＂啊！昼啊......＂

　　虽然自那半魔小子口中打听到老疯子和天神居的消息开始，内心就愈来愈确定被囚禁者很可能是前任天神帝君择方，然而直到亲眼所见，他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择方还在！那个特别疼爱他的天神择方还在。如果不是被囚禁在这天神居中，天神之位一定会从择方手里传到他身上的，不知为何，他对这件事就是这么确定。

　　天神择方一如所有神族那样，美丽强大又长寿，天衡位居天神千年，择方亦被囚千年，唯外貌仍是当年那个天神择方，除了异常沉默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帝君！＂日神昼上前一步，激动地喊了一声。

　　＂您一直都被关在天神居吗？是不是......＂难以形容的惊喜和期待几乎淹没了理智，他找到天神择方，他抓住天衡的把柄了！日神昼激动地道：＂肯定是天衡和星川他们，大逆不道，将帝君您困在天神居里，而我......竟然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

　　是啊，经过这么多年了，竟然一直也没能想出对付如意玉的方法。他想要的天神灵力，那股可以使唤天神灵器的能力，如今全封存在那块玉里头。如若不能得到如意玉里的天神灵力，那么离开天神居又有何用呢？

　　＂没有天神灵力，离开天神居做什么？＂择方缓缓收回视线，唇边泛起一抹笑，似是不在意地说：＂难道天衡找到离开如意玉的方法了？＂

　　＂不，天衡还在玉里，只不过，＂以献礼方式亮出茶碗，呈给了择方，日神昼谄媚道：＂如意玉在我这，只要像这样不断更换宁静草汁液，天衡怕是得永远睡下去。”

　　自发觉有谁踏入天神居以来都没什么反应的天神择方，这会儿见了日神昼手里的茶碗，见了泡在宁静草汁液里的如意玉，双眼忽地绽放出光彩来，大喜道：＂是啊，昼真是最聪明的神族了，只要把唯一能使唤天神灵器的神族弄沉睡就行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种灵草的妙用呢！＂

　　在日神昼压抑的窃喜和疑惑目光下，择方解释道：＂这么多年来，我在天神居里苦思冥想，思考如何得到......我曾经失去的天神灵力，可原来根本不需要什么天神灵力，只要谁都用不了天神灵器就行了。真是多亏了你啊，昼，我现在才想明白。”

　　择方接过日神昼呈上的见面礼，喜上眉稍，这真是千年来最让他开心的一刻。

　　＂一旦谁都不能使用，这三样灵器就只能是摆设，毫无意义，或者，直接把三样灵器封起来，封在天界之外，时间久了，谁也不会记得有天神灵器这种东西。＂择方哈哈笑了两声，紧握茶碗，自语道：＂我只需要不断获得灵力，胜过天界所有神族，站上力量的顶点，理所当然的就是天神，谁也无法取代我，哈哈哈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是浪费了多少年啊......＂

　　择方态度的转变让日神昼既喜又惊，天神帝君的相貌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位，但方才说的话里却带有令人不解的疯狂。难道囚禁太久，真的把天神择方给逼疯了？不，无论如何，天神择方还是那个最偏爱自己的天神帝君，这点绝不会改变。日神昼定了定心，再次呈上见面礼银鍊，讨好地道：＂帝君，还有一份大礼，伏诛鍊。”

　　伸出因过度兴奋而颤抖的手，择方缓缓握住了昼拿着伏诛鍊的手，低而缓地喊道：＂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