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金無

23、23

　　023.时机

　　自交易告一段落后，日神昼便不再偶尔出现他面前，如同寻了更好的猎物似的，没兴趣再从他这处探消息。雪冽也乐见其事，毕竟那场私下交易不算光彩，是用天衡的情报换取的魔族安危，在天衡面前，他根本说不出口，能当作没那么一回事再好不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雪冽会禁不住地想查探天衡的秘密，有一次他试着要求天衡留居别苑，被拒，又有一次他尝试跟在天衡后头走，想知道天衡都去了哪儿，于是跟到了天神殿。日神昼还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让他有些心虚。

　　这段时间的尝试，雪冽也并非毫无收获，他发现天衡的私人时间真是少得可怜，除了处理人间界的大事，还要管理天界的小事，剩下的零碎时间都用在自己身上，也就够说上几句话吧，天衡就得去天池观事。去天池观事是雪冽守着问来的。有一次他抱着只小神兽守在天神殿外，静静等候殿里大事论毕，天神帝君出了天神殿，他立刻默默缀上，不声不响地跟了一段儿，直到天衡回头问他有事吗？

　　雪冽将脸埋入怀里毛团中，闷声道：＂没事，就想跟着。＂

　　天衡无奈，终于同意让他跟进了天池，就站在天池边，看前尘镜在指示下给出划面，一幕幕，一件件。天衡说观事也是他日常忙碌的一部份，有很多人间界的灾祸需要天神先查清前因后果，才好安排在天神殿下指令，该以福止怨的就插手，该顺应自然的便适时放手，让天人鬼道得以顺畅运作，这是件不容易客观维持的平衡，加上偶有预料之外的灾祸横行，那时候天神殿议事耗时就会特别长。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雪冽听得雾蒙蒙地，没待多久就被天衡赶回别苑，雪冽没回去，反留在了天池外头等待，他就想知道天池观事后，天衡是不是回了天神居。可左等右等，天衡就这么待天池里，压根儿没踏出来过，他琢磨着是否另有出入口。

　　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这时候夜良应该来捉拿他了吧？今天却连个影子也没见着？雪冽反复在印象中的天池隐藏入口跺步，没等到天衡，也没等来夜色中的那点光，不自觉唸叨：＂难道......夜良出事了？不可能啊。＂

　　在他脚边附近打滚玩的小雪豹呜呜两声，像回答，雪冽当然听不懂，随口道：＂那凛带我去找夜良，咱们去瞧瞧她到底在忙什么。＂

　　熟料，凛忽地后腿一蹬便站起身，看了雪冽一眼，转头走了几步再回头，动作似乎是叫他跟上。雪冽二话不说就抬腿跟了上去，凛见状立即带起路来，一路把雪冽领到天山下。雪冽很快就在林子瞧见两道身影，一道熟悉一道嫌恶，这让他停下靠近的脚步保持远远盯梢，但愈看愈觉得哪儿不对劲，雪冽视线往下移，瞬间注意到两双交握的手......。

　　来时，他和凛并未刻意放轻脚步，这会儿已经惊动在林里密会的一对神族。

　　＂你！＂夜良满脸通红地背过身去，慌张起来。＂你偷看！”

　　雪冽本来只觉得讶异，没料到会被控诉偷看，怒回：＂我没有！＂

　　日神昼微微退开身，笑了笑，对月神夜良道：＂是我耽搁了你们的时间，先行一步。＂

　　夜良轻点头，抬起红脸颊目送对方离去，目光依依。

　　＂......你们在这......做什么？＂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感到胸憋闷得厉害，体内灵力无令自动。

　　夜良白了他一眼，不想解释，随口道：＂什么也不懂，小孩儿！＂

　　雪冽用力吐出口气，闷闷地道：＂我不喜欢他，你别和他一起。＂

　　＂哎？小孩也知道什么是喜欢啊？＂瞧着他，夜良一脸奚弄嘲笑道。

　　＂你有本事这么跟他说话去。＂雪冽整张脸皱在了一块儿，闷声闷气地说：＂见了他就怪腔怪调，怪模怪样，整个人都奇怪得不行。＂

　　＂你才奇怪！＂夜良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怎么啦你？......脸惨白惨白的。＂

　　＂喂！怎么啦？＂夜良刚发现他脸色有异，雪冽便重重吐出浊气，原地蹲下抱住了膝，混身直打颤，耗尽力气似的疲惫。 ＂你这......是哪里伤了疼了？＂

　　雪冽摇头，有气无力道：＂没伤......像有什么......在身体里......跑来跑去，忽然这样......＂

　　平时跟她骂架明明精神得很，这会儿似乎连说话都吃力，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夜良一把将雪冽拉起，用力一抛扛上了肩，转眼直奔别苑，对仙子们大喊：＂请帝君过来！＂喊完又觉得不对，连忙又嚷嚷：＂等等......帝君可能不在，叫水神尊上过来一趟吧！＂

　　收到通知赶来的水神星川以自身灵力探入孩子身体里察看，发现原本应该循环有序的灵力脱离轨道，在躯体内如四散狂奔脱逃的兔子群般胡乱窜动，供循环的渠道被大量失序撞击的灵力给折腾几近瘫痪，日常功能无法运行。

　　＂他不是半魔吗？哪来这么大量的灵力？＂想不透的水神星川只得暂时救急，先将自身灵力输入到孩子体内，缓慢有序的诱导那些躁动不安的灵力回归原途。

　　＂谁规定半魔不能有强大灵力的！＂孩子面色逐渐缓和下来，似乎又有了一点说话的力气，她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儿？＂

　　雪冽苍白着脸点了点头，一旁为他疏导灵流的星川说道：＂你试着慢慢运转灵力，让它们一起配合我的灵力走动，别乱冲对撞。＂

　　孩子病了，难得如此乖顺听话，不反不抗不顶嘴，让他做什么都照做，星川头一回见孩子虚弱无力的模样，乖巧顺从地让人起了错觉，他闭上眼睛的脸庞是那么熟悉，温和柔顺的五官宛若霜汝就在眼前。水神星川不由自主地喃喃道：＂真像......＂

　　＂嗯，也就这种病得没力气反抗的时候，格外地像。＂难得不与她拌嘴的孩子看着精神不济，夜良开心不起来，反而有点儿糟心，问一旁的星川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大上来，年岁久远，印象太模糊了。你还记得雏神时候都会经历的一个灵力失控的时期吗？＂

　　＂哦，雏神必经关卡，灵力失控的那个。＂听星川这么一提，夜良想起来了，七百多年前还是雏神的时候，她也经历过这道关卡，这几乎是每位雏神成长都要跨越的一个坎。由于当时双亲已不在，轮流协助她度过关卡的是寒神霜汝和天神帝君。

　　＂嗯，他乱窜的灵力和那时期的雏神很相近，不过......他不是半魔吗？也要经历这阶段？＂星川疑惑地道。

　　这时外头传来了声音，是被仙子们唤来的天神帝君，天衡平静地道：＂他只是半个魔族，别忘了他的另一半是和我们相同的神族，自然会经历雏神的成点阶段。＂

　　＂这么说来，也该按照雏神灵力失控的方式来照顾。＂一般雏神面临这种灵力乱窜时期，都有双亲轮流代为疏导灵力，然而神族某个时期断层太大，偶而出现父或母其中一方已消逝的情况，便会由身边较为亲近的神族，或天神帝君代为疏导灵力。

　　＂他身边亲近的神族不多，这种危险时期也不能让信不过的来插手。＂就事论事的星川轮流指向天衡和夜良道：＂就你、我、她，谁来轮流？＂

　　笑着拍了拍星川和夜良的肩，天衡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你们两位，我可忙都忙不来了，要长时间待在孩子旁边疏导灵力的任务，交给你们了。＂

　　天神帝君要忙的琐事太多，除非真的没有谁能帮雏神度过那一时期，否则通常是不会麻烦到天神亲力亲为的。这次状况看来也相当明显，天衡碍于繁忙，可以化身前来的时间又极为有限，照顾孩子的任务则多半会落在他和月神夜良身上，对此早有心里准备的星川应了声，算得上半个师长的夜良也责无旁贷，很快分配好了照顾时间。

　　大概被乱窜的灵力消耗掉全身体力，听了三位神族的安排，雪冽只是以苍白的脸摆出个不太自然的表情，什么也没敢说，不过他的心中是感到温暖喜悦的，失去了父母亲，身边还有愿意照顾他的神族在，尽管长辈什么的，他一个也不想承认。

　　身上另一半的神族血脉，促使半魔也如同雏神一般有必须跨越的灵力成长时期，经由仙子与神官，消息很快走漏，得知此事的日神昼又逮住了下一个行事机会，他立刻赶往火神居。

　　＂火神尊上，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日神昼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又有？＂仍在记恨放回魔族的事，火神融炎没心情和他多谈，敷衍道：＂你也知道我因为犯了天规一事还在禁足中，大概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心情雀跃的日神昼早料到说服火神需要一点力气，对于敷衍的回应并不在意，唯这回行事有时间限制，得精准把握好时机，不能错过了。

　　＂这样吧，火神尊上，你帮我一个忙，我答应你，让你看场有趣的互残，魔与魔之间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祭出对于火神而言等于是诱惑的交换条件，日神昼相信能说动对方。

　　＂魔跟魔之间的互残？＂火神融炎犹疑道：＂怎么做？魔物听你的？＂

　　＂你还记得上次放回魔域那批魔族之中，有个叫贵玉的吧？＂猜想对方多半不会去记住一个脏东西的名字，日神昼不在这里耗费时间，直接说了下去，道：＂那个叫贵玉的被我收买了，她上有大哥和二姊，排行老三，魔域的权力落不到她身上，不过只要她听话帮我做事，能得到的会比她在魔域还多，包括你想看魔和魔互相残杀，她也能做到。＂

　　＂如何？有点兴趣了吗？＂先抛出诱饵，不怕对方不咬上来。

　　考虑了一会儿的火神融炎问道：＂要我帮你什么忙？＂

　　这不就妥妥儿地咬上钩了吗？日神昼得意地笑了笑，道：＂不难，像上次一样，再犯一回天规就行了，务必把水神星川给弄下凡去救灾。＂

　　＂日神尊上莫忘了，我现在被帝君禁足，哪里也去不了。＂火神融炎无精打采地提醒道。

　　＂守门的不就几个神官吗？哪拦得住伟大的火神尊上，再说，耍弄水神星川不也是您心头爱好吗？就当去散心，放把火玩一下，绝对把水神引到人间界就行了。＂

　　＂支开水神星川，你想干嘛？＂日神昼向来多诡计，火神融炎疑虑道：＂别是跟帝君正面交手，你打不过他的。＂

　　闻言，日神昼跃跃欲试的心情被一句打不过泼了冷水，刹时不悦起来，道：＂没打还不知道输赢呢，我有这脑子算计他，不亲自动手都能赢。＂

　　这话倒实在了，日神昼一向工于心计，相较实际打斗恐怕厉害得多。火神融炎终究软化了态度，答应道：＂好吧，我帮你支开水神星川，你负责让我看场有趣的魔与魔相互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