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青桑缕魂香》花言乔语

54、第五十二章 沦落

　　女子们都是经过仔细装扮的，个个如出水芙蓉一般，明艳动人。
　　小黑将唐加仁进行了仔细的包装，在达到自己的满意后，便故意咳嗽几声，将亭亭玉立的美少年慢慢从屏风后推出。
　　他们打算一步一个脚印的向那张小凳子走过去，以便让那些丽人观瞻。
　　“不要动！”
　　唐加仁刚一露脸，九名女子却一起站了起来，一齐发出了命令，同时一起将眼神都顺直了。
　　小黑在唐加仁的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隐隐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光景可羡！
　　那些女子们并没有丝毫害羞之意，全都在大大方方的盯着唐加仁。
　　她们的心跳开始莫名的加速。
　　她们不是没见过男人，但艳若桃李、灿如朝霞的美男子，她们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们以为男人都长的跟小黑一个样，却万万没曾想到，男子与男子之间，竟是这般天差地别。
　　每个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每个人的双眸都有意无意的向唐加仁抛出了潋滟的秋波。
　　突如其来的厚爱，堪比吃人的阵仗，出奇一致的神态，让唐加仁措手不及。
　　小黑早已转出了屏风，他对目下的状况了然与胸。
　　早先的担忧一扫而空，他在一旁欢呼雀跃的跳着，拍手叫道：“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她们都很喜欢你，愿意和你共度良宵呢！”
　　唐加仁慌乱的躲避着她们的逼人目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见他害羞，众女孩心里欢喜，便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开始问他问题。
　　小黑却一把将他拉过来，高声道：“我先跟他说几句话。”
　　“你快点儿——”
　　“非要这时候说话——”
　　“太煞风景了！”
　　“赶紧的，我就给你三句话的时间！”
　　“不要耽误我们的正事！”
　　众女子叽叽喳喳的叫着，表达了对小黑的强烈不满。
　　小黑见反响热烈，便眉开眼笑的向唐加仁道：“这下你有底气了吧？”
　　唐加仁偷偷瞅了瞅那群雀跃的女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的女人为什么比你少一个？”
　　小黑先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唐加仁会问这样的问题，随即高深一笑，悠然道：“你应该问你的主人为什么比我的少了一个。”
　　听他说话阴阳怪气，唐加仁狠狠的瞪他一眼，以表不满。
　　他不想称呼那些女子为主人。
　　小黑被瞪的胆怯，扯着脖子道：“因为我才是这里的老大，我有绝对的主导权。”
　　唐加仁鼻中带哼，不屑道：“这里统共就我们两个男人，难道还分个高下？”
　　小黑仰着脖，“当然，到哪里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先来你就是老大，我先来我就是老大，我们的规则简单而又实用。”
　　“我怎么感觉你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背后是浓浓的歧视？”
　　“你可以这么理解，作为老大，我的女人肯定要比你的多。”小黑说的很直白，也很理直气壮。
　　唐加仁觉得他这个观点不可理喻。
　　小黑挑着眉，耍横道：“只要我想，你的肯定都会变成我的，而我的永远是我的。”
　　唐加仁知道小黑已跟自己暗暗地较劲了，只能无奈的笑笑。
　　“无论走到哪里都免不了攀比，比来比去，到头来，还是自己烦心，不如随它去好了。”他低头暗思道。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转瞬即逝，因为他已没有时间考虑其他。
　　那群女子已急不可耐的跑了过来，她们将唐加仁围在中间，笑嘻嘻的、不停地动手动脚。
　　他已没有精力再跟小黑争强好胜了。
　　事实证明，靓丽的外表永远是一个人最有利的资源。
　　他俊俏的容颜很快让她们俯首称臣，她们也很快向他表达了内心的爱意。
　　于是，他便理所当然的被放倒了。

　　他正懒洋洋的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耳畔是无休无止的悦耳动听的娇软莺声。
　　可他已麻木。
　　平心而论，给他细心捶肩捏背的，温柔揉搓长腿的，轻轻按摩双脚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唐加仁却对她们提不起丝毫兴趣，他知道他心中还有个没解开的心结。
　　他违心的忍受着她们的摆弄，心里却在默默流泪。
　　梨花村的生活变化很快，他要适应现在的局面。
　　一共十口人，没过多久，他的家便开始入不敷出。
　　为了养活这九个女人，也为了报复那个曾经伤害他的女人，他决定开展一项业务。
　　这个业务虽不算光彩，但却是一本万利。
　　他给自己的宅院起名秀林庄，专门做这项业务。
　　没过多久，在这偏远的山区，唐加仁的受欢迎程度已不亚于当今的女皇，他的美名已传遍了四邻八乡。
　　成群结队的妙龄女郎，天还不亮，就排在阁楼下等着见他了。
　　为了看他一眼，有的人甚至已排了好多天，她们那股执着痴迷的劲儿一点也不逊于东唐长安街上青楼外那些日夜等候江南名妓的富商大贾。
　　众星拱月的生活，让唐加仁的审美趣味直线上升，他现在有了舒适的小楼，他也有了服侍自己的随从，甚至，他还有了专属于自己的贴身保镖。
　　这些贴身保镖永远贴身保护着他，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安全感。
　　但他并没有多少安全感。
　　看着那些手粗脚粗腰也粗的肥壮妇人，时不时的瞅着自己流口水，唐加仁觉的脊背隐隐发凉。
　　不管怎样，他现在已变成了方圆百里内最受欢迎的人，只要他想吃的东西，只要他想见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他都可以轻轻松松办到。
　　即使他办不到，也会有人替他办到，反正他不缺办事能力强的女人，各种女超人正排着队，对他趋之若鹜。
　　唐加仁成功的太快太突然，有一个人很不高兴。
　　小黑惊叹于唐加仁的崛起速度，也哀叹自己的落后程度，更抱怨自己的身体力度，自从唐加仁开始飞黄腾达，小黑便对唐加仁横挑鼻子竖挑眼，对他的种种做法嗤之以鼻。
　　但在唐加仁盛情邀请他做自己的外事大总管后，小黑便将所有的怨言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有了专门的经纪人，唐加仁的名气变得更响亮了，架子也越来越大了。
　　时光荏苒，又是暮春时节。
　　这一天，唐加仁的阁楼下来了一位罩着白色面纱的女郎。
　　她通体一身白色礼服，优雅而大方，说话之声一半是温柔，一半是威严。
　　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往往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也有独特的目的。
　　她的身后跟了四个小卒，个个身姿挺拔，尖头大耳，一看便知都是佛力高深之人。
　　瞧对方很有来头，小黑便百般殷勤的招待着，在接受了一袋子金币的贿赂后，他就低头哈腰的给予了对方很特殊的照顾。
　　小黑在前面引路，带着女郎进入了一座清幽的小院。

　　淡淡春风，淡淡皎月，淡淡花香，淡淡纯酒，伴着淡淡的哀愁。
　　一切都是淡淡的恰到好处。
　　白衣女子坐在了石凳上，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从夕阳西斜到漫天繁星。
　　四名随从在不远处站着，脸上已显出极不耐烦的神色，她们多次想去叫人，但是每每都被阻却。
　　“这样等下去挺好，我再喝会儿酒水便是。”
　　白衣女子如此劝慰。
　　随从还在抱怨，她们的肚子也在抱怨。
　　白衣女子笑笑，“等人也是一种涵养，一种极高的涵养。你们一定要学会这一点，将来会对你们有很好的帮助的。”
　　然后，她一挥手，让她们各自下去歇息。
　　将近午夜，唐加仁终于迈着四方步来了，他身上是浓浓的脂粉香，嘴里是浓浓的酒味，脸上挂着浓浓的疲惫。
　　浓浓的睡意向他袭来，但是他不得不迈入这浓浓的月色当中，因为小黑给了他一个浓浓的微笑，还有一个浓浓的暗示。
　　小黑必须给他这个暗示，因为从白衣女子的口音，他已判定了对方的身份。
　　但他没有揭破，因为他知道她是来找唐加仁的。
　　唐加仁走路的姿势很沉稳，比这夜色沉沉的夜晚还要沉稳。
　　他瞥了女郎一眼，打了个浓浓的酒嗝。
　　蓦然间，他心头浮起了浓浓的愁云。
　　没有寒暄，没有对话，他径直坐到了石桌另一侧。
　　“你在等我？”他用开门见山却又带着挑衅的口吻问。
　　白衣女子点点头。
　　“既然来了，既然是见我，怎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白衣女子再次点头。
　　“你打算一直这样不说话？我的女皇陛下？”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开口了，是妩媚轻柔的声音。
　　“即使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唐加仁恨不得说出这句话，但是他忍住了。
　　他换了另外一种说法，撒谎道：“自从你踏入这秀林庄开始，已经有人告诉我了。”
　　她语调如常，“想不到你的耳目这么多，这一年来，你的本事长进了不少。”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人总会要长大，学一些不愿学的东西。”
　　她淡然道：“长大往往意味着告别过去。”
　　“如果过去是一片黑暗，那么告别便意味着迎接光明。”
　　女郎轻笑一声，对他的话未予置评，却问：“你这么出名，怎么不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为什么这么容易让我找到？”
　　他竖起食指，在她面前轻轻地左右摆动，“找到我并不能突显你的本事，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你想，不都是可以找的到吗？”
　　她微笑，“你还算了解我，不过你做事似乎比之前谨慎了许多。”
　　“没办法，名人不得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凡事都要小心，这是我悟出来的最重要的道理。”
　　她莫名心痛，却故作轻松的问：“我感兴趣的是，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喜欢现在的样子，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样子，我终于变成了我想成为的样子。”唐加仁疲惫的笑道。
　　她揪心，“你原本可以有不同的选择，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他们都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约定，他们商定去东唐定居，在东唐要很多很多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这些，他便感到有一片刀在缓缓的割着自己的心肉，疼痛钝钝的让人麻木，“但这是我唯一的没有选择的选择。”
　　她沉默。
　　良久，她缓缓摘掉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脸，颤了颤肩膀，歉然道：“我不能如约去见你，是因为我的孩子命在旦夕，我不得不照顾她。但是后来，你为何不来找我？”
　　他冷笑，“找你的意义何在？”
　　她目光真挚，“我们可以聊一聊，或许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式。”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心里如果有怀疑的种子，它迟早要蓬勃而出，等它长成参天大树，势必将原本美好的一切搅的天翻地覆。”
　　她语速变得很快，“如果是这样，不如将那颗种子除掉，重新换一粒新的种子——一颗信任的种子。”
　　他冷着脸，“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轻易的办到，尤其是那些疑心病很重的人，更难做到。”
　　“我觉得有必要试一试，说不定会成功。”
　　唐加仁断然道：“毫无必要！”
　　康宁宁手心微微一颤，“没有必要？”
　　“是的。”
　　“为何？”
　　他已快忍不住落泪，“因为你我都清楚，横亘在你我当中的是一条巨大的鸿沟。地位、年纪、相貌、经历、教育，还有跟多——”
　　她突然笑了，笑的很是好听，“你的相貌比我好多了，你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他偏过头，不让她看到那些闪烁的泪光，“你的说词不能打动我。”
　　她已察觉他的异样，柔声道：“我们依然可以找到跨越鸿沟的办法。”
　　“收起你的好心吧。”唐加仁霍的站起，背过她，要走。
　　她匆忙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我知道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解释。”
　　“我没有误会。我这里从来没有误会。”唐加仁猛地捶了下石桌，“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些难熬的日子？”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快活。”
　　他忽狂笑起来，“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这里美女如云，财富如山，好友成群，我会不快活？”
　　她惨然一笑：“那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气愤难当，大叫道：“我不知道，或许你有了很多男宠，或许你干掉了几个竞争对手，或许你将自己的宏伟计划实施的更佳完美。”
　　她叹着气，摇着头，“我真的想和你平心静气的谈一谈，让你认真听一听我的内心。”
　　他很固执，“还有这个必要吗？”
　　“绝对有这个必要，而且很有必要。”她坚持道。
　　他转回，俯身，凑到了她的面前，死死的盯着她那两颗明眸，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诈，“让我听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她面色刷的惨白如霜，“我绝对不会答应你。”
　　“你还没有问我是什么事情？”
　　“我已经猜到了。”
　　他冷笑，“你还是那样洞察人性。”
　　“没办法，我的职业是女皇。”
　　“所以你不答应？”
　　她咬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他快步离开。
　　她在后面大喊：“我会住在这里一段时间的。”
　　他沉默。
　　她跺脚，又重复了一遍。
　　快走到转角，他才道：“祝你玩的开心，不虚此行。”
　　“我会天天到这里来等你！”
　　他人已没，冷冷的声音却隔墙传来，“希望你不会失望而回。”
　　“我不会！”康宁宁攥紧了拳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