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青桑缕魂香》花言乔语

53、第五十一章 出走

　　被怀疑的滋味很不好受，不被理解的感觉更难受。
　　自己的情意受到质疑，唐加仁决定一走了之，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让她见到自己。
　　他想回到自己的家乡，但在那里，自己的好朋友都没了，他不能再回去。
　　思来想去，他来到了梨花村，在一个朝霞灿烂的早晨，他见到了精瘦的小黑。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小黑现在已经是十个娃的爹了。
　　见到熟悉的面孔出现，小黑高兴的跳起来，差点将怀中的孩子摔到地上。
　　寒暄完毕，两人坐定。
　　即使他们两人忙于叙旧，小黑仍不忘手忙脚乱的给怀中哇哇啼哭的婴孩喂奶。
　　唐加仁摇头叹息。
　　小黑的脸上却挤出一个黑色的笑脸，快乐的声称自己整日为了儿女们忙活，忙的不可开交。
　　在仔细端详了唐加仁的眉宇之后，小黑发出了他的灵魂质疑，“你真的是唐加仁？你怎么这身打扮？”
　　“我喜欢这身打扮。”唐加仁淡淡道。
　　小黑对唐加仁的穿着十分感兴趣，他好奇唐加仁为什么突然转变了自己的穿衣风格，他明明记得上次见到这张熟悉的脸，是一个清奇的女子。
　　所以，他不依不饶的追问起来。
　　唐加仁只得懒洋洋的解释：“其实——原本——我跟你是一样的。”
　　“难道你也是男人？”
　　唐加仁点点头。
　　“哈哈哈，怪不得当初我对你没感觉，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男人，即使生的再美丽，我也不会喜欢的。”
　　唐加仁不禁莞尔。
　　小黑叹息一声，似早有预感一般，“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来了。”
　　唐加仁眼皮一抬，“嗯？看样子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在这金川女国，男人的地位本来就低，能将你当做人看的地方更少。”
　　“你这是在夸梨花村是个好地方吗？”
　　“我也再夸你的眼光不错。”小黑咧嘴一笑。
　　唐加仁报以笑容。
　　小黑却忽的脸色一沉，道：“更何况有个人不断的逼你。”
　　唐加仁知道小黑要说康宁宁了。
　　“那个人一向不待见男人，你早晚会受伤的，男人受了伤，定要找一个好场所来疗伤的。”
　　“她的确不待见某些男人。”唐加仁沉痛道。
　　小黑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感同身受。
　　唐加仁问：“你怎么确信我就会回到这里？”
　　“你喜欢这个地方。”
　　“我为什么喜欢？”
　　小黑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小声哼唱了几声，才道：“你曾经来过这里，你知道这里山美水美人更美。像你这样注重观察的人，不会不注意到这点的。”
　　“我的确这么觉得，但是我更觉得这里有一个我可以信赖的人。”
　　小黑乐开了花，咧嘴笑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肯定是我。”
　　唐加仁点点头，“不错，我们曾经相谈甚欢。”
　　小黑却一本正经道：“但是我可要提醒你，现在的我，可不是一个让你随便信赖的人了。”
　　“哦？”
　　小黑无奈的笑笑，“现在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我要考量的因素很多，已不能全身心为朋友着想了。”
　　唐加仁不由笑出了声，他喜欢小黑的诚实。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走？”
　　小黑忙道：“你别走，就留在这里，我送给你一座房子，吃的穿的用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嫌弃。”
　　“你这人真是慷慨，还能免费送给我房子。”
　　“我的房子可多了，住都住不过来，那些老屋，没人住在里面，过几年就会朽烂坏掉了，你搬进去，帮我照看着，省的我操心，你就当作是替我分担烦恼吧。”
　　“这里真好，什么都有，让人省心。”
　　唐加仁舒心的笑了。
　　“山外难道不好吗？”小黑一面哄着孩子睡觉，一面侧头问。
　　唐加仁感慨，“山外那边，土地兼并之风愈演愈烈，现在大部分土地都已到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里了。房子也一样，兼并越来越严重，所有房源都慢慢的都集中到有钱人手里了。”
　　“这么说来，这里的确是好，至少不会那么乌烟瘴气。”
　　唐加仁点头，“你这里似是一股清流，宁静而美好。”
　　小孩子睡了，小黑轻轻将小东西放下，带着唐加仁四处转悠。
　　转着转着，小黑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山里人懂的不多，没有山外人那么有本事。”
　　唐加仁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从老百姓口中夺食，很多人都居无定所，这些所谓的本事，我看没有也罢！”
　　小黑惶惑，“山外的商贾没人管吗？上次跟你来的那个人，我看她仪容不凡，她也没有这本事？”
　　唐加仁淡淡道：“我听说她有这本事，我还听说她斩杀了不少兴风作浪之人。”
　　“看来我没看走眼，她这人还是很有威严的，是干大事的料。”
　　交谈了很久，他们才走完了小黑的宅邸。
　　唐加仁看着美轮美奂的房舍，感叹道：“等你的孩子们都长大，估计这里就不够住了。”
　　小黑洒脱一笑，道：“他们会有他们的幸福，根本不用我管。”
　　他又领着唐加仁到了一处较为偏远的住宅，这里土地平旷，房舍俨然。
　　门前流水，房后松竹，很适合他现在的心境——归隐。
　　他欢喜的很，连声谢过小黑，便找到了一张大竹床，舒舒服服的睡觉了。

　　当天晚上，小黑在家中设宴，盛情的为唐加仁接风。
　　唐加仁一一见过了小黑的家人——十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
　　她们挺着臃肿的身子，给了唐加仁热烈的欢迎。
　　但她们每个人似乎都对小黑很不客气，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而且唐加仁还发现，即使打扫房舍的丫鬟奴仆也对小黑很不客气。
　　唐加仁很难理解，他顿感自己的未来黯淡无光。
　　小黑知道唐加仁的想法，讪讪笑道：“没办法，我有十个老婆。”
　　唐加仁摇着头，打趣道：“不不不，确切的说，你有十个主人。”
　　自从上次唐加仁跟康宁宁走后，小黑便服侍了十个女子。
　　令人惊奇的是，那十个女子相继有了身孕，没多久，呱呱而泣的小娃娃便逐一落地了。
　　她们分娩的时间差不多，现在都处在产后恢复期。
　　她们情绪不稳，经常一起欺负他，但是还没到过分严苛的地步。
　　唐加仁推过酒杯，拍拍小黑肩膀，“当初离别的时候，你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少年，不曾想，短短时间，你现在儿女都已成行了。”
　　“谁说不是呢，我感觉时间过的真快。”小黑醉眼迷离道。
　　“你这样挺好，我真心觉得这样的生活你喜欢。”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你看我，每天睡不同的房间，跟不同的女人睡觉，带不同的孩子出去玩。即使很劳累，有时还会精疲力竭，但感觉却很幸福。”
　　唐加仁点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小黑话头一转，逼视着他：“你呢？你对你的状态满意吗？”
　　“我？”唐加仁自嘲道：“我感觉自己很好，我现在的状态很好。”
　　他说的很心虚，如果他真的很好，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抚慰自己。
　　小黑将一切看在眼里。
　　自从有了一个大家庭，小黑便学会了一件很重要的本领——他现在很善于察言观色。
　　哪个女人想要什么，哪个孩子的需求是什么，还未等她们张口，通过观察她们的神情，他便能一清二楚。
　　甚至，在床上，他可以通过观察身下女人脸上微妙的表情，便能知道她们的舒适程度到了什么水平。
　　现在小黑就观察到了唐加仁脸上的表情，因此对他的心思了然于胸。
　　小黑喝口酒，压着声道：“我清楚的记得，当初我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很喜欢，喜欢的难以自拔，想必你现在也是一样吧？”
　　“不，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唐加仁矢口否认。
　　“你这个鬼样子，说的都是气话，是不是她欺负了你？”
　　唐加仁有些想哭，但是他强忍住了，眼泪却在滴溜溜的打转。
　　“是我不喜欢她，这件事情千真万确。”
　　小黑知道他定在气苦，便道：“她有时候的确铁石心肠，脾气难以琢磨。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你也不要过分约束她。”
　　唐加仁无语，心中愤懑：“谁敢约束堂堂的女皇大人呢？”
　　小黑见他不吭声，又问：“她没有挽留你吗？你走的时候。”
　　唐加仁黯然，“那个时候，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黑叹息，“看来你们分开已经很久了，这不是两情相悦的人应当做的事。”
　　唐加仁凄然，“的确够久了，我现在已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不用怕，在我这里，我保证让你过的跟待在自己家里一样。”小黑拍着胸脯道。
　　“如同你刚才的样子？对十个主人俯首帖耳？”唐加仁盯着他，担忧道。
　　小黑一笑，自嘲道：“虽然我过的有些仰人鼻息，但是请相信我，在这里，生活绝对丰富多彩。”
　　唐加仁喝口酒，由衷的钦佩道：“你有强大的内心，足够应对这里的一切。”
　　“你现在虽然没有，但是终归也会有的。”
　　唐加仁苦涩的摇头。
　　小黑拿起一颗葡萄，扯掉它淡紫色的果皮，意味深长的道：“就如同这颗葡萄，你早晚会暴露最真实的你，尽管有时是被迫的。”
　　“我不打算跟它一样，这种状态让我找不到原来的我了。”
　　小黑眼里看着葡萄，却用眼角瞟着唐加仁，“你来到这里，除了躲避，给自己贴上一层厚厚的皮囊之外，难道不就是想为了改变？”
　　“改变？”唐加仁挑眉，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明明是为了逃避，为何却又要改变？
　　小黑笑道：“当然，改变的目的是让你忘记以前的自己，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旅程。”
　　唐加仁不明所以，怔怔的看着小黑。
　　小黑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既然选择离开，那么就要让自己甩掉过去，这样，即便你们再次相逢，也会相对释然。”
　　唐加仁陷入沉思，“你这话说的很对。但是如果我们只是一时迷失，突然想回头，却发现原来的人已不在原地，怎么办？”
　　“那就不要回头！让自己勇往直前！”小黑斩钉截铁道。
　　“这就是留在这里的代价？”
　　“与其说是代价，不如说是馈赠。”
　　“馈赠——馈赠——”唐加仁无助的喃喃重复着。
　　“如果你想留下来，你必须要跟我一样。这里没有别的，就是有女人，漂亮的女人，让你乐此不疲的女人。”
　　唐加仁一拍桌子，大声道：“我只想要一个！我心中的那一个！”
　　小黑不理会，继续滔滔不绝：“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有胸脯很大的，有屁股翘挺的，有脸蛋儿如花的——”
　　唐加仁突然有些怒不可遏，“你怎么总想着女人？”
　　“难道你心里不是想着女人？”
　　唐加仁一怔，小黑说的对，康宁宁也是女人，想她就是想女人。
　　既然想女人，不如多想几个。
　　多想几个，不如多要几个。
　　他决定靠数量来冲淡自己对那个绝情寡意女人的思念。
　　唐加仁酒力上头，来了豪气，一口应允，他完全赞同小黑的说法。

　　小黑效率很高，翌日薄暮，银烛绽放，他便找来了九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她们不光长的剔透，身上穿的也很通透。
　　她们坐在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檀香椅上，一字儿排开，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即将出场的人物。
　　她们早就听小黑介绍过，说来人是位精美绝伦的男子，但她们素知小黑言辞夸张，因而她们对他的说法抱着深深的怀疑。
　　她们的正对面是一张小凳子，足足比她们的椅子矮了半截。
　　等那个相亲对象出来，她们便会像审视囚犯一样审视唐加仁，将他的过往信息问的连裤衩都不剩。
　　躲在秀美的、宽大的、金丝屏风后的唐加仁，虽没有惴惴不安，却仍能感受得到那群女子的灼灼目光。
　　他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他想逃走，换一个地方营生，但他刚想开溜，却被小黑死死拉住。
　　“我受不了这个，太不公平了，地位非常不平等，我感到我受到了侮辱！”唐加仁沮丧道。
　　小黑异常镇定，劝解道：“等上了床，她们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她们都会听你的。”
　　唐加仁哭丧着脸，“真的是那样，她们也会认为我是她们的人，是一个解决她们日常需求的人，我不想沦为那种工具！我不想跟你一样！”
　　小黑轻拍唐加仁坚实的臂膀，暗示道：“相信我，只要你发挥正常，她们都会很乖的。”
　　“我没有这个本事。”唐加仁断然回绝，“快让我离开！”
　　他仍然坚持要走，他将佛力凝聚在掌心，想将小黑击晕，但碍于他是自己的朋友，却迟迟下不去手。
　　小黑依旧鼓励他，“但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你长的不赖，体格也魁梧，肯定比我强。”
　　唐加仁越来越不耐烦，“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让我离开！”
　　“不用怕，你有它！”
　　说着，小黑从宽敞的衣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神神秘秘的递了给他。
　　唐加仁匆匆一翻，内容似曾相识，细细回想，原来这些都是当初康宁宁临走时给小黑留下的句句箴言。
　　现在那张纸已被小黑郑重的装帧起来，悬挂在了自己秘密的书房里。
　　纸上的内容也被重新誊抄，装订成册。
　　小黑还密密麻麻的添加了许多注释和心得体会，随身携带，时时记诵。
　　见到那些蝇头小字，唐加仁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家都会按规矩办事的，你放心。”小黑意味深长道，再次安慰他。
　　唐加仁哭笑不得，但是他的确放心，有康宁宁的指点，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想起康宁宁，他心中便一阵刺痛。
　　怎么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唐加仁狠狠的砸了一下椅背，“既然绕不开，那就尝试一下你留下的这些修身养性的法子吧！”
　　他痛苦的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自己一定要转出了那道屏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