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主张》管家后人

2、第 2 章

　　宁琪齐在咖啡厅坐了一个多小时。
　　她现在没有工作，儿子任远寄宿在聋哑学校。除了来找肖涵倾诉和咨询，她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诉任何人。
　　其实，离开北京将近七年，她现在也几乎没有朋友了。
　　回到租住的房子，也是空无一人，寂静的可怕。
　　母亲早在她高中时就去世了，父亲很快续弦。她跟后母关系紧张，所以上大学住宿舍后，就很少回家。顶多每隔一两个月往家打一次电话，问问父亲的身体状况。打电话时，父亲只是“哼哈”的应付，从不询问她的学习工作情况。她怀疑，父亲根本不知道她还在陕西的秦岭深处呆了将近七年。
　　在咖啡厅坐坐，看看人来人往，觉得自己还有点人气。
　　无聊中，她拿起咖啡厅里的一本杂志，杂志的名字叫《职场和人才》，厚厚的一本，装潢印刷精美。里边都是些招聘信息、就业指导、如何成才等等。显然，这个杂志是给来星巴克的小资们看的。那时候，喝咖啡到星巴克，吃冰激凌到哈根达斯，是北京小资们的时尚。
　　忽然，一则招聘广告引起宁琪齐的注意，这则广告是思达投资咨询公司的。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占据整个页面的三分之一，右下角是一段文字：招聘医药包材相容性实验室化验员兼研究助理，化学专业本科以上学历，有相关实验室工作经验，女性，未婚，年龄30—35岁，身高165以上，面容姣好，等等。
　　实验室招聘为什么有这么多跟工作无关的条件？女性，未婚，身高，这些条件就够可笑了，还特别要30岁至35岁的中年妇女，还面容姣好，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思达投资咨询公司与思达私募公司有什么关联？
　　一定有问题，对，一定有问题！
　　这是不是就是肖涵说的蛛丝马迹？
　　宁琪齐开始兴奋起来。
　　她用手机把这张广告页拍了下来，然后离开咖啡厅回家了。

　　回到家里，宁琪齐立即打开电脑，进入思达投资咨询公司的网站，仔细查阅起来。网站除了介绍业务外，没有什么实质内容。但公司的股东介绍上赫然有思达私募公司，而且还是大股东。
　　她又打开思达私募公司的网页，又仔细阅读起来。
　　思达私募公司成立才五年，但发展很快。管理基金从起始的五亿元，一下子到了现在的500亿。他们以生物医药及相关行业为投资对象，主要做VC，少部分做PE。据网站介绍，项目成功率、收益率是业界最高的。网站还介绍了股东和管理团队，等等。
　　什么VC 、PE，什么收益率、成功率，宁琪齐都看不懂。网站其它介绍，她也没有看出有什么蛛丝马迹。
　　该从哪里下手呢？宁琪齐又不知道怎么捋了。
　　广告！对，招聘广告！一定是它。
　　她又重新进入思达投资咨询公司的网页，打开招聘信息这一栏，看见密密麻麻好几页，只有招聘信息，没有录用信息，这能看出什么来呢？
　　很少抽烟的她，找出章可新原来留下的香烟，点上后又开始琢磨。
　　章可新的香烟真的难抽啊，宁琪齐咳嗦好一阵才止住。
　　章可新的香烟提醒了她。不是要查蛛丝马迹吗？那也要查跟章可新相关的蛛丝马迹啊！对了，章可新刚成立研究所研究神药的时候，也招聘过实验员。他招聘的实验员会不会出自思达公司啊？
　　宁琪齐又兴奋起来，她回想了一下章可新研究所的启动时间和思达私募公司投资时间，再按照这个时间段查找招聘信息。
　　果然，就在这个时间段里，有了一个相对应的信息：招聘药物生化实验员！
　　里边招聘信息很正常，没有今天看到信息那么奇怪。
　　有了对应就好，就找对应信息，这就是蛛丝马迹。
　　好在有两个信息给了宁琪齐提示：一个是招聘医药包材相容性研究，一个是药物生化研究。也就是说，每次招聘都是对应不同项目的。那个药物生化研究就是对应着章可新的神药！
　　宁琪齐又回到思达私募网站成果发布栏中，把发布的成果按项目专业列出来，又把招聘信息的专业列出来。
　　终于，她找出了十几对相对应的！虽然，招聘条件五花八门，但专业和时间点都是对的。
　　思达咨询没有实验室，他们针对项目招聘实验员做什么？这里头肯定有阴谋！说不定章可新的实验室起火和他的自杀，就跟这些招聘的实验员有关。
　　想到这里，宁琪齐惊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阴谋？怎么操作的？
　　她又百思不得其解了。

　　宁琪齐抽了一夜的烟，也思索了一夜。最后，她决定应聘思达咨询公司的实验员。
　　第二天，她把在思达咨询和思达私募网站上收集的信息发给了肖涵，并通过电话说了自己的疑点。她希望肖涵站在律师的角度上分析一下。
　　下午，肖涵就约她见面，见面的地点是律师所的办公室。
　　“我觉得你的疑点有道理。”肖涵说。她轻挽着宁琪齐的腰，拉她在沙发上坐下，用佩服的口气说：“咱俩见面还不到一天，你就找到这么大的疑点，像做过侦探一样。”
　　宁琪齐苦笑了一下没说话。她没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肖涵注意到了宁琪齐的心情，心里有点歉意，也觉得这时候不应该开玩笑的。她拿过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指着屏幕对宁琪齐说：“我也研究了一下这俩公司，也有些疑点。第一，思达私募都五百亿的规模了，却只做VC，很少做PE，这不很正常。按照一千万一个项目，一个亿就是十个项目，五百亿就是五千个项目，管理难度得多大啊？怎么可能？第二，VC投资的行业成功率一般低于百分之二十，他们的成功率却高于百分之六十。说明他们选择项目的准确率奇高。怎么可能？第三，他们的项目大多在中间过程中或有了初步成果就卖了，从不继续开发系列产品，从不奔着资本市场去，被投资方怎么这么听他们的？”
　　宁琪齐说：“你这说的太专业，我听不太懂。你说点我懂的。”
　　肖涵说：“好。那我说一个有关小新研究所的信息。你坐稳了，别吓着。”
　　宁琪齐挺直腰板，紧张起来。
　　肖涵说：“我是做证券行业的律师，在行业内熟人比较多。我特意打听了一下，他们自己的律师说，小新对赌失败后，思达公司全面收购了他的研究所，然后出售给一家著名药企，出售价格是三个亿！而思达的VC投资额只有一千万！也就是说，他们的投资回报是30倍！”
　　宁琪齐目瞪口呆！她好久才缓过神来，问：“什么叫对赌？”
　　肖涵耐心的给她解释：“这是投资公司为了防范风险的通常做法。他们怕被投资方拖进度啊、完不成阶段性成果啊，会跟他们签署对赌协议，如果被投资方完不成阶段性成果，投资方就会按一定比例无偿收购股权。你想想，小新的公司为什么起火了？起火就完不成阶段性成果了啊，完不成就要让渡股权啊。我奇怪的是，小新为什么自杀？是不是资料啊、成品啊都烧了？他是不是因为绝望了才自杀的？更让我奇怪的是，研究所起火不久后，研究成果居然发布了，还卖了大价钱。”
　　“如果要撇开嫌疑的话，只卖研究成果不就行了吗？怎么会把研究所一起出售啊？”宁琪齐疑惑的问。
　　肖涵竖起大拇指：“琪齐，虽然你是外行，但你确实问到点子上了。”
　　她接着解释：“我估计是因为那些研究成果已经申报了专利。专利权是小新的研究所。”
　　宁琪齐有点恍然大悟了：“也就是说，小新的研究在另外一处地方同步进行。实际上，小新已经完成了研究。恰恰这个时候，研究所起火了，成果付之一炬。对赌协议生效了，思达公司把研究所抢走了。对吧？”
　　肖涵又竖起大拇指。
　　宁琪齐腾的站起来了：“这是事先策划好的。”
　　肖涵也激动起来：“对，这是有预谋的犯罪。国外就有这样的犯罪公司，他们招募职业间谍，找出科学家或研究机构的弱点，然后用利诱、协迫、甚至更残酷的手段，抢夺研究成果，然后转卖出去。”
　　宁琪齐大声说：“我们报案，我们告他们！”
　　肖涵过来拉宁琪齐坐下来，柔声的说：“别急。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证据。”
　　宁琪齐沉默下来，她知道这些都是推测，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无法主张。
　　沉默了一会，宁琪齐从包里拿出香烟，很歉意的问肖涵：“涵涵，我能在你这里抽支烟吗？”
　　肖涵过来搂住她，疼爱的说：“琪齐，你怎么抽上烟了啊，对身体多不好啊。我知道你郁闷，抽吧，抽吧。”
　　宁琪齐点上烟，喃喃的自言自语：“我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坏的人啊。”
　　肖涵叹了口气说：“忘了是马克思还是恩格斯说过，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宁琪齐把烟掐掉，站了起来，坚定的说：“他们必须得到惩罚！我决定了，我要去应聘那个实验员的职位，我要揭开这张黑幕！”
　　说着，她准备往外走。
　　肖涵赶紧拉住她：“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说。”
　　宁琪齐只好又坐了下来。
　　肖涵拉着她的手，一边轻轻的摇着，一边提醒着她：“琪齐，现在看，那个招聘广告招聘的可能是色情间谍啊，你知道吗？”
　　宁琪齐点头，还是坚定的神色。
　　肖涵继续提醒：“你可能有人身安全问题啊。”
　　宁琪齐还是点头，神色更坚定。
　　肖涵深深叹了口气：“你要去了，就是犯罪集团的成员了。当黑幕揭开时，你可能面临刑事诉讼，很可能会被判刑的。”
　　宁琪齐凄惨的说：“我的两个男人，一个失踪，一个自杀。为了他们，我连命也获得出去！判刑才到哪啊！”
　　肖涵哭了：“琪齐啊，你这是什么命啊！”
　　宁琪齐也放声大哭起来。
　　俩人哭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肖涵不愧是律师，这时候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她跟宁琪齐说：“一般招募间谍，他们会做严格的背景调查的，你想好了怎么说？”
　　宁琪齐一愣，她确实忘记还有这个茬了。
　　肖涵问：“你跟前边那个，也就是任远的爸爸结过婚吗？登记过吗？”
　　宁琪齐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肖涵，不知道她要说啥。
　　“那就好了。你看啊，这是世界上最不可能调查到背景，也最容易被人相信的背景是什么？”
　　宁琪齐还是摇头。
　　“无业游民。比如乞丐，比如夜总会小姐。”肖涵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启发宁琪齐，让她自己说出来。如果肖涵说，显得很残忍。
　　宁琪齐苦笑着说：“我明白了。我在北方大学毕业后留校，在学校工作了四年，不小心怀孕有了孩子，孩子还是一个哑巴。为了生活，我就在在夜总会当小姐。这样，他们就会相信了。夜总会小姐正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符合色情间谍的条件。”
　　肖涵歉意的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啊，琪齐。”
　　宁琪齐站了起来，轻轻的抱着肖涵：“涵涵，别这么说。我自己愿意的。我得谢谢你啊。以后遇到问题，我会随时找你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肖涵拍着她的肩膀说：“放心，我会尽全力做你的后援。”
　　宁琪齐松开她走了。
　　看着她的步履，像是在赶赴刑场。
　　肖涵看着宁琪齐的背影，又哭了。

　　果然，当宁琪齐应聘后，面试的地点不是在思达公司，而是在四环外一个不出名的咖啡厅的包间里。
　　面试人是一个女人，带着口罩和墨镜，看不出多大年龄。
　　宁琪齐进屋后，女人先让她把包打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之后，命令她把手机关机，然后又用一个设备把她全身扫描了一遍，看来是搜查有没有录音录像器械。
　　俩人坐下后，女人又仔细查看宁琪齐带来的身份证、毕业证、工作证等，并且用手机拍了照。
　　然后女人让她介绍自己。
　　李宁琪按照在肖涵办公室编好的说了一遍。
　　女人沉默，打量了宁琪齐好长时间。女人在判断她是不是在撒谎。
　　接着，女人开始进入正题了。大意是，要她在一家研究公司应聘做实验员兼研究助理。那家公司的老板是科学家，正在为一家大型医药公司开发一种药包材。宁琪齐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实验记录拍摄下来。女人说，公司老板好色，喜欢三十多岁的中年漂亮女人。如果老板勾引她，她必须就范。女人强调，这比夜总会要委身那么多男人强多了。女人说，因为任务特殊，报酬也高。除了研究公司的工资外，思达公司每年给她150万年薪，三年期，最后一年200万，三年共计500万。
　　最后，女人用恶狠狠的口气说：“三年内不能辞职。如果中间溜掉，后果自负。我们能付得起这么高的工资，就有办法找到你。你要知道，卸掉你一条胳膊，市场行情是5000块。何况，你还有孩子！”
　　宁琪齐惊恐的点头。她的惊恐不是装的，是真的惊恐。她知道了，自从女人开始交代任务了，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女人交给她一支钢笔，说这是照相机。按这个开关就是在拍照，按那个开关就会发送。
　　宁琪齐还在惊恐中，女人走了。

　　宁琪齐按照女人留的地址，去一家叫奥克的研究公司应聘。
　　推开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宁琪齐又惊呆了。
　　公司老板竟然是北方大学化学系的教授左世杰。
　　她曾经是左世杰的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