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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开封夜话(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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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开封府,五义离去之后,包大人和公孙策在后堂议事,展昭叩门而入,脱袍去冠只着素服,未携宝剑,向前行礼道:“属下进宫领罚,向大人辞行。”
包大人见他如此,心中明了,道:“展护卫这便去吗?”
展昭道:“是,大人,展昭假传懿旨,乃是欺君大罪,太后虽未责罚,也未宽免,展昭自去圣上驾前领罚。”
包大人手捋须髯,见他谨然肃立,虽着罪衣,腰身却挺的笔直,心中黯然。
需知展昭于他,不仅仅是干练得力的下属,亦是志同道合、可交托生死的挚友、情同父子的晚辈。
多年相处的默契,往往三言两语便能心领神会:京畿庙堂之上,官场势利对弈傾轧,无孔不入,自己执法严肃,树敌尤多,他这是怕有人乘机垢陷,连累自己与开封府。
展昭身为御前侍卫,虽供职开封,名为包大人下属,实则人事卷宗具在大内,凡有差池,开封府并无权问责,展昭入宫请罪,自然而然便和包大人脱了干系。
一旁公孙策道:“展护卫素日行事严谨,进退有度,遇事绝不越雷池一步,今日之举,连学生也吓了一跳。”
展昭道:“大人,先生,非是展昭有欠考量,自从五义进京,展昭就一直命人留意,白玉堂在京城名下的铺户开张如常,人事未有异动,可见他并没有劫囚生事、搅闹开封的预谋,否则这些人绝脱不了干系。再则白玉堂生性刚烈自负,又和展昭龃龉多年,若不是卢方到了生死一线,绝不会屈膝于我,我若不施以援手,只怕到时大堂上死的便不是卢方一人了,五义忠义之士,展昭不忍。”
公孙策心中忧急道:“可是这个罪名太大,我只怕展护卫承受不起。”公孙策一向从容闲适,如今也难免关心则乱。
包大人起身道:“既要面圣,本府和展护卫一同前往。”
展昭急道:“大人不可!展昭徇私废公,怎能连累大人。”
包大人抬手止住他,道:“今日即便太后不来,本府也绝不会任由那逍遥王,在开封府大堂上胡审乱判、挟私报复。意图抗旨亦是大罪;况且你若有罪,本府当负驭下不严之责,正该请圣上一并惩治!”
公孙策道:“方才大人与学生议过,假传懿旨之罪已难开脱,我们只能在减轻责罚上做些文章。展护卫此举本就事出有因,大人已具折太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请降赦书并请在圣上驾前为展护卫陈情。学生也已与阖府人众联名向上呈文,若圣上降罪,开封府上下愿与展护卫同罪。”
“大人,先生……”
“展护卫不必多言,随本府进宫面圣。圣上乃是明君,对此案个中曲折也略知一二,你我二人只需据实以奏,相信圣上必会给出公正裁决。”
“是。”
此时王、马、张、赵四人已备好轿子,包大人起身入内更换朝服。
王朝马汉依展昭吩咐带了镣铐枷锁来,几番犹豫,始终下不去手。
展昭见状,道:“展昭知法犯法,如今是待罪之身,理应就缚。”说罢伸出双手。
赵虎平素就是个直肠子,叫道:“展大人!你这是何苦?!这可是杀头死罪呀!为了那个白玉堂值得吗?”
展昭眸光清澄,摇头道:“展昭不为任何人,只为公道人心。”
赵虎顿足,接过刑具为展昭戴上,道:“开封府的刑具锁过多少坏人、恶人,想不到今天……”竟说不下去,转身出门。
公孙策叹息一声,近前嘱道:“展护卫进宫领罚,开封府鞭长莫及,切记万事当心。其一,圣上面前务必据理力争,性命攸关,不可太过拘泥规秩理法。其二,宫中势力繁杂莫测,对开封府怀恨者,大有人在,单一个逍遥王就未必肯善罢甘休,展护卫要细心甄别,小心防范,勿令宵小之徒有机可乘,凡事以顾全性命为要。切记切记。”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展昭心中感动,拱手道:“先生放心,展昭牢记。”
公孙策从不是刻板的人,却是极能自制的人,说话行事从来慎思敏行,密不透风,带着开封府人特有的严谨。
展昭初入公门时,难脱江湖侠气,很多事不得要领,都是公孙先生从旁指点,寒来暑往,百炼成钢,与展昭而言,公孙策便和师长无异。
今日这位“严师”反复叮咛自己务必以性命为重,克己守礼反倒为轻,大异平素言谈,关切之情另人动容,而此行凶险也可见一斑。
公孙策见他应下,心中略安。犹豫片刻,问道:“展护卫……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学生去办的?”
他此去若万一不幸,这恐怕就是最后的嘱托。
展昭道:“还有公事未结,京郊七里巷虐杀妇孺,谋夺田产一案,人证物证具已齐备,李贵娄青一直跟办此案,仍交由他二人即可,卷宗我已理好,放置在我房中案上。”
“另外,前次通州赈灾时,林大人年迈,上不得堤坝,命展昭代为指挥督战,堤岸抢修、物资部署详图及现场伤亡情况,展昭也已一一书明放在案上,工部近日会派人来取。”
他略略思索,又道:“还有私事,先生可还记得当年常平县盐行官商勾结一案?当时奉命办案的是常平县捕头,名叫柴心农的。”
“学生记得此人,当年他与你押解白玉堂和苏虹回京,还在开封府住过几日,他为人耿直无畏,办案却稍欠圆通,但包大人却很赏识,曾言道:办案之法可后天弥补,而人之本性却是先天生成,最为难得,假以时日,必堪大用。听闻他近年身先士卒,屡破大案,如今已升迁调任京畿捕头。”
“正是,前几日柴捕头抵京,因旧事情谊,相约展昭一晤,可如今我却不能如期赴约,还请先生派人代展昭致歉。”
“好。”
“还有白玉堂,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展昭之罪若蒙皇恩宽宥,自然大吉,若不能,依他个性,必不会坐视不理。京师重地,我怕他不明就里,冒险而为,不知又会闯下什么祸事。”
他拱手一揖,道:“”劳烦先生设法请他莫再插手。卢岛主洗清冤狱,正该早日返回陷空岛休养生息,阖家欢聚,切莫再横生枝节。”
公孙策点头:“此事交于学生去办,你安心的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展昭轻叹摇头:“难,先生尽力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