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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枯井遗冤 十四 ...

  •   半天,我终于和陶玉真又跑回张宅。
      说实话,我的内心到底还是有些许忐忑的,唯恐小姐的冤魂挣脱控制,又跑出骇人。尽管她杀的全是该死之人,然而杀人终归不好,一旦冤魂杀人过多,业力过重,势必永远无法回归地府转世轮回。
      我边跑边留神的听了听,所幸这次宅中平静得很,看来小姐的冤魂多半已经回到后院那口枯井当中了。我悬着的心一放下,脚步自然比方才更快,不消片刻跑到第五进院落后的砖墙面前。
      陶玉真的速度一直比我快,我这边脚步未及站稳,他却已一跃而上,刹那翻过了那座砖墙。我见他过去了,心里多少有点焦急,也赶忙运力向上纵越,试图像他那样轻而易举的越过高墙。
      谁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光急于起跳,却未考虑角度,以致越过高墙的刹那,双手没有扒到墙头,整个人大头朝下从墙上摔了下去。我吓得在空中一闭眼,心中大声抱怨道:“老天爷,你眼睛瞎了吗?我梦中元从小没饿死,遇鬼没吓死,挨鞭子也没被打死,你居然让我从翻墙时活活摔死,我毙了狗了!”
      这边我尚未抱怨完,忽觉身下一软,顿时解了我下坠的势头。可第六进院子我曾来过一次,记得这里除了草地,就是几颗大树,不该有软软的东西呀,难不成我几天没来这里添置新东西了?
      我壮着胆子,伸手去摸,入手处滑润、冰冷,仿佛一块品质极佳的羊脂玉,只是比羊脂玉更柔软,更有弹性。我好奇的睁开去看,岂料我摸到的竟是陶玉真那张英俊、飘逸的面庞。
      我心中一慌,借着月光向身下望去,赫然发现我此刻身处之地竟是他的怀中。他的怀里不像寻常人那样温暖,反而冷冰冰的,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却偏偏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道……道长,你快放手!”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望着陶玉真,脸突然又红又热了,心跳也跟着莫名其妙的加速,害得我气都喘不上来了。
      陶玉真静静的看着我,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我在他这张冰块脸上,除了能看到近乎不真实的美感外,实在看不出喜怒哀乐,更不知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情感。讨厌、喜欢、疏远、亲近,抑或干脆是无感,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待我要求下来,他才扶我站好,随后淡淡的道:“下次小心。”
      我羞赧的点点头,心中暗道:“是啊,我下次一定要小心!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抱也就抱了,万一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出现这么一幕,我这张脸可真没地方放了!”
      陶玉真望了我一眼,见我在那愣声,便手摇法扇独自向锁魂井走了过去。我担心发生上次的怪事,赶忙跟了上去,即便真的再次出现那道黑幕,只要有陶玉真在身边,我必定安全很多。
      说来也怪,不知是陶玉真法力太强,还是小姐的冤魂受创,无力再使出上次的法术。我们竟轻而易举的走到井边,沿途十几米内,没遇到一点怪事。
      待我们临近锁魂井,向井下望去时,只见井下依然黑黝黝的,什么都不看见,侧耳细听隐约能听到少女的哭泣与喘息声。我了解了冤魂的身世,更领教了陶玉真的手段,对即将再次照面的冤魂少了几分以往的恐惧,多了几分悲哀与同情。
      我指了指井口,“道长,下面一眼望不见底,不知有多深。你看我们是冒险直接跳下去,还是回去找根绳子?”
      陶玉真没有答言,而是直接拉住我的手,毫不犹豫的从井口一跃而下。我的身子在井道中急速下落,心脏仿佛方向急速上升,“扑通,扑通”的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我赶紧屏气凝神,与狼英玄沟通,请他上我的身。这样我虽然一时失去了主动权,但我至少不会被活活摔死,一会而倘若与冤魂发生战斗,我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狼英玄因为我在小楼中不允他上身,致使他错过了吸食冤魂的良机,跟我闹意见死活不肯附身。我不过区区凡人,岂是万年狼仙的对手,他这一闹罢工,我真是瞪眼没有办法。
      陶玉真见我神情有异,只当我全因害怕所致,提醒道:“凝神!”
      我当然知道此刻应该凝神,然狼英玄跟我闹矛盾,实在不是一句凝神就能化解的。我朝陶玉真点了点头,便咬牙和狼英玄谈起了条件,好在狼英玄是我前世的父亲,终究不忍心女儿活活摔死,只得勉强妥协,不过条件是我必须在半月之内建立一座属于自己的宫观,并为乡亲们出马办事。面对这样的要求,我只能苦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毕竟自己的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狼英玄见我答应了,立刻夺走了我躯体的操控权。他一附身,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内,瞬间充斥了一股霸道、狂野的力量,双眼也发出幽幽的绿光,在黑暗的深井当中格外明显。
      陶玉真看到绿光,料到我已被附身,脸上仅有的一丝温柔,也彻底被冰冷所取代。同时他松开了手,嘴唇微抿,一如我松开他手时,他所表现出来的神情。

      许久,我们终于落到井底,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还是第一次下井,特别是这么深的井,不禁抬头向上方望了一眼。只见,我们头顶上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距离,全是黑暗的井道,再往上则能隐约看到被井口遮住的半个月亮。
      方才下来时,我是被陶玉真拉下来的,加上有狼英玄附身自然无碍。可待会儿了解了此事,我们怎样才能回去,这实在是个天大的难题。
      陶玉真全未关注这些,而是从袖中又取出了一道符箓,口中念念有词。转眼,这道符箓自燃起来,发出的火光竟丝毫不比火把逊色,而且符箓燃烧速度极慢,似乎只要陶玉真想,这道符箓烧上足足七天七夜也不成问题。
      我凭借符箓燃烧发出的火光,仔细的向周遭望去,只见脚下是条浅浅的暗河,若非近来常有雨水,只怕早已成了干涸的河床。暗河两边全是坚硬的石壁,我们面前的空间很小,越向里越是低矮、狭窄,不出五米的距离,就小得只容河水流过。而身后则沿着暗河,形成了一条类似走廊的结构,极为狭长,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条走廊虽然不算太宽,高度也仅供一个正常人通过,但在幽森的地下世界,已经很难得了。
      “大仙,咱们走哪边?”我头一次下井,尤其是一口镇锁冤魂的井,尽管这个问题看起来再不聪明,还是要问上一问的。不然,万一该走的是正对面这边,而我却想当然的走了那条走廊,到时候只会显得更不聪明。
      狼英玄不屑,道:“废话,当然走身后,不然那么矮的地道你能转过去?以后这样的问题,自己多动动脑子,别傻了吧唧的问出来惹老子生气!”
      我平白被训了一顿,心中有点窝火。但大事当头,我没心思同他计较,故此没再多说什么,径直朝身后的长廊走了过去。陶玉真知道我体内的仙家必然道行不浅,这么简单的事情,自然一眼就能看破,所以依然保持沉默,在我前面默默为我开路。
      这条走廊果然很长,而且越往里走,越能感到一阵阵瘆人的阴气,从走廊的尽头迎面袭来。幸亏我被狼英玄附体了,尽管能感受到阴气,身上却没有半点不适,否则以我一介常人之躯,倘若受阴风洗涤,后果恐怕会十分严重。
      又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走廊尽头,与尽头处那间好像房间的石洞。狼英玄操控着我的鼻子,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一脸的享受,“终于到了,终于到了,老子终于可以吸食阴魂了!多少年没吸过阴魂了,太想念那个味道了!”
      陶玉真仿佛没有听见狼英玄的话,头也没回,一直手举符箓不疾不徐的在前面走着。这里空间狭窄,狼英玄虽嫌陶玉真走得太慢,耽误了他的行程,奈何没有空间让他绕行,他只好强压着急迫的心情,跟在后面。
      忽然,陶玉真望到石壁上一个图形,脚步不由自主的一滞。操控下,我走路的速度比较快,一不小心撞到他的身上。他却没有丝毫反应,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分毫,全神贯注的盯着墙上那个图形。
      我和狼英玄都感到好奇,扭头也向那个图形瞧了过去,一瞧之下我感到一阵费解。只见,这个图形是由简易的线条构成的,画的是小半个五角星,就是小时候常玩一笔画时,画过的那种五角星。星星的线条平滑、流畅,粗细程度与手指差不多,直觉告诉我这个图形是人用手绘制的。
      附身状态下,我无法自由的发出声音,没办法询问正在研究这个图形的陶玉真。只能退而求其次,问这个道行出众,脾气却很差的狼英玄,“大仙,这个图形画在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狼英玄琢磨一下,道:“这个图形老子不认识,不过凭老子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个废弃的法阵一角。至于绘制之人为何只绘制了一部分,绘制这个图形的又是哪门哪怕,老子就不知道了。”
      我见狼英玄不知道,便尝试的要求道:“大仙,既然你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能不能让我和道长说几句,没准他知道。”
      狼英玄不太愿意,可还是依言将嘴巴的控制权,暂时交还给我。我试着轻轻咳嗽一下,发现果真可以正常发声,忙问陶玉真道:“道长,你知道这个图形是什么吗?”
      陶玉真凝望着半个五角星,沉吟道:“五芒星阵……”
      我以前听过一些老先生说书,知道的阵名属实不少,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宫八卦阵,十面埋伏阵,全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唯独这个五芒星阵,实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陶玉真见我没反应,又补充道:“东瀛,阴阳术。”
      我茫然的摇摇头,故意难为狼英玄道:“大仙,你对东瀛的阴阳术有研究吗?知不知道五芒星阵是干什么的?”
      狼英玄寻思一下,随即骂道:“奶奶的,老子是堂堂中华的狼仙,上哪知道那些小日本的玩意!你小子居然敢难为老子,信不信老子一口吞了你的灵识,让你从此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笑了笑,不敢再和狼英玄开玩笑,转而问陶玉真道:“道长,老爷不是说请了个道士前来布置的锁魂井吗?怎么会在井底出现东瀛的阴阳术?难不成那个道士是打日本来的?”
      陶玉真道:“不知。”
      提起道士,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十五姨太口中的那个道士,下意识的问道:“道长,你说布置锁魂井的道士,会不会和作法蛊惑小姐的道士是一个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只是随口一问,陶玉真却真的沉思起来。要知道,在二十世纪初,东北可不是中国人的天下,而是大鼻子与小鼻子的天下。如果真有一个日本人,从日本渡海来到中国,并化装成一个道士,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参与到了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阴谋当中,绝非全无可能。
      陶玉真思忖了许久,仍未得到答案,只得继续向那个石洞走去。我则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想尽快再见到小姐的冤魂,尽快的为老爷解决了这桩凶事,免得我一不留神,被小姐误认为侵犯过她的那个混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悄悄掏走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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