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青》ohyeah

11、泪水

　　那天夜里，我和我的朋友坐在咖啡店里聊天。那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店面虽然也不算很大，但是还蛮有情调的。那个时候，朋友谈到了一个话题，她说她讨厌男人。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没有。我知道这其实只是一种调侃，没有心仪的人在身边，也没有爱她的，所以只能打光棍。但那个时候，我不免想到了一种假设。人会讨厌一件本来就不存在的事物吗？如果能的话，又是为什么呢？因为讨厌一样事物的前提，不就应该是它本身存在吗？
　　在这样的过程中，我的思绪像踩着香蕉皮一样，滑去了别的轨道，至少是短暂地脱离了朋友的。直到她的一句小声惊呼，我才被重又被拉回到原本运行有序的世界里。
　　我听着她的声音此刻小却狭促。
　　“看台上，看台上。”她如此说道，目光中已显露出一些激动，且不再单一地面向我。我追寻着她的话语和情绪波动的来源。那里此刻正坐着一个人，手拿着话筒，准备唱歌。他用目光朝周围示意了一下，伴奏便开始响起。我很好奇他会唱些什么，也略微侧过身体，手托着下巴，定睛注视。毕竟，这个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我听这个世界
　　诉说着年轻的生命，
　　年轻的生命里没有你。
　　我听这个世界
　　讲述着美丽的生灵，
　　美丽生灵里丢失了你。

　　鸟要啄去你的眼睛，
　　风要灌进你的脾胃。
　　连泥土也妄想侵犯，
　　触碰你的身体。
　　你的全副皮囊，
　　嘴里曾吐露过我想要的一切。
　　那里有着晨初的花朵，
　　滴下的泪水。

　　……

　　他唱完以后，就回到了台下的座位。另外一个人又紧跟着上去。好巧不巧，那个人就坐在我们的对面。但朋友自他下台的一刻就已将视线收回，而我此刻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五味陈杂。他像是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吓得我急忙回避。没过多久以后，他就走出了咖啡厅。我和朋友说，“哎，刚才唱歌的那个人就坐在你背后。”朋友听闻有点吃惊，“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我盯着那空空的座位，抿紧了嘴唇，而后又松开，说出了一句让朋友感到不可思议的话。“你说他明天还会来吗？”朋友看着我，一脸打趣，“你不会对他感兴趣吧？”我点了点头，“总感觉有素材了。”
　　第二天，我怀揣着好奇的心，坐在原来的座位，希望他也能来。外面暮色已至，而我盯着手表上的时间，些微的忐忑已开始浮现。在等待中，我点了一块小蛋糕。当奶油味散在嘴里的时候，他刚好走进门来。我不敢直接去看他。他还是坐在昨天的座位，只给我留下一个后脑勺的景观。我又尝了几口蛋糕，才开始正眼去打量他的背影。他点了杯果汁，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鼓起勇气，拍了拍他的背。
　　他转头过来看我。“有什么事吗？”他问。我不知道如何开口，站在那里局促无比，并为这莽撞和可能有些无礼的打算而后悔。他看着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嘴里蹦出了一句我想都没想过的话。
　　“你是那个找合租房的人吗？”他看着我，似乎在确定我的身份。我在慌张中点了点头。他让我在他的对面坐下，“你来的还挺早的。”他说。我附和着点了点头，“啊，是啊，是啊。”内心暗暗松了口气。“这个地方难找吗？”他看着服务员递上来的果汁，喝了一口后，随意地询问着。看我半天不答话，又补充道，“你不是第一次来吗？”我想着他昨天应该是没看到我，心虚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好像对租房子的事也不是很上心，也没急着说相关方面的事，反倒是拿出了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沉默着，为这随时可能暴露的身份而胆战心惊。
　　“哎，为什么这咖啡店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上去唱歌啊？”终于，我问出了这句话。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脱离，转而注视着我。“这应该能算是这家咖啡店的特色吧。只要你想唱，只要不是些过了火的，你就可以上去。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但是有些可能需要续约一下。”
　　“比如？”我试探性地询问。他把手机熄屏放下，手指摩挲着水杯杯体。“你自己写的歌。”他说着，喝了口果汁，而后又开始玩手机。“那你上去唱过吗？”我知道答案，却又那么问。他点了点头，“就在昨天。”我假装震惊地“啊”了一声，尾音拖长之后，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你是经常来这里吗？”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长，反正我每晚来这应该有半年多了。应该，也算长吧”他认真地回答着我的问题，视线却没从手机上离开。
　　“你确定你要租房子吗？”他回答完以后，转而问我。我犹豫着要怎么说。他说，“你还没亲眼看过吧。要现在去看看吗？”我迟疑地点了点头。于是他埋完单以后，我们一块出了店门。
　　一路之间，一时沉默。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走进一个小区的时候，他复又开口。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感到有些后悔。
　　他带我来到了他的家。房子很简单，也很干净，没有什么特别的。
　　终于，我鼓起勇气，向他道歉，
　　“对不起，欺骗了你。”
　　他面带笑容，回答道，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