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血》许鲤

9、曾是相逢（上）

　　原来那晚雪霁见到洞口的两个黑影，心中大惊，背对着火光，不辩面目。雪霁忙拾起身边的腰刀，挣扎着想要站起。
　　“姑娘莫要惊慌，我们不是歹人。”
　　那说话之人让开了身，篝火快要燃尽了，借着微光，雪霁看清了来人，说话之人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另外是位青年公子。两人衣饰讲究，那年长之人开口言谈文雅。雪霁微微放了心，却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站不起身。
　　那年长之人见状，蹲下身来，看视雪霁，说道：“姑娘想是生了病，适才见到崖上山谷中有两个药篓，幸好又见到崖下有火光，这才发现姑娘。”
　　说话之际，那青年公子一直没有做声，只见他取出锡水瓶，又在火堆添些枯枝，将水瓶烤热了，将水瓶递给雪霁。
　　雪霁接过，喝了几口温热的水，那公子又递过干粮，却是酥软的烧饼。雪霁吃了些东西，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向二人道谢。那公子又道：“燕先生，给她号号脉罢。”
　　雪霁心中暗想：原来这位先生姓燕。燕先生在山洞口坐下，把过脉，沉吟说道：“多半原因是悲伤过度，郁结不散，又受了风寒，只怕病势来得凶猛。”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说道：“这药对受寒发热也有些效用，此时找不到对症的药，姑娘吃一粒罢。”
　　雪霁有些踌躇，荒郊野谷，自己孤身一人，怎可冒然服用陌生人的药物？心下惴惴，便不接药。那公子见状，将药接了过来，对雪霁说道：“如若我们有歹意，不用这样麻烦，又给姑娘吃甚么药丸。”
　　雪霁闻言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正与那公子的目光相遇，雪霁见他虽然面色清冷，目光却澄澈清冽，心中突然安定下来，默默接过，吃了药丸。
　　燕先生问道：“姑娘是采药不慎坠下的吗，在崖底定是十分焦虑惊恐。雨天湿凉，难为姑娘啦。”
　　雪霁心下惨痛，爹爹坠亡，自己被困崖底，她垂首不语，泪水滚滚而下。
　　夜色渐深，燕先生对那公子说道：“公子，这山洞倒还暖和一些，依我看，让这位姑娘在洞里歇息，等天亮之后再上崖吧。”
　　那公子点头应了，燕先生对雪霁道：”姑娘不要烦忧，暂且安心歇息，天亮上崖。”
　　雪霁心下虽疑惑，到底病中疲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过了多久，雪霁似醒非醒间，忽听得有人说道：“她不过是个乡村女子，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罢。”雪霁听得是那位公子的声音，慢慢清醒过来，刚醒来有些神思恍惚，当下也不做声。又听他接着说道：”况且她又不识得我们，就算和人说起来也没什么妨碍。”
　　雪霁心中一动，便静卧不动，默听两人谈话。只听那燕先生道：“公子，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看起来豪无疑点，但如此荒僻的山谷，此事终究还是太过凑巧。”
　　雪霁本就聪慧，听到此处已知燕先生大有疑她之意，幸好那公子有些不以为然。雪霁心下寻思，他们到这山谷会有什么机密之事呢？爹爹常和她讲过的那些唐人传奇，倒常说什么深山里有宝藏金银，不过终究有些虚妄之嫌，自己不会如此碰巧遇到罢。
　　又听那燕先生说道：“崖上的药篓我细看了一下，全是些草药。想要走得远路才能采如此之多，又有农家常有的家什，如果真是因咱们踪迹而来，这番准备倒说得上天衣无缝。”
　　停了一会，那公子说道：“方才让她喝水吃药，我看这姑娘手臂的肌肤白皙，而看她面色，肤色黝黑，当是时常劳作。这是造假不来的，不过是寻常农家女子，明早带她上崖，告诫她不要说起我们的踪迹也就是了。”
　　一时两人沉默下来，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燕先生才说道：“公子，不是我多言善疑，为了寻这个山谷咱们费了不少力气，一个孤身少女如何会到得此处？退一步讲，就算当真冤枉了她，也不算什么大事，公子还请三思。”
　　那公子道：“先生一片好意为我，我岂有不知。就依先生罢。”
　　雪霁心里震惊，这位燕先生一心掩藏行迹，难道要杀掉自己灭口不成？自己一介女子，如何敌得过两个壮年男子？听那公子之言，对自己疑心少些，只有见机行事，尽力与那公子周旋了。
　　过了良久，两人没再做声。只听得木柴燃烧的啪啪声响。雪霁卧得久了，身上十分酸痛，便轻轻抬起身子，顺势微微睁开了眼睛，向洞外查看，却见那公子正转头看向她。雪霁见不能再假装睡着，只得向那公子微微颔首，因心下疑虑惊惧，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言语。
　　那公子却道：“要不要再喝些水，吃了药有无效验？”
　　雪霁见那公子面露关切之容，心里暗想，如要对我不利，何苦这番做作，这山谷中又无人得见，也不必留什么仁德之名。又见他轻晃了几下水瓶，眉头微蹙。
　　雪霁指向西首，说道：“走到尽头有眼山泉。”
　　那公子点头，起身向山谷尽头走去。雪霁挪到洞口，只见燕先生背靠洞口左边的石壁上睡着，火堆旁边多了不少枯枝，想来是自己睡着时他们拾来的。雪霁将腰刀拿过，放在手边，又将父亲的薄毡衣穿在身上。忽然感觉自己病情竟是减轻了许多，心下又迷惑起来，真如自己猜想那样要灭口，也不必先治好自己的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