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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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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我不愿意。”季承安脸上带笑,辩道,“实在是月份尚短,怕冲撞了胎神。”
“说的在理。”姜后也没揪着不放,温和道,“近来身子可好?你头次有孕,万事都该小心。”
季承安道,“一切都好,家中有夫君请的孕嬷嬷,照料的妥当。”
“那就好。”姜后喝了口茶,“本宫没生养过,却也知晓怀着孩子有许多禁忌,你平日里多听着孕嬷嬷的话,小心养着身子。”
“这是自然。”季承安脸上带着笑,“娘娘安心就是,再过几月我就带着孩子来陪您玩。”
姜后笑的合不拢嘴,“好,好。”
正说着话,寄竹推门进来,先是行礼,随后温声道,“娘娘,昭贵妃娘娘来了。”
“既来了就进来吧。”姜后拿帕子掩住口咳嗽了一声,“她平素最是讲规矩。”
这话现在听起来十足嘲讽,季承安只当不知,同她一道说笑,“说起来四弟随阿耶常住九华山,我竟许久未见他……如今也该到了开蒙的年岁吧?”
“难为你记挂。”姜后面上带着笑,“说起来也是,如今该三岁……将要过四岁生日了吧?”
“来年开了春就是。”昭贵妃笑着走进来,“难为娘娘记挂他,只是开蒙尚早,才几岁的孩子,叫他好好玩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姜后说,“到底也该进学了,从前太子与平王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开蒙,皇家的孩子不比旁人,是合该早些的。”
昭贵妃赔笑,“四皇子资质愚钝,不比太子殿下与平王,叫他随圣人多学两年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可不妥。”季承安凉凉开口,“四弟乃是父皇第四子,龙子凤孙,哪里能叫人说一句愚钝。”
她不是傻子,圣人去了一趟春熹殿就改了主意,不仅没降罪于她,还给他们赐了婚。
虽然本就有他自己的打算,只是其中若没有昭贵妃推波助澜,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的。
昭贵妃听了这话心就凉了半截,面上却分毫瞧不出来,只道了句殿下说笑了。
季承安也只是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了话题,“说来宫中只昭娘娘诞育两位皇子,方才父皇还叫我多向您讨教讨教。”
这话就扎了姜后的心,姜后面上却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可不是,好好同宣平讲讲,我们也能放心些,她自己在外头住着,也没个照应的。”
昭贵妃便按下心里的波澜,转而传授起育儿之道。
午间是在承乾殿用的饭,圣人也叫赵端海添了菜,到午时就一道来了,给足了中宫面子。
“方才女儿便想说了,阿耶瞧着像是更有精神了。”季承安举杯笑道,“九华山倒是个福地。”
圣人如今就爱听这话,他看向姜后爽朗大笑,“瞧瞧,还是宣平会哄人。”
“哪就是哄人了。”季承安面上假做不满,“女儿在阿耶心中竟是这种人不成?”
圣人龙心大悦,“你啊!”
一顿饭吃得尽欢,季承安午后出宫的时候带了大堆的赏赐,瞧得陈朝珩咋舌,“你是把圣人的私库搬来了吧?”
“说什么呢。”季承安推了他一把,“都是圣人赏下来的,叫母亲看看有什么合用的,带回去也就是了。”
陈朝珩刚想说什么,就被季承安打断,“旁的都行,那匣子首饰给我留着,我得给阿玥做陪嫁。”
“就你疼她。”陈朝珩手贱,打开她说的那匣子,满满的全是各种首饰头面,连陈朝珩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季承安挺着肚子打他,“你碰坏了怎么办!”
陈朝珩冷汗都下来了,连忙过去扶她,“姑奶奶你可慢点吧。”
午后沈妍与岳越便听了信过来,见她挺着大肚子不由得埋怨道,“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们,竟还是听宫里的消息才知道。”
沈妍还好,只是坐在一旁看她,岳越直接便埋怨起来,“你说说可曾拿我当过姐妹,从前可是说生了孩子就叫我做他小姨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小姨?”
“好啦好啦。”季承安连忙顺毛撸了一把,“都是我的错。”
“先前不说是对的。”大冬天的,沈妍仍握着把扇子,只是换做了白鹅毛扇,她不紧不慢道,“如今这个形式……殿下要早做打算才是。”
早朝时太子又被斥责,这几年圣人斥责太子已成了常事,众人已然心照不宣的等一道废太子的圣旨。
季承安不能上朝,消息并不怎么灵通,事实上到现在虽然还有公主继承大统的规矩,却已经名存实亡了。
沈妍摇了一下扇子,八风不动,“我父亲说前几日青州大雪压塌了不少屋子,户部迟迟拨不出银子赈灾,为这事圣人才怒的。”
季承安听罢,缓缓叹了口气,“前两年打仗,又嫁了两位和亲公主,圣人又要修九华山,国库空虚也在意料之中……拨不出银子,也能怪得到阿兄头上?”
“怎么说……”沈妍叹了口气,“总不能是圣人的错。”
她们说这事的时候岳越是插不上话的,她撑着脑袋看两位手帕交忧心忡忡。
季承安叹了口气,“青州的事必然是得解决的。”
沈妍想了想,叫她叱退左右,突然沉声道,“若太子殿下……殿下……也就是了。”
她这话说得模糊不清,岳越听得一头雾水,季承安却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只点头道,“并无不可。”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沈妍道,“若是朝中赈灾,须得是殿下自己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了同一个人名。
“楚恒。”
季承安看了她一眼,沈妍面色不改,于是季承安笑笑,“你胆子倒大。”
“殿下不也一样?”沈妍反问,“如今殿下也该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说得是。”季承安道。
沈妍瞧出她有些不悦,倏而转移了话题,“你夫君可曾提过宋暮?”
“……怎么?”季承安也如她的意按下不提,转而接上了话茬,“瞧上他了?”
“倒也不是。”难为京城女诸葛也不好意思,猛地摇了下扇子,“就是觉得有趣。”
季承安笑了一下,“我还不了解你。”
岳越乖巧坐好,附和道,“就是就是!”
沈妍这下越发不好意思,见耳根都红了,岳越不由得咋舌,“我与她相交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脸红!”
“可见是放在心上了。”季承安摸着肚子打趣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沈诸葛彻底羞红了脸。
送走了两人,又用了晚饭,陈朝珩谨遵医嘱,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
他初为人父,瞧什么都小心翼翼的,连看季承安大着肚子都怕,只恨不得拘了太医在家。
别说同房,他晚上只恨不得再搬张床来,生怕睡觉不老实压到她。
季承安瞧得新鲜,她印象中的陈朝珩少有这般,连当年差点守不住荣城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
走了两圈消食,季承安觉得累,便要坐在石凳上休息,男人变戏法一样拿出了软垫铺上。
季承安笑说,“我今儿倒是娇贵起来了。”
“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更应该格外注意。”陈朝珩不敢马虎,脱了大氅铺在石桌上,“石头凉。”
“你啊。”季承安无奈的笑,“对了,同你打听个事。”
陈朝珩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说。”
“你之前那个副将,宋暮,可有什么心上人?”
“问他做什么?”陈朝珩语气不太好,却还是回了她的问题,“没有。”
季承安拉着他的胳膊哄人,“非是我问,今日阿妍与阿越来,阿妍朝我打听的,我只是传个话罢了。”
“平白无故的,她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忘了?”季承安提醒道,“醉月楼。”
陈朝珩这才想起来,“这都几年了。”
“所以说啊。”季承安感叹道,“阿妍是动了真心。”
“那我改日问问他。”陈朝珩放下心来,确定自己的头顶没变色,这才应了下来。
“只是宋暮家中贫困,沈寺卿也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季承安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只要沈妍愿意,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她闺中密友三人,岳越最是单纯,顾时欢聪敏通透,只有沈妍谋算最多,还得了个女诸葛的称呼。
陈朝珩也笑,“现下是不是该为宋暮祈祷一下?”
“那倒不必了。”季承安说,“能叫阿妍看上,也不失他的福气。”
陈朝珩失笑,看了她一眼,没接这话,而是转了话题,“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
季承安微微点头。
自从诊出怀孕来,陈朝珩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前恨不得长在外边,现在离她半步都不肯。
白芷端了洗脚的水来,陈朝珩蹲下来给她脱了鞋子,一切都亲力亲为。
她白嫩的小脚丫踩在水里,溅起一串水珠,陈朝珩才试了水温,又怕她受不了,问道,“冷吗?”
“刚好。”季承安伸脚勾他,陈朝珩吓了一跳,把她的脚按回盆里,“好好泡脚。”
季承安扶额,“我总觉得你太过于小心了。”
“如今你大着肚子,旁人都要往后靠。”陈朝珩给她倒了杯水,季承安却不接。
陈朝珩:???
“你刚摸了我的脚没洗手。”季承安十分冷静。
陈朝珩:……啊,忘了这事了。
他的公主殿下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陈朝珩到现在都忘不了用布帕把她的手擦红的事,所以他仔细洗了两遍手,才又给她倒了杯水。
季承安喝了一口,又开始作妖,“我想喝茶。”
孕期女子脾气比平常大了些,陈朝珩耐着性子说,“太医不叫喝茶,叫人给你温着牛乳行吗?”
季承安又要伸脚踹他。
陈朝珩为数不多的耐心全给了她这时候,拎起她的脚给她擦干净,“好了,快去睡觉。”
连牛乳也不叫她喝了。
青州赈灾最后果然落到了楚恒身上,他走那日季承安大着肚子没去送,倒是叫空青送了一小盒子纸。
都是青州的人事往来以及她前些年的关系网,楚恒面不改色收了,隔半月季承安就收到他送来的青州特产。
叫人把东西送到库房,季承安垂眸,淡淡道,“前朝可能要废太子了。”
陈朝珩面上不见惊慌,只是取了一碟糕点,她孕后期饿得快,手边没东西吃不行。
“倒也好。”季承安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阿兄不得圣人心意,这几年处境着实艰难了。”
“怀着孩子就别操心这些了。”陈朝珩说,“青州有楚恒,只要事办的漂亮,圣人不会过多苛责。”
说起来总归是圣人之过,不然泱泱大朝不会弄得国库空虚。
理虽如此,大家却不能说什么,只能一味将过错推到太子身上,毕竟他监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且向来不得圣心。
季承安叹了口气,没怎么说话。
时值凛冬,京城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青州之事未决,又报南诏动乱,大军久战不下,退守荣城。
急报传来的时候,庆安帝当场吐了口血,昏迷不醒。
季承安肚子已经四个多月,还要挺着肚子往内宫跑,陈朝珩吓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殿下小心。”
季承安坐着轿子,拔下了头上两根簪子,打理整齐的发髻看着凌乱不少,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这下连眼眶都红了。
陈朝珩:……他夫人,永远能出人意料,牛的。
季承安就把帕子拿到陈朝珩面前晃晃,陈朝珩被辣椒的味道熏了一下,也差点掉下泪来。
陈小世子:“……”
这就是他夫人!
一路到了紫宸殿,季承安哭着下车,嘴里直喊着阿耶,陈朝珩跟在她身后,哑声劝道,“殿下当心……”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悲伤凄婉,庆安帝仍是昏迷着,姜后皱眉,“殿外是谁?这样吵闹吵到圣人如何是好?”
赵端海快步走出门去,刚想低声呵斥,便看见季承安跪坐在石阶上哭泣,口中还不断喊着阿耶,宣平驸马蹲在她身边,低声劝慰。
他连忙走到面前扶起季承安,“殿下怀着身子,万不可如此。”
如今宣平殿下有孕在身,赵端海自作主张,扶着她进了内室,幸而姜后只看了一眼,没有多说。
季承安进了内室就扑在床边,看的赵端海不禁咋舌,这位主子可怀着孩子那!
“阿耶!”季承安抓着圣人的手,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阿耶如何了?怎么还不醒?”
太医院院丞跪地行礼,磕磕绊绊的说,“圣人乃是急火攻心,臣方才已经施针,最迟两个时辰就能醒来。”
季承安这才松了口气,仍是抓着圣人的手不放,姜后也只得安慰两句,“宣平不怕,圣人定是没事的。”
季承安点点头,没说什么。
圣人昏迷了半个时辰,季承安便跪坐在床边半个时辰,陈朝珩与姜后数度劝她,她却是分毫未动。
圣人的手动了动。
“阿耶!”季承安忙扑了上去,见他缓缓睁开双眼,“阿耶觉得如何,身上可难受?”
庆安帝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说话,眼珠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季承安身上,“你如今有孕,怎么也守在我身边,手下人是怎么做事的?”
“是女儿想陪着阿耶。”季承安撒娇,“阿耶没事,女儿的心也就放下了。”
她话才说完,只觉得肚子疼得很,眉头就皱了起来,陈朝珩察言观色,连忙过来扶她坐下,又接过赵端海递来的水喂给季承安。
“太医,太医呢!”见女儿这样,庆安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快给她瞧瞧。”
姜后身后跪了一地的人,他竟浑似未察,眼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太子目光落在妹妹身上,眼里的担忧倒是比方才真了些。
嘉和眸子闪了闪,似乎是有些担忧,轻轻捏了捏驸马的手,却也没说什么。
平王一如既往的低调,低头只做看不见。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庆安帝叫后妃女儿们退下,又叫赵端海宣蒲相林相与镇南侯觐见。
陈朝珩给季承安擦了擦嘴,扶着她准备出门,庆安帝出声拦住了他,温声道,“霁之也留下听听。”
陈朝珩微微一愣,季承安眼疾手快地捏了捏他的手,陈朝珩闭嘴,只听季承安转头对庆安帝笑道,“阿耶要女儿的驸马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庆安帝初醒,对这个睁眼就看到的女儿带着说不出的宽容,“你先去皇后宫里。”
“阿耶可不许为难驸马。”季承安脸上带着笑,“女儿便随娘娘过去了。”
姜后听着,脸色白了一点。
论理,该叫她母后的!
她可是大梁的皇后!
可是姜后不敢说什么,至少此时不敢,镇守南疆的是她本家弟弟,如今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圣人不怪罪她就是好的。
而且季承安和季呈钺从来没有叫过她母后。
她领着季承安回了承乾殿,宣平公主一步三回头,看得圣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端海察言观色,“殿下这是同驸马亲呢。”
“她少时丧母,如今有霁之在,朕也能放下心了。”圣人叹道,陈朝珩立刻说,“还是圣人万事顺心才行,方才得了信,殿下立刻就进宫,拦都拦不住。”
“宣平是个孝顺孩子。”圣人道,“旁的我也不多说,只要你照顾好她,不能伤她的心。”
“这是自然。”陈朝珩似乎是许诺一样,“臣爱重殿下还来不及,怎么会去伤她的心。”
圣人这才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