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乐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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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亮着，教坊司东楼里，大乐正已经完成了自己两天一次的琵琶教习，最后扫了一眼在座的清倌们，嘴角一弯，挥扇将自己的琵琶缩小并收进广袖内，只吩咐大家：
“根据讲解，最后再练一遍，便可以回去休息了。”
话音未落，大乐正就已拿出袖中另一把扇子，抛向围栏外，踏着扇子飞了出去。
上课的众位清倌里，不少人都露出或懊恼或焦急的表情——
教坊司内共有五个乐正之位，原先的大乐正已经攒够了钱赎身出去了，五乐正的位子空着，现下教坊司所有的学生都盯着这职位。
乐正，不同于一般伶人，是被灵界众生所认可，大概与商人同一层级的职业。
乐正表面上虽与丞正、商人同一级别，实际上却是丞正、商人根本没法比的。乐正们常常辗转灵界各地出演，赚钱的来路比丞正多出了不知多少，积累起来的人脉、势力，也都不可小觑。
严格来说，乐正们明面上属教坊司管理，实际早已脱离教坊司而出，有了自己的事业。
而捆住乐正们的、从教坊司伸出的最后一根、也最坚实的绳子，就是那要慢慢攒的、每年滚雪球一样涨起来的赎身钱了。
于是，乐正的位置，就成为了这些教坊司里的学生们看不见未来的学习生活里，唯一有盼头的、让他们趋之若鹜的、也是对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说已经没可能的未来。
虽然这人选向来是由教坊司南楼绮云楼楼主，也就是教坊司之主来定，选那艺高之人，但若这人选不合大乐正的意，也是当不上五乐正的。
这大乐正之所以能让楼主也敬之三分，是因为他的势力大到教坊司，加上这一圈所有小有成就的氏族里，都是没人惹得起的。
他名曰芳允，传说最初来到教坊司时，他还是个没有姓名的小孩，这名字也是被随口取的，可如今灵界无人不晓此名，这名字也是一个在教坊司中被口口相传的奇迹。
可学生们也听说，芳允大乐正曾经也是教坊司里的清倌，一个身处尘埃中，笑面常如桃花、心气却也颇高的少年。
这芳允当初据说是什么课都上，一心想当乐仙，在这个基本上几十年的清倌都会因撑不下去而背着债务去做小倌的地方，硬是熬了几百年。
直到当年的乐正们都说没有才能再教他了，芳允才向楼主告假，好容易要到乐试那天的假日。
文仙、武仙等仙官的测试，是选贤与能，需得那天赋异禀之人来修炼多年，最终令其得以飞升，使其掌凡间诸事。这规矩对凡人便仅止于此了，而对灵界这些有灵脉而生命颇长之人，则还有一条要求：血统为无法修炼的“脏血”。
原因无他，灵界有修炼天赋之人多为权贵，仙官们认为，这些人皆是从娘胎里开始，便染上了深重的欲念，况且所有灵脉都隶属于五大灵系，有修炼天赋之人多半注定要趟入斗争的浑水。
于是这超脱尘世的机会便给了凡人和“脏血”们来跳龙门，沉溺于权力争斗的强者们不配施恩于凡间苍生。
芳允却是个例外，他虽有着“弩”的修炼天赋，却因生得漂亮，被考官们以为是“脏血”血统的狐狸，加之他又是教坊司里的清倌，身世已是十分艰苦，是以当他唱诵奏乐、翩翩起舞时，没有考官想着要去查他的血统。
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嘲讽着说了几百年“心比天还高，身却为下贱”的芳允，居然成为了教坊司、也是全灵界唯一一个考中乐仙职位的伶人。一时间，灵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看着刚过弱冠之年的乐仙上。
不过芳允究竟不是“脏血”血统，而是有修炼天赋的狐狸，他终是没能成为脱俗而出的乐仙，却也再不是那个出教坊司连行路都需贴着街边低头走的小伶人了。
坊主因着芳允远扬的声名，授予他乐正的职位，从此行走于灵界各处，或是祭献祈福的场合，或是权贵筵席，经年累月下来，也渐渐在灵界有了一席之地。
教坊司里的清倌们都知道，若是得了大乐正的青眼，这五乐正的位子也就唾手可得了。因此，早有些心急的清倌，在教习上拼命表现，或是私底下去套大乐正的近乎。
不过更多的清倌，则是继续日复一日练习、为那些稍有些钱财的来客们陪笑伺候，近乎是麻木不仁地混饭吃。也有像玉柳这样的清倌，也是想着要乘早当上伶官，赚够赎身钱从这教坊司出去，也是日复一日地练习，却是颇为刻苦的。
因此，教习结束后，众清倌大多随着大乐正的离开而陆续去了别处，唯独玉柳仍然对周遭一切恍若未闻——实际上他也确实还在芳允大乐正未解开的隔音咒里。
他到教坊司已有二十年之久，十七岁的少年样貌下，是早已开始为自己谋划的高瞻远瞩：既然他有“忍”灵系的修炼天赋，已然无望成为乐仙，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做个好歹说出去有头有脸的伶官，随在乐正身边，也好早日摆脱这伶人身份。
芳允大乐正早已发现他的修炼天赋，许是为了将他磨成自己手中的一把匕首，这二十年来，不知为他推走了多少所谓“恩客”，也时常为他同那王丞正周旋——虽然称之为“警示”或许恰当些——免去了不知多少麻烦，更是在他修炼时常有教导，以至于他如今的修为若是为大乐正所用，到也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乐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