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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雪(五六青山) ...

  •   “岂不识——那残阳如血,弯刀——勾坠心似月,姣姣云飞龙盘踞,最是故乡明。岂不闻……”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慷慨羽声回荡在夜间潮湿又冷漠的空气里,皑皑纷飞着过。
      大火留下许多残破,了无生机的天地甚至全是咄咄逼人的红色。似乎所有灾难都是这样:曲折,蜿蜒,张牙舞爪又势不可当。
      那冰凉的火焰起初只是个折子,慢啊慢就张牙舞爪地吞噬了一切因果。有人伫立在祠堂外,求一个因果,就有人不信鬼神,孑然挺立,不卑不亢。仅仅是凭着自己一腔热血,勇敢面对蛮横想直上云天的“火蛇”。

      火光上冲天,却无一丝暖意将绝望暗暗包裹在清澈的眸子内,祠门锁住一切希望,许久之前画上的门帘就那样扑在地上,与石头瓦砾一起跌落。
      凤栖梧在角落扣住墙面而立,几乎算寸步难行。只见那腾跃而起的火舌毫不客气地舔了一口旧祠,那个地方便如阿房宫般荡然无存。冬夜不只是冷,还有烟,致命的烟。
      她的视野被浓烟遮盖住了。一旁的人出现在这里,不明不白,也不知是敌是友。
      她只知道那人腰上别着酒。瓶壁里粘着的酒晃住,瓶身边粘着雨。在她眼里黏腻,灼烧着她的视野,刺激她的眼球。从未在边疆流过一滴泪的凤栖梧在皇都落着泪。这里人心不古,比戍边难,各方面都极多规矩。
      她只是流着泪,江锦添可是流着血,不省人事。大雪还是下来,不顾人间。
      人间没有二道贩子,酸辛清甜自己知晓。凤栖梧在地上打滚,呛得咽声嘶竭粗哑。她没力气去求人了,凤栖梧努力翻身喘息着望天。
      “咳咳……大人救救他们吧。”

      暖风四溢,绸幔轻舞,稀罕的龙延香还在珍案头尽忠职守。
      皇帝偏过头去找寻宠爱的妃嫔的香气,这边头刚深埋进宠妃脖子里,那边才发现方才他险险躲过来自一个方向的暗器。
      “不必查了。不成器的东西,这才第几步就按耐不住。他就是总也学不会等!”皇帝兴致正好,刚发狠完就挥手让随侍躲开。他亲自上前取下那枚未完成任务,载着太子野心的梅花钉,甫一回头见宠妃正演着一出花容失色,不禁失笑。

      论美色,他的宠妃从未让他失望过。好像这天下三分秋意七分月,就独独被献与她一人。
      他记得年少初遇时的人面桃花,那时觉得错过明年又一年,更何处觅此佳人?
      少年心性无所遁形,他当时硬是当着朝臣的面护着她,宠着她。朝政荒疏,不服者甚众,他只能及时止损,如今她也老了,他们只落得个相敬如宾,倒是无从说起。
      “孤以为,今时寒松不在身边,还是你在保护朕。想来也是,这么些年,中宫无人,你却无觊觎心。是,不爱朕了?”他收起心绪,半开玩笑般,唇角弧度温和,让人不知其所想。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很新,如他这人叫人捉摸不透,无从下手,“我们倒是生分。”

      女人不发一言,婀娜的身影却径自告退,悄然无息地隐在了重重暖帐轻裘后。

      五年前。
      寒松撑一把蓝伞,望向正朝远处漫溯的游鱼,怎么也见不到尽头。他步履匆匆,在雨日更显沉重。谁也不曾知道半掩着的柴扉后,却有着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如今桃花依旧在,可姑娘却不见归处。
      设于画楼的乐坊十分隐蔽,非高楼子弟不可知。这边一个幼童脚步匆匆的跑过,那边一个扳实的大汉紧追不舍,只待这幼子穷途末路,却不知她又会作何处置。
      那黄发小儿倒也机灵,瞧着只是穷苦人家的小鬼,自然不敢随意得罪贵人。只见她乜一眼寒松一行人便当即退开,随意拉开一扇门,只期望有天降神兵能发挥一下挡箭牌的作用。
      那屋内是位云鬓星眼的大姑娘,她原本坐在床上垂泪思索,此时被打断,竟也看不真切,只朦朦胧胧照见什么东西窜了过去。待她反应过来,捧起一掬绸织捏住,柔中带刚,一旋身高抬了那其中暗藏的武器便要向斜后方疾落下去……
      敲门声即时响起,那姑娘只好作罢,应声却不开门,扳起床上放的弓,往里间走去。
      “心疼了?”骨节如松竹的手中的折扇轻轻托住了她的脸。
      “不……”她柔弱的倚靠在男人的肩上。“她该经受的。”
      “我们只能看着。”大公子江锦添摩挲了两下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地提醒道。
      “娇生惯养不适合她。”
      “我为她取名流光,自是有我的道理。郎君无须多言。”
      “好,我信你。”
      “我们做的事太危险,没有圣上的支持,就只是自行其是。你也牵扯进来,还是有怨的罢,楚绪。”江锦添垂了垂眸子,羽睫扑朔——光影透窗慵懒的安顿在他的面庞,静谧又柔中带刚,不似人间的漂亮。直叫人痴绝。

       冉风禾收拾好庙里的火星,转身穿过雨帘,自是不带一点留恋。庙后便是山林,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要回到自己的地盘。
      不远处山林。
      “说了多少遍啊,插完刀要擦掉血,不然下次砍人的时候不方便。哎!老三,别老想着将血蹭别人裢上,懂不懂得要节约?别偷懒啊都…都别偷懒!”
      一堆马匪围着火堆,林中有两拨人。
      火堆正烧的旺,发出微弱紫色流光的苦柴木噼啪作响,这一切对女人来说正好有着引她入睡的效果。
      篝火已经很熟了。哩哩啦啦作祟,火光的温暖驱散了些晚间的寒凉。山间不知更夫打几时,女人无趣的挠挠脸,却任由蚊子作祟。
      马匪盯着火堆,她观望着马匪。

      “先说好了——这次的货可不是我的纰漏,别动手啊!我可以死,但绝不接受作那饿死鬼!”女人一副泼皮无赖样直接往脏兮兮的草堆上躺,衣衫破烂,神情恣意。
      她本不想现身,待看到马匪给新捉的猎物翻了个面,便再也待不住跳将出来。诱人的香气扑鼻,金黄的食物在即,无不是对她的勾引。

      “就等着你沉不住气。”为首的马匪兀自冷哼一声,心中暗想。
      女人一屁股把在篝火附近的草堆躺扁下去。如她所料,没有埋伏。不明显的危机感一直都在,可女人只是挑眉望向匪首。匪首的鞋上曾沾了血,此时已经干了。她的视线又安然落回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上。刚才她敏锐的感到了杀意,恐怕若是再乱看,自己的小命不保。
      匪首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动作沉而稳。他长得周正,可身量却一点不落下风。

      女人是个高挑的,瘦骨嶙峋,黑乎乎的脸上只一双招子还算出彩。至少在匪首眼中是这样。
      “我一般不打女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袖内的钝匕首,“所以我不用刀。” 一旁的山匪全都噤声等待结果,女人见状只好空着肚子饮着料峭,迎上铺面来的寒光与敌意。
      “误会啊,天大的误会啊!小郎君,我…慢…着…”匪首一点不怜香惜玉,拳头既然使出去就断没有不落下的道理。劲风刮来,招招难拆。女人一时体力不支,落了下风。
      篝火映照着女人细长的眉与动人的眼,还有她那不相称的饥饿与干瘪,火星窜过,女人眼尾上挑的眼皮错刀锋而过,竟是差点被毁了一只招子。到底是不敌,她看到他们缩小了包围圈,没给她留下耍赖的机会。
      女人一不留心,肚子上便已然挨了一拳,肩上也挂了彩,前面挨的几下都死死抗住,这次也是一样。“骨头疼的要命,今天可能真得交代在这破地儿。”念及此,她就地一个驴打滚,抢到火堆边上,挑出烧的差不多的温火灰来,想要洒在……那匪首一腿扫过,她没忍住咳出声。
      “欺人太甚。”交战的两人心里都是这么想。先是,女人还未体力落下风时,还可勉强估作是你来我往,如今只剩女人单方面的挨揍。
      “呸!”女人直起腰勉强撑住自己膝盖,发丝散漫零碎。她转而用袖口抹去嘴角的血沫,眼神发狠,死死盯住匪首起身,“人都要死了,还不给老娘留一口肉吃!”

      匪首硬生生停下了逼近的脚步,纵使他杀过的人不以千也以百计,他还真没见过有人吃肉撒骨灰,哦不撒灰烬的。这种关头哪会有人想着吃酒喝肉,绕是他也不免吃惊。
      “哈哈哈哈…”他瞬间开怀,笑得嗓音低沉,却意料之外不是个破锣嗓子,与其长相极不相似的违和感呼之欲出。
      “可惜了,你来历不明,今天就必须得交代在这!”匪首旁边的二把手耍了个把式,森森地笑。
      “我冤啊!”女人唰的一声重又躺会地上,一副厚颜无耻任人宰割的模样,“风紧,扯呼!”她突然跳起,拔腿就跑。这一下可是谁都没想到,竟真让她跑了点距离。
      “是我疏忽。”首领又阴沉下脸色,“原地修整,她一个人跑不远,平旦就去追。”
      黑夜里,还有一双眼睛不远不近,跟着这两方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只是知道与江湖动荡有关。朝堂上风云暂且不管,近来江湖可不太平。凡人的位置都太低了,低到他们自以为肆意妄为,来时无痕迹,去时未存在。
      “嘘!”短促而刻意被压抑的声音清晰响在耳际,凤栖梧被冉风禾吓了一跳。
      这些天内她学了太多东西,比如如何在这种时候保持镇定,如何与黑商做生意。
      前者是风光霁月的大公子教她的,他们本不该有交集。后者自不用说,都是陆自秋手把手教导。
      冉风禾忍着蚊虫叮咬在这等半天就是因为回去路上突然蹦出个麻烦玩意儿非交代好她这桩生意。都是老主顾,便是她铁石心肠也无法当机立断。
      无法割舍的羁绊时刻提醒着她,只要是那个人的意志,她就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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