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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 125 章 ...

  •   当日下午,林溦之终于悠悠转醒,杜衡当即给他灌了他药,可他昏沉着没多久就吐了出来。
      再喂,却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杜衡站在旁边急得抓心挠肝,尝试各种方法,可林溦之水米难尽,没有一丝要好转的迹象。

      王隐更怕了,一个劲地追问杜衡:“怎么回事?溦之怎么了?”

      杜衡探着林溦之的脉,又摸了摸他的头,还一边摇头叹息:“王相有所不知,箭头拔出来容易,可是箭伤在这半个月的发热期,才是最危险的,很多人都是在这段时日高烧呕吐,没能撑过去……”

      王隐呆怔了:“你不是说他没有性命之忧吗……不是箭头拔出来就没事了吗?”

      杜衡再次摇头,站起身,仿佛没有招了一样对王隐道:“你多陪溦之说说话吧!把他喊回来。”

      “什么叫喊回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衡回眸望着他:“人有的时候需要依赖责任才能活下去,责任没了,不是轻松,是失落,是无望。”

      这一夜,王隐魂不守舍,彻夜守在林溦之床边,脑中只有那句,你把他喊回来……你把他喊回来……
      他伏在床沿,哆哆嗦嗦,一夜说个不停,可林溦之始终没有醒来。

      天光破晓时,王隐仍呆呆地守着,身旁的茶不知泡了多少遍,早已经没有味道,他仍不知疲倦地喃喃自语:“……你也是我的责任啊!你为了折旋,为了陆则刚都不顾性命去报仇,为了方皓直接没了生的希望,可是我呢?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吗?明明你爱的人是我啊!可是你却放下了我……”

      “我救不了方皓,你还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你怎么这么狠心?你都不想想我以后怎么过吗?人这一生能有多长?我多喜欢你啊!”

      王隐歪倒在林溦之的掌心,趴僵持着一个姿势继续说:“我喜欢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你……喜欢看着你笑,喜欢喊着你的名字你能回应我,喜欢你说过的话,喜欢你看向我的眼神,喜欢你的全部……”

      窗格透入幽微的晨光,风声温和,只有鸟羽在枝头唧唧喳喳地鸣叫。

      王隐听着晨声,边用林溦之的指尖轻蹭自己的脸颊,又放在唇角亲了亲:“我还想和你比剑,虽然从来赢不了你,你也从来都不让着我,我还想抱着你,喜欢你总是在我怀里挣扎,最后还是听话地在我身下……”

      说到这,他恍惚听见一声虚弱的轻笑。

      王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坐起身,可是右肩已经麻了,只能吃力地直起脖子,抬眸望向床头,突然发现林溦之竟半睁着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溦、溦溦溦之……你醒了?”王隐眼中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俯身凑上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饿不饿?渴不渴?”

      林溦之只是轻微地晃了一下头。

      “那你疼不疼?我要不要去叫杜先生?”

      林溦之望着他笑,再次摇了一下头。

      王隐微微抬起的身体,听见这句静下了。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叫别人,这种生死重逢的欢喜,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他伸手抚摸林溦之的脸颊,目光颤动一种欣幸的湿意:“……那你醒来了怎么看着我不说话?”

      “我……”林溦之躺了太久,开口的声音苦涩沙哑:“我看你能说多久……”

      “你个坏人!”王隐作势要捏他的脸,可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趴到了床头,与林溦之鼻息相闻,感受这独属于他的气息。

      “溦之,”王隐歪在他头边:“你为什么还那样做?”

      “哪样?”

      “我都看到了,你明明可以躲避,却没有……”

      林溦之虚弱道:“不是你说的结束了吗?是你说的‘我们就走到这’……是你祝我再觅良缘。”

      “我说结束你就信?”王隐坐起身,委委屈屈:“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你能叫住我?我朝你走了那么多步,每一次都苦苦哀求,可是你却轻易地放下我。我一边走,一边还等着你叫住我,哪怕只是微弱的一声,我都能回头抱住你……可是你没有,我出了大门,还躲在墙角渴望着你能出来找我……你也没有,你还那样选择,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让我以后怎么过?”

      林溦之平静地望着屋脊,声音低沉:“你不会死的……你还有你的责任。”

      “是,我不会死,”王隐垂眸望着他:“我还有母亲,我还得活很久,在没有你的生命里,听不到你的声音,见不到你,难过痛苦的时候无法拥抱到你,就这样一个人无望的如同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活着。你承受不了这种痛,你却让我一个人这样活着……”

      “那样的我确实活着,可是你要是不在了,我也已经死去了。”

      天光已经明亮,初冬的阳光总是温暖中含着一丝萧瑟。

      “你……”林溦之沉默良久,才回过脸望着他:“你那个侍妾有喜了吗?你怎么保证她怀的就是男孩?”

      王隐懵了一瞬:“什么有喜?哪个侍妾?哦!我明白了。”

      王隐这次真动手捏了他的脸颊:“你听谁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哪来的喜!”

      “这……”林溦之苍白的脸透出了一抹红,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捏住被子的一角,想趁人不备把自己裹起来……

      “你到底听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吃醋了?说,溦之你——”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你在和谁说话?”杜衡走进来,先看见王隐,忽见林溦之睁着眼睛望着他,一喜:“溦之你醒了?太好了!”

      “你怎么不叫我!?”杜衡责怪王隐。

      “我……”

      好在杜衡也没有介意,坐下给林溦之把脉,口中喃喃道:“脉象有轻微波动,不过也不妨事……好了,王相,既然溦之醒来这关就过了,你去把药端过来,让他喝下去,你也就先出去,不能再打扰他!”

      王隐急了:“怎么一会让我和他说话,一会不让我和他说话——”

      杜衡道:“让你和他说话是把他唤醒,不让你和他说话是不能打扰他,溦之既然醒来,就不能再过多说话,也不能有多过的情绪,要以休息为主,好了好了,你也守了几天了,赶紧去休息吧!不要溦之好了,你又倒下了。”

      王隐怎么可能同意!他趁着杜衡不在,请吴叔在林溦之的床沿也架了一张床,等杜衡进来时看到他这样,说了几句,可谁劝都不肯听,只能由他去了。

      林溦之在半夜翻身时,瞥见旁边多了一张床,他呆了一下,想了又想,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把小床上的王隐戳醒。

      王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身:“怎么了溦之?”

      “你怎么睡这里?”

      王隐道:“我想抱着你睡啊,可是杜先生不让,他怕我动到你的伤口。”

      “……”林溦之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住在这里?”

      王隐想了想:“我要守着你,免得你再做傻事。”

      “……”林溦之在心里腹语,榆木!“我的意思是你天天住在这里不适合……你母亲会生气的,她还在病着,你应该回去守着她。”

      王隐愣了愣,下床坐到了林溦之身边,捏住他的下巴:“小娘子这是在问我要名分吗?”

      林溦之梗着脖子,想抬手打他,可是没有力气。

      抬起的手被王隐握住了,他眼里都是笑,倒在林溦之身边认真道:“溦之,母亲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她不管我们了,余生只希望我们平安快活地在一起。就求一点,你、不准再对我那么凶,要对我温柔点。”

      “你在说笑?”林溦之不可置信,懵懵然地睁大眼睛望着他,满眼怀疑。

      王隐爱死他这可爱的模样了,凑上去就亲了口:“真的真的,母亲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你还没有醒来她就说了……”

      这一亲,让王隐被杜衡骂了一早上:“跟你说了多少次!溦之他现在不能有太多情绪,更不能太激动,更不能刺激他!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让他一夜未眠!你知不知道人的身体都是在夜间修复的!从今天开始你不准睡在这里!”

      王隐只能委屈地垂头听训,一边还忙不迭地点头道歉:“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躲在被窝的林溦之在偷笑。
      昨夜两人一激动抱在一起亲得口干舌燥,身体都烫了起来。林溦之明明感觉到王隐起了反应,就是故意不肯撒手,可怜王隐放又放不下,做又做不了,两人这一夜都不知在干什么……

      早晨喝过药后,王隐扶着林溦之再次躺下。

      王隐心里有话,坐在床沿,欲言又止,只是轻轻抚摸林溦之的脸颊。

      林溦之问:“怎么了?”

      “有件事……一直等着你处理。”王隐抚过林溦之额头的碎发:“如今李琛已下诏狱,无论折旋还是方皓都是由他挑起,你是否要特别用刑?要跟我一起进诏狱吗?”

      林溦之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默了半晌道:“你处理吧!我就不去了。”

      “那好。”王隐低眉亲了他一下:“那交给我。”

      时隔七日,王隐进了宫先去拜见圣上。

      去明正殿的一路都格外幽静,除了几行宫人,见不到一个官员。如今的他们要么去南衙,要么去璟王府。

      王隐踏上阶后,回身望了一眼太极殿的碧瓦飞甍,层层叠叠的镇瓦在烈日下闪着刺目的光芒,明明恢弘庄严,他却感到一丝悲凉。
      不记得有多少日没有临朝了。

      通报之后,高内侍竟亲自来迎王隐,目光闪出一种得见故人的欣喜,他克制着神情道:“守真终于来了!身上的伤养好了吗?”

      这句关怀是真切的,诚挚的,王隐也感动了。他道:“好了,都好了。高内侍可安好?圣体安好?”

      高内侍却是苦笑一声,叹了口气。两人已经穿过重重帷幔,高内侍撩了帘进去,过了小半刻,才宣王隐。

      初冬,殿中已经生了一个暖炉。圣上卧靠在龙榻上,穿着鼬黄斜襟中衣,外罩着一件镶毛大氅。

      王隐刚屈下去的腿就被圣上抬手招起,扯出衰弱的笑:“守真来了。”

      当君与臣之间不存在死亡威胁,对视的目光都和善诚挚起来。

      “臣来了。”王隐望着龙榻上的垂暮老人,忍不住颤了声:“圣体可好?”

      “安好,都安好……”圣上缓声道。

      曾经威严凌厉的天子,被岁月剥蚀的只剩下衰弱伤病,与普通老人无异。皇帝自己也清楚,再厉害的人,只要到了晚年,敬畏与恭顺就不再属于他,若是还像年轻时那样有强烈的掌控欲只会害了自己。
      他不是想得开,只是无能为力了。

      圣上知晓清明的脑袋撑不了太久,便道:“守真……永昌王之乱你处理得好,把玄鹤也教养得好……”

      王隐忙道:“是圣上及各位太傅教养得好。”

      圣上喘了一下,继续道:“听说太子也是时常昏倦,怕是和我一样撑不了太久……玄鹤昨日来,说礼部重拟了玄珠的婚期,如今朝中事都由他代政……他做得好,你又是一手扶持他的人,就由你做主,找个时机让玄鹤登基吧!”

      王隐慌忙伏于龙榻:“圣上龙体安心调养,定能回归鼎盛——”

      “咳!咳咳!”圣上摆了一手,一阵剧咳让他的话也断断续续:“朕自知病入肺腑,无力回天……就这两日你召几位大臣一起来,受命听孤……咳!咳咳!”

      皇帝在这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中竟牵到了肺腑,咳出了血。

      王隐大惊,忙让内侍喊了太医。他伏在龙榻道:“杜衡不是为圣上调理了半年,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高内侍轻抚圣上的后背,服侍他躺了下来,无力道:“再神的医也只是医,又不是神,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其实上月圣上还好,”高内侍掖好床榻的被角,“这次是受了永昌王的打击,怎么也没料到他会造反……”

      出了明正殿,那一阵咳嗽声仍在王隐心里,他一时有些怆然。

      君臣十来年,无论皇帝对他人如何,王隐都凭着揣测圣意过得还不错。虽然也受过诘难,入过牢狱,可是他能有今天这个位置,全靠皇帝的抬举。

      王隐一路埋首走到大理寺诏狱,诏狱门口已有人等候多时了。

      玄珠一身白衣,连遮面的缦纱都是白色,身后跟着的四位侍女也是一身素白。

      她朝王隐施礼后:“听闻王相入了宫,我便在此等候。”

      王隐回了礼道:“公主有何事?”

      “我想见李琛!”玄面撩起遮缦,面露恳求:“王相,看守的人说你下令不准任何人探视,可是这个仇我一定要替方皓报!”

      王隐微怔,抬眸看了她一眼,满身素白,粉黛未施,他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好道:“那里面的场面怕是你见不得。”

      “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王隐往诏狱看了一眼,想了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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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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