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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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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上午,赵桂芬女士在厂子门口“捕获”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服袖口和背部都破了几个大口。他盯着墙上的招聘启示看了很久,时不时往厂子里张望几下,看起来像是找活儿的。厂区里这油腻腻的环境跟他的气质长相十分不符,赵桂芬女士非常没底气的凑过去询问。
“小伙子,你是来找工作吗?”
那少年绷着脸,眉头紧锁,但一看对面是个温柔和蔼的老阿姨,面色稍稍平缓了些。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赵桂芬猛地拍手,哈哈一笑,褶子铺满了大半张脸。表情从刚刚的温柔和蔼迅速切换为十年没见过肥肉的老狐狸,一把拉住少年的手,“小伙子,你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待遇福利那是一流的好,老板人也好,保证你来了以后再也不想走了。”
陈黎日常反感别人的触碰,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他没想对方是什么辈分,本能的甩开了她的手。
赵桂芬有些愣了,想不到这小伙长得眉清目秀,脾气这么暴躁。不过这张招聘启事她贴了快有小半年了,一个来询问的都没有。以他们在东阳镇的名声,招不到人也是意料之内,她原本也只打算碰碰运气,可这段日子厂子里单子越来越多,明显缺人手,眼看着有只鸭子跳到了灶台上,她不能就这么撒手让它飞了呀。
“对不住啊,阿姨一看你就亲切,长得跟我儿子一个样儿,”她对自己的眼神深信不疑。
陈黎看这老太太神经兮兮的,扭头打算离开,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对话。
“那姓李的就不是啥好货,这笔款子欠了快两年了,每回去要他都各种搪塞,要不是你明令禁止我惹事,老子非跑去泼他一盆大粪,还是新鲜出炉的那种。”
“你要是把吹牛逼的本事用在工作上,他当初也没啥理由压我们款。”
“我告诉你森爷,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工作态度,这些年我可是兢兢业业,当牛做马,我就差以身相许了,你这么说我,良心不痛吗?”郑浩峰说着还不忘捂住胸口,饰演一场“为情所伤”的汉子阵痛。
吴森瞥他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给老子爬。”
郑浩峰立马识相的闭嘴。
陈黎远远看着前方走来的俩人。一个面色深沉,一个嬉皮笑脸。一个穿着纯黑的皮衣,一个穿着恨不得招来蝴蝶的明黄色冲锋衣,俩双大长腿步履一致,没点年月是无法形成这样的默契。
他正出神,直到一张黝黑的面孔凑到他跟前。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嘛?”
果然是一句废话。
“你跟踪我们?”吴森警惕的发问。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已经避开那个圈子很多年了,依然会时不时出现这些阴暗的思维。
陈黎没回答他,只是死死地打量面前的三人。古怪的老太太,咋呼的“非洲男”,还有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短短几天内会碰到两次?
“问你话呢?你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了?”
果然是在自己的地盘,郑浩峰明显忘了前些天被人戳脖子时那副怂样。
陈黎眉眼一扫,手随即伸进了口袋,袖口的位置慢慢滑出了一只刀柄,那刀柄的样子迅速让郑浩峰恢复了记忆。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来这的?你来这干嘛?”郑浩峰一边修正了语气,一边有意识的挡在了赵桂芬女士面前,像是随时担心对面的人有什么过激举动。
谁知赵桂芬女士完全不知好歹,用她扛过两百斤大米的双臂一把推开了她儿子,“哎呀,人家小伙子是来找活的,你们干嘛呢?用这种口气跟人说话。”
赵桂芬女士觉得自己在盘算一个天大的阴谋,誓要把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骗进厂子里供他亲儿子和干儿子使唤。她先是对着郑浩峰拼命地眨动那双浑浊的眸子,发现对方接收信号失败,又把目标对准了吴森。但很遗憾,吴森只回了她一个大可不必的眼神。
陈黎不愿再跟他们过多纠葛,转身准备离开。谁知被身后的人叫住。
“你真是来找工作的?”吴森问。
陈黎回头看他一眼,继续迈开步子。
“我这的活儿你干不了,但我有个朋友那儿正缺人,给人装卸货,工资日结,包吃,你去不去?”
吴森料定了他会回头。
陈黎果然心动了。日结,包吃,这两点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更何况他这几天几乎干遍了镇上的所有工作,吓哭了两个小孩,惹怒了三个老板,除了每天混了一顿饭,一毛钱也没拿到。他现在急需要钱,他想洗澡,想在床上睡个舒服的安稳觉。
陈黎就这样为五斗米折腰了。他似乎不好意思看吴森,低着头,闷闷的走到他跟前。
俩人面对面站着,几乎一般的身高。但气场这个东西并不是由身高来决定的,相比起吴森,陈黎的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稚嫩。
吴森轻斜嘴角,一切在他的掌控之内。他掏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递到陈黎面前。
“你去找这个人,就说是吴森介绍你来的。”
陈黎轻轻颔首,大概表示了谢意。刚一转身,吴森再次叫住了他。
“嘿,你还是戴顶帽子吧。”吴森指着自己的脑门绕了个圈,告诉他,顶着个光头走在街上真的有点欠揍,更何况,光头的主人总是这样一副“我最吊”的表情。
陈黎没理他,长腿大步,很快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
赵桂芬女士终于在这场戏剧里清醒过来,对着俩儿子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两个死小子,老娘好不容易给你们留了个人,就这样送给别人了,活该累死你们。”
她想起昨夜凌晨起来上厕所,看见两个崽子还在办公室熬夜加班,心里莫名的难受,拳头的力度不觉又加大的几分。
郑浩峰像是在享受一次三百八十八元的按摩,漫不经心的问:“你把他送去老李那了?你不是说老李那丫老奸巨猾的,做完这单,再也不想跟他有瓜葛了吗?”
吴森活动活动背部,好让老太太的拳头切换到一个全新的位置,“那也得等到他把款给咱们结清啊。”吴森阴冷的笑笑。
“咦,你又打的什么主意?说吧,怪吓人的。”郑浩峰忍不住一哆嗦。
“这小子是过去提醒老李,欠我们的钱该还了。”
郑浩峰这才琢磨透吴森的话。老李一向老奸巨猾,但这混小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吴森不想惹麻烦,平时生意上总是能忍则忍,那些能奏效却又不入流的黑手段他不想去使。这小子借着他的名号过去,老东西碍于情面不好推诿,但依这小子的性格,肯定闹得他厂里鸡飞狗跳。老东西欠债心虚,怕是会误会这是吴森给他的“警告”。
郑浩峰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得,森爷,论老你确实不是那姓李的对手,但论滑,你赢了,赢得彻彻底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