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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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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考试的压迫感让教室里的氛围格外不同。
何繁无所事事地在试卷上画画,黑色的圆珠笔在纸张上留下线条凌厉的形象。
“咚咚……”
笔尖一顿,黑色的墨水氤氲开来,何繁蹙眉,甩下手中的笔,不善地抬眸看向桌边的人。
“出来。”
班主任陆国压着嗓子命令,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会离开。
何繁用力地向后踢开椅子,撑着桌子起身,他个子高,比班主任高了半个头,淡漠地擦过他的身子,从后门离开。
陆国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暗了屏幕的手机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忍着脾气朝着班级里看热闹的人说了几句,走了出去。
无人的楼梯口,一盏灯电流滋滋作响,何繁双手插在裤兜里,靠着白色的墙,抬眸看向走过来的班主任。
“何繁,你觉得自己整天这样吊儿郎当,想学就学,想来就来很牛逼是不是?”
班主任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话说的很干脆。
何繁面色冷漠,没有一丝波动,说的漫不经心:“还行。”
“两年都这么过来了,怎么还有一年就受不了了,还是收了某人的好处。”
他眼皮抬起,看向陆国嘲笑着,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告诉他,我的事少管,他没资格。”
陆国面色很难看,开口严肃说:“你放任自己堕落两年还不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父母离异,家庭不幸的人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你有放纵的资本还不是父母为你兜着底儿。“
“你也是快要成为大人了,抬头看看你的未来,而不是一味得陷入自己铸造的牢笼里。”
陆国语重心长地看着何繁,一字一句地说着青春期的少年的心思。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我想你是听过的,我见过你风华正茂的时候,更希望你能光芒万丈。”
陆国看着少年的脸越来越冷冽,心里自是满意。
年少轻狂,总是要听听过来人的意见。
“何繁。”陆国停顿,点到为止,“我希望你好好想想,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何繁站直身板,裤兜里的手紧紧拳着,竭力压抑着情绪,双眼通红盯着对面,声音冷然:“你别一副看透的模样,话说得这么轻松。”
微暗的楼道里,陆国无奈地望着匆匆离去的少年,固执又高傲。
何繁直接出了校门,站在空旷的马路边上,目光所及之处是泛着红光的红绿灯。
刺眼的红阻挡着前进的路,好似终结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绿灯亮起,他穿过斑马线,走进对面冷清的便利店,从袋子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搁在玻璃桌面上,朝着低着头追剧的老板娘说到:“来包烟。”
老板娘淡淡地看了一眼他,什么话也没说,收下那张百元大钞,从柜台里抽出一包顺带送了一只打火机。
何繁走出店门,站在街边,看着对面熟悉的校门,撕开包装,倒扣出一支烟,递至嘴边,张口含住,点火,烟卷着火花掩映在夜色里。
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口腔里是辛辣的快感,让人忘却烦恼。
一股烟灰弥漫在空气中,他在想自己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那时候父母还没离婚,他曾偷偷溜进父亲的书房,从抽屉里翻出烟盒,像模像样地吸了一口,呛得自己满脸通红,咳嗦声引起了父亲的关注,被他发现后,还被他狠狠揍了一顿,他那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他记仇,还再次偷溜进去,想把所有藏在那里的罪魁祸首给通通碾碎,结果却怎么也没找着原本摆在那里的东西。
是爱他吧,至少那时候真的爱他。
唇角勾笑,眼里淬着凉。
将烟盒塞进裤袋,动作有点狠,指尖被浅浅地划开一道小口。
他掏出来一看,是昨晚褚以雅给的七彩糖果,晶莹的糖纸透着光。
指间的烟灰掉落,烫到了他的无名指,他整个人好似清醒了过来,掐了手中的烟,将整个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拨开橙黄色的糖纸,甜味覆盖了辛辣。
黑夜似一张薄幕,绝佳地藏着人心。
*
网吧,何繁带着耳机在游戏里大开杀戒,一路带飞,耳机里的队友聒噪地叫嚷着,他嫌烦,摘了耳机,全然不顾队友,激进前进。
“一个人进攻地这么猛,看来心情很差啊。”
悠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繁眼皮子都没抬,手里动作更是凶猛。
老板“啧啧”摇头,手撑在他的椅背上,平淡地说着惊人的话:“你家小姑娘找你来了。”
何繁听了进去,手里一顿,失神片刻即被对方反杀,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眼神下意识地往门口方向望去。
塑料门帘紧紧合着,没瞧见那抹倩丽的身影。
老板忍着笑,缓缓地开口:“别看了,人没来。”
冷峻的面容浮上一层霜,何繁心情本就不爽,老板还敢开他的玩笑。
他扔了手里的鼠标,动作又狠又急,偏过头,黝黑的眸子闪着锋利的光,周身戾气。
“我话还没说完呢。”老板脊背一凉,乖乖把话说完:“她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问你在不在,你怎么惹人家小姑娘了,感觉急得都要哭了呢,还说要来找你…”
何繁不由蹙起眉头,以往心情差的时候,他习惯了通宵借助游戏舒缓心情,没人管他,也管不来他。
他忘了,在不久之前,他才答应小姑娘早点回去。
应该她会等他。
想到这些,他的心莫名就软了,也想通了,觉得自己今晚的脾气来得有些可笑,为一些不重要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毁自己真不值当。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垂头瞄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拿过遗弃在一旁的手机,长按开机,漆黑的屏幕有了光亮,一连串的电话短信弹屏而来。
他点开Q/Q里的消息,置顶的红圈圈里的数字足以显示着当事人的心急。
何繁眸子暗了暗,紧握着手机,起身,不顾老板看笑话似的眼神,擦过老板着急忙慌地跑向大门口。
游戏里的人物刚刚复活,却一直在起点原地不动,老板无聊,坐在他的位子上接替他玩游戏。
没一会儿,人又跑了回来,使劲儿地拍着老板的肩膀,拽着他离开椅子。
“你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我回去了,让她别过来。”
老板:“……”
“还有别说,这是我说的。”
何繁扭过头,冷着一张脸,仗着自己的高个威胁着他。
老板怂怂地点点头,拍了拍他使劲扯着的自己的T恤,示意他松开。
何繁松开,又不放心地眼神示意,见他掏出手机,播到通话页面才转身离开。
“听见了吗,”老板抬着肩膀,把手机夹在耳朵边问对方,替何繁说好话,“我认识何繁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么着急地想要回家。”
“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也不要太过责怪他。”
“谢谢你,东哥。”对面小姑娘似是舒了一口气,软软地表达谢意。
老板手里游戏玩得贼溜,耳边心安理得地接受小姑娘的谢意。
何繁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灯火通明,他妈,褚以雅,姜芋三个人齐刷刷地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望着大门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又有点心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场景却又一直期待的场景。
他关了门,缓缓走进院子,没有开口。
更准确的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回来啦,”寒梅眼神里有着复杂的情绪,站起身来,想靠近却又止住了脚步,最后轻柔地落下一句,“早点休息吧。”
寒梅这些年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业,对何繁管得少,交流得更少,等意识到他叛逆的时候,已经完全约束不住他了。
这两年他冷静了不少,她对何繁是小心翼翼的,何繁对她也是疏远却尊重。
何繁没吭声,静静地站在圆桌旁。
氛围着实有些静谧,褚以雅上前一把拉过何繁,朝着寒梅眨眨眼睛,说:“老师,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我们先上去了。”
说完,扯着何繁进了屋子,拉上二楼。
“老师,以雅在小繁心里是不同的,”姜芋边扶着寒梅进了屋子,边开口,“您放心吧,以雅是个小太阳,会温暖小繁的。”
“嗯。”
*
何繁任由褚以雅拉着,踉踉跄跄地站在俩人门中间。
褚以雅松开手,后退一步,姣好的面容此时略微严肃地看着何繁。
“何繁,你这个人真的是死性不改啊,前脚刚答应我早点回来,后脚就食言。”
“这么晚不回来就算了,手机也关机了,怎么也打不通,先前还说我,你自己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啊!”
身前的小姑娘一袭白色之中勾描着一颗颗嫩红可爱的草莓的纯棉宽松长裙,黑色蓬松的长发洒落在胸前,仰着头,瓷白的脖颈间那颗浅色小痣清晰可见,嫩的可以掐出水的脸上却是格外的认真,语气更是狂妄。
“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缺乏管教,自我放纵惯了,一点都体会不到别人的感受。”
“那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以前,没人管你,就算了,现在此刻,你就归我管了。”
何繁唇角挽起,棱角精致的俊脸上漾出浅浅柔柔的笑涡,细长的丹凤眼轻微眯起,眼底是化开的迷茫,取而代之地欢喜。
“你倒是大言不惭。”何繁轻快地抵着墙,眉眼低垂,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褚以雅轻哼一声,小声嘀咕着:“还不是你不听话。”
“什么?”何繁没听清,俯身靠近她。
褚以雅却凑近何繁,垫脚,鼻尖轻触他的衣领,轻嗅。
果不其然,她的秀眉皱起,抬眸,语气笃定:“你抽烟了。”
“是我给你的糖不够甜吗!”
烟抽多了,坏心绪会走开吗?
当然不会,只会越陷越深。
但是,糖果会,甘甜会消散苦涩。
橙子糖的味道好似还未散去。
何繁面色闪过一丝慌乱,抬手揉了揉泛红的耳尖,点点头回应。
“甜。”
直到他的后背重新贴到墙上,加快的心跳才定了神,视线落在褚以雅的一汪清泉里,那里面掩映着自己的身影。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他厌恶这个漆黑的夜晚,因为他只能通过自我摧毁,才能度过这慢慢无尽的夜晚。
而在此刻,他开始期待。
在这个夜晚,他找到了自己拥抱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