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画（短篇言情）》痴我罪我

2、第二章

　　那僧人神色淡淡，我隔着一段距离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惊愕。

　　我定了心神，抬步向他走去，那僧人看着我走到他面前，眼都不眨一下。

　　“大师，可是要化缘？”

　　苦行僧半晌才开口道：“你是何人？”

　　我楞在原地，有些好笑，“大师此话何意？”

　　苦行僧俯身弓腰道：“夫人与贫僧相识一人极为相似，方才一晃神认错了，对不住。”

　　我收了笑意，踌躇着问道：“故人可是谢漫？”

　　他不答，我们便在门外就着一阵冷风站了半盏茶的功夫，末了他留下一句话。

　　——若有一日你想醒来，可去后山的静音寺寻无弦法师。

　　我不知对方所云，心中有些忐忑，生怕对方将我这缕孤魂瞧出来了，要做法收了我，好在大师说完便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在心中默默记下了静音寺和无弦法师这两个名字。

　　往后几日我无暇再去思索大师那句话的意思，我相公的病又加重了。

　　他开始日夜咳嗽不止，面色泛青，城里的郎中请了个遍，各自说法不同可最后一句却都是“药石无灵”这四个字。

　　他已下不得床，刚病那会儿还能睁开眼同我说几句话，如今夜色如墨，星辰寥寥，房中却连呼吸声也甚是微弱。

　　我总是不放心，便日夜守在他房中不敢离开半步，我时不时起身掀开床幔，指尖微颤地伸出两根手指探一探他的鼻息，每每感受到那游丝一般的气息我才感到踏实。

　　这一夜我照常守在他的房中，因为常年用药，房中有一股挥散不去的药味儿，我是闻不出来了，可仍不希望这房中再多一样病入膏肓的味道。

　　我起身点香，听见我相公又撕心裂肺地咳起来，手腕一抖，一滴烛泪滴在了手背上，顾不得一瞬的疼痛，我忙倒了杯水掀开床幔递给他，他嘴唇苍白透着点青，我掰开他的嘴水却灌不进他的喉。

　　我一急，手中的水就撒在了床边，杯子也滚了下去，我慌忙去捡，低身之时却从相公的口中清楚地听见了两个字：谢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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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特别黑，我打着灯笼在后山上寻觅了许久才发现了那座隐在杂草之后的静音寺。寺中还有烛光，我同开门的小僧报上了无弦法师的名字，他也不问我三更半夜寻到此处的目的只将我引了进去。

　　我同小僧在寺中七拐八绕，终于在一间黑漆漆的房前停下了，廊上有烛光，可屋内却是黑暗一片，门窗紧闭。小僧叩了叩门，屋内忽然就跳起了几点烛光，霎时照亮一片。小僧将门拉开，我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坐着一个僧人，我借着烛光瞧清了他的面貌，正是那日在门口与我说话的苦行僧。我盯着他冷冽的眉眼，问他：“大师上次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无弦法师将一杯清茶推到了我面前，缓缓开口：“夫人来此处寻贫僧，想必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有些坐不住了，“大师的意思是能帮我找回生前的记忆？”

　　“夫人要是愿意，贫僧自然会竭力相助。”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清茶，“你为何要帮我？”

　　“贫僧有一故人，与夫人相貌相似……”

　　我闭眼呼出一口气，出声打断了他：“谢家小姐吗？”

　　我睁开眼道：“我生前……是谢漫吗？”

　　苦行僧摇头，从桌下取出一盏幽绿的灯，我看了一眼只觉得一阵眩晕，苦行僧忙用黑布将其盖上了。

　　“夫人确定要寻回生前的记忆吗？”他看着我。

　　我点头，他又道：“夫人乃阴魂，留恋人界只因执念二字，若是寻回了生前的记忆执念亦会烟消云散，夫人届时在阳间的日数便不多了。”

　　我想起了相公羸弱不堪的身子，垂首道：“我愿与我相公一同入黄泉，在此之前，我惟愿了他一桩心事。”

　　黑布被掀开，那盏灯爆出幽绿的光，在我眼前无限地蔓延，眼前越来越亮，最后只剩一瞬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