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枷》表里澄澈

28、幕后之人

　　玄清岛。

　　青云直上，扶摇万里。千万羽族的孩子在这片土地上尽情飞翔。夏语冰和上官时看着这些孩子们，露出喜悦而担忧的神情。

　　一名素衣男子缓步走到了他们身边，道：“在下临溪阁楚关，见过两位。”

　　上官时和夏语冰回了礼。

　　“我有一位朋友，想要与上官兄谈一谈，不知上官兄可否移步？”楚关又道。

　　上官时点头，便跟着那男子一起去见了一个人。当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很惊讶，但很快也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只是问：“你真的要如此？”

　　“师兄，如今之事，不是你我之间的事，而是整个师门的大事。我愧对苍云门，唯有这样才能勉强弥补我的过错，我没有资格再为苍云一战，只希望师兄能够替我一战。”邵尘说道。

　　他早已想好了一切，当初自己将弑神剑带出苍云门，已经背叛了师门。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尚和解了他体内的蛊，但是只有他知道，那只是一场戏，是他和尚和一起演的一场戏。

　　当他把弑神剑偷出来，交给上官惊鸿后，他的确得到了自由，但他却是真的无处可去了。他用背弃师门的代价换来了自由。如今，他只是想挽回一点曾经的自己。

　　“邵尘，我可以自己修炼回来——”上官时的话被一股霸道的法力打断了，邵尘趁他不备，直接一个闪身绕到他身后向他输送起了法力。

　　“师兄，我知道你可以，但是现在来不及了。”邵尘说道。当他感觉最后一股力量从自己体内消失后，便瘫坐在了地上，苦笑着继续说道，“好好待她。还有，当年我没说出的那三个字，是她的名字。请你转告她。”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在你身边护你周全，那就让你身边的人有保护你的能力吧。语冰，我喜欢你，可我已经不容于苍云山了。我做了很多你无法原谅的事，我已经不能回头。

　　最后，邵尘自己用手支撑着站了起来，他蛊毒刚解，又失了全身修为，身体很差，但他甩开了上官时的手，只留下一句“保重”，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如今四海皆大，他无处不是家，他忽然笑了，阳光照在脸上，风吹在耳边，他思索着，这一次，叫什么名字呢？

　　当夏语冰得知这一切后，她在岛上一个人坐了一下午。邵尘终究还是走了，她也没有留住他。重生一世，遗憾还是遗憾。

　　以前以为人生无常，有一些事自然无可奈何。后来发现，哪怕已知一切，依旧无可奈何。

　　——

　　“师弟！”云谷从黑暗中走出。

　　“师兄，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早已不认我这个师弟了呢。”仇不德冷眼看向他。在他看到云谷的那一刻，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我今日来，是为师门除害的。”云谷缓缓道。

　　仇不德走到他的面前，冷笑着说道：“来吧！让我也来看看师兄如今的修为。”

　　一掌过去，仇不德惊讶地睁开了眼睛，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你欠了太多人的命，还轮不着我来取。”云谷拂袖而去。

　　仇不德知道自己已经被云谷废了修为。他不杀自己，或许还是念着那几年的同门之谊吧。

　　三天之后，地坤派攻上了苍云山。

　　重生前，就是这一天，苍云门倒了，屹立在修真界近千年的一大门派就这样倒在了这里。这一次，又将如何？

　　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攻上山来，夏语冰突然有了一种宿命感。好像命运早已注定，一切都已经写在了一个册子上。自己，或是他人，都是被安排好的棋子。

　　上官时正在对战上官惊鸿。他虽然重获了修为，但依旧不是上官惊鸿的对手。

　　“你真的是葛剑的弟子？”

　　“是。”

　　“不错，其实我很喜欢你，你我也投缘，要不是你挡了我的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上官惊鸿嘴角带笑，说道。

　　“只可惜，你也挡了我的路。”上官时冷冷道。

　　就在两人对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是尚和，他生生用法力分开了正在缠斗的二人。

　　上官时惊讶于尚和的修为。能仅凭一人之力强行分开两股力量，其法力修为必定深不可测。更何况尚和在苍云门多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就连长老都以为他修为平平，可见他绝不简单。

　　尚和不管战况，只是径直走到上官时面前，缓缓道：“你该醒了。”

　　接着上官时就陷入了昏迷。他坐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似是一个剑客，举手投足一股江湖气。那人与他长得一点也不像，但直觉告诉他，那就是自己。

　　那人带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眉宇间极像一个人，尚和。剑客带着少年踏遍千山万水，两人虽为师徒，却像朋友一般。

　　上官时似乎记起了那剑客的名字：颜如泥。还有，他飞升的事情。以及，夏语冰重生前的事。

　　上官时走过尚和身边，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说了一句：“你先对付上官惊鸿，我去解决仇不德。”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之后，上官时留下一句话：“我小时候的事以后再和你算账。”

　　尚和无奈地笑了笑，心里道：“当初不是你非要叫我师父的吗？算了，总是你有理。”

　　当上官时把剑插入仇不德的胸口时，有一个人在远远地看着。

　　“你还是来了，师弟。”上官时收回剑，看向邵尘，说道。

　　“我此次前来，不是身为苍云门曾经的弟子，而是另一个身份。”邵尘淡淡道。

　　“是临溪阁吗？”上官时问。

　　邵尘点了点头。

　　——

　　这一战，苍云门赢了。有尚和的神力相助，又有临溪阁相帮，更有整个门派上下的合力同心。

　　夏语冰站在摘星崖上。

　　这里是整个山上最高的地方。在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整个苍云门，看到整个苍云山。

　　这一次，是她重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扭转命运。这一次苍云门没有败，她没有死，千千万万的苍云门弟子也没有因此殒命。

　　从这一刻，她的生命仿佛回到了重生之前。此前的一切，虽有变化，她毕竟也有掌握。

　　此后，便是真正变幻莫测的人生。

　　然而，此刻仅仅只是暂时击败了地坤派而已，他们是否会卷土重来，尚未可知。

　　地坤派的野心远远要大的多，他们想要的应该不仅仅是修真界的顶端位置。他们还想要掌握皇权，掌握这片大地。

　　而关于自己的命运，关于那个上古的使命，她又能完成多少？羽族人千万年的命运她能否改变？她能否带领他们重回九天之上？

　　她不知道，但她选择相信自己。

　　——

　　“这一次，你可是彻底犯了天规。”上官时坐在树上，喝着酒，对尚和说道。

　　“从那时起，我就已经犯了天规。”尚和回答。

　　尚和在树下舞剑，他的身法其实细看起来很像上官时，一样的飘逸，一样的潇洒。此刻，树叶纷飞，黄蝶曼舞。

　　“你后悔吗？”尚和问。

　　上官时知道尚和问的是什么，当年他下凡历劫，上官时本是他历劫的最后一世，这一世之后他便可以升仙阶。

　　可是，他放弃了。

　　他以放弃回到天界为代价，再加上永生永世轮回孤煞，换了夏语冰的一世重生。

　　“当年在我被指认为逆徒，修为尽废，万人唾骂时，只有她相信我，她值得重新活一次。所幸，重回一次，她爱上了我，我也再次爱上了她。况且，我们还早早参与了彼此的人生，更加深入地认识了对方。”

　　在黄叶纷飞中，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所幸，这一次，我与你同行。”

　　她一袭蓝衣，如碧海，似蓝天，带着远方的神秘与自由缓缓飞来。

　　尚和停止舞剑，怔怔地望向了她，道：“羽族尚和见过神女。”他眼眶含泪。多少年的梦，多少次的希望，神女一诺，他寻找了千年。

　　那早已被剥夺了的自由，能否重回？他也曾怀疑。

　　其实对于他来说，他并没有为这件事献身的必要。他已飞升，人间早已无法禁锢他，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自由。

　　但，他做了这件事，献出了一生。

　　本可以独善其身，但他没有，他自己逃离了苦海，便想着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人一起获得自由，他无悔。

　　“师兄，无论我是谁，你都是我师兄。”夏语冰笑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也知道了尚和的谋划，她敬佩尚和，也害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看来你们有要事要谈，我先告退了。”上官时道。他跃身下树，潇洒而去。

　　“师兄，想必你还有其他身份吧。”夏语冰开门见山。

　　“师妹不妨猜猜？”尚和卖了个关子。

　　“师兄可还姓萧？”

　　“是。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葛剑。其实我和上官时很早就认识了，我看着他长大的，师妹可想知道上官时的另一个名字？”

　　夏语冰眨眨眼，表示好奇。

　　“颜如泥。”尚和说道。

　　夏语冰不禁莞尔一笑，没想到上官时取名字还真是随意。

　　尚和悠悠道：“古语有云，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剑道之中，无人不识颜如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