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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3. 明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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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二人抵达鹊仙镇。原本计划一日不到,全因他们低估了雨雪的威力。
建瓴城有一套完备的地下疏水沟,对建瓴而言的天生异象可以一笔带过,然而这些“甘霖”淹惨了周边。鹊仙镇外围往来道路、田地无一幸免,连成一片滩涂,步行尚艰,车马更难行。
迟芯脸色不大好,浑身酸疼,附加足下窜寒,其中不乏来路阴阳两气失调的因素。道上的迁葬队伍格外密集,大多请僧道开路,看来送的大都是妇人或孩童。
本来用不着喝药,这点寒湿捂一宿就无碍,可一宿下来症状不见消散,反倒鼻音更重了些,常伴咳嗽,低烧时有时无,景俞未免担心某些非人可控的“东西”,迟芯嗤之以鼻,生死不在天,大多在人为,书读傻了?
如此正中下怀,蒙面显得自然有理,否则碰上乡下的勤快巡捕拦路,大张旗鼓地接待多没意思。
五色纸花与素白的冥钱交叠,一并烂在路边水洼里,在一个个叠加的脚印下混化成土褐色。
景俞问提壶串巷的茶贩:“大伯,红白事这么冲撞不好吧?”
茶贩习以为然道:“红白喜事,小人瞧二位眼生,许是外客,这些年这里人多了不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确实,看来就算没有淹水,一路上迁坟的队伍也不见得少,死人给活人腾地方住,无可厚非。
见迟芯在一旁要了热茶,熟练掏钱的却是景俞,茶贩窥比二人行头,搔首捏了捏幅巾。
迟芯润了火烧嗓,咽水时有些疼,还有些痒,激得他用力抵了抵上颚,又忍不住干咳。景俞面无表情,挨着肩悄悄给他顺背,被冰凉的剑柄截胡,还借势敲打了数下。
景俞负手环顾四周,转悠一小圈,说:“镇子临河,自从水路打通,建瓴附近,鹊仙兼水陆要驿,如今该超千户,算起来应升了县。人丁兴旺,这类事难免频繁,只可惜原本的风景。”
茶贩听完“哎”一声,从淳厚的乡音里憋出京调,说:“人旺是好事,眼下正是娶新妇生娃娃的好时候,您像这早集有鱼市,开春河鱼正肥,那都抢手!回家熬给婆娘好下奶……”
迟芯手上一歪,茶水匀了边。手凉,他没被烫跳起来,家长里短左耳进右耳出。
早市?那分明是错过了,彼时有个不知死活的公子哥……景俞没逮着迟芯的视线。
气死人了。那还是路吗?简直行如沼泽,过一段就要下来推;那还是地吗?简直浅水汪洋,赤脚泡在泥泞里与马车较劲,四肢被冷风冻得通红,偏力不胜任时爱犯犟。
气死人了。景俞被喝令待在车里,什么忙也没帮上。入镇时正赶散集,人手一条翻肚鱼,车里一条翻脸鱼。
“无妨,不急走。”景俞护肩牵领,逮不住视线,那就逮人。背后强行没收武器,“偷得浮生半日闲,既然到了好地方,明日早起便是。”
迟芯手忙脚乱地递了杯,开口嗓子都哑了,“哎——玉……”
“哼。”鱼翻白眼,“早睡早起,强身健体。”鱼说。
有唐棣在,林饮溪夜不成眠,日上三竿,道也是强身健体。难得蠢蛇自己送上七寸,唐棣自然极尽人事。
“我……”林饮溪无精打采地看唐棣服侍自己穿衣,“凡事过犹不及。唐文飞,我的肩伤若是复发了,就都你害的!”
唐棣吹开那肩上微卷的长发,摸骨确认着,说:“雨雪难行,各样事都延误,不过总算到位。他一个位同副相的毛头执政就这么随随便便下去地方,县令若不照应,光不知不察之罪就足够我台谏弹劾的了。”
“你就不怕弹劾了县令,执政与大理寺偷换案件的事情暴露?”林饮溪轻笑。
“帮你还不乐意!”唐棣一早叫人把早膳糕点端了几样,一应是甜的,软腻的糕点粘上了林饮溪善道的嘴。
“添油加醋,我帮你取景家血脉,好不好?”
林饮溪摇摇头,于是糕点刚咽完又被填进一块,他默默看向唐棣环在腕里的茶壶,坏小子不学好。
唐棣仍旧不给水,一手摁着茶壶盖,神情有些沮丧,道:“我是真的不懂,有必要让自己顶风冒险,绕这个圈子?”紧接着有仇似的喂进一块条糕。
林饮溪叼住一端,倾身把耷拉在外的一截往唐棣鼻尖上蹭粉,没成功,一截都教唐棣咽了,由此换来了茶水。
“大理寺动不得,”林饮溪说:“让他们自己私了,比你我插手合适。莽撞伤了白氏遗孤,唐文飞吃不了兜着走。”
“兜着你走。”唐棣装作不懂地借话调戏。
林饮溪摊手道:“那可不怨我,我又不用兜着。”
豪华的过街阵仗吓得楼上自个掏钱住客栈的小执政一度虚惊。景俞好说歹说从厨房讨来一锅鲤鱼汤,才上炉子,水都还没烧热。
过午,楼上的棉棉虫暂时下不来床,景俞舒展四肢,趴在没干透的四方桌上,尽管桌面久积油气,他也无暇挑剔,三句没两句地与跑堂磨嘴皮子。
景俞说:“大伯,您说县令老爷按权不当如此,强龙还怕地头蛇,不知是迎哪位大驾光临?”
跑堂气正躁,手里鸡毛掸子追着苍蝇一路驱赶,奈何心里有鬼,只能笑脸应承,打着“嘘”说:“客官小声!您是不知里中内情,咱们县蔡老爷轻易不敢议论,不过这回怕是摊上事儿啦!”
话说三年前,里长[1]蔡申凭抚养[2]有功,在按察使处圈了“极优”绩,直任鹊仙县令。一人得官鸡犬升天,蔡氏族人趁机占据新县把持主权的一顺职位,由此引发认宗大潮,鹊仙蔡氏一夜生出许多旁支,全县在册近两千户,混得有头有脸的杂姓莫不是得了蔡氏提携。
巧事成双,蔡氏手有鹊仙驿,水陆两头皆有本钱,蔡申四五十岁,吭哧拜京城太保陈为庸为“干爹”。陈家经营日大,需要对外扩张人脉,广开门路,于是陈为庸年近花甲凭添一子,五旬翁与黄口儿同堂,一口一个“爹”地尊敬。
投机秀才借题作话,可惜勾栏瓦肆无人敢买,直到陈家一把火烧起来。陈宅火灭,另一把火则在唱本演杂中炙手可热,“书中自有黄金屋”,吸引淘金客,也迎来了大理寺。
“喔,那他是真摊上事了。”景俞这身打扮的人这么说,那跑堂更加乐开怀,随之便把合伙扎棉棉虫的事抛之脑后。
景俞转脸换枕胳膊,好嘛,真冤家路窄。
一家子想要有福同享,就必然有难同当。大理正卿大驾光临,人还得英雄亲传,就是庶子也风光过嫡出的白眼狼。别说吃罪不起,任再给一百个胆子,那县令照样要后悔投错门户。陈为庸的家产不翼而飞,其亲眷又尽数葬身,若还能查到谁,白思勉头一个不放过驱名逐利的小人。
坏了,果然受制于人,做什么都得低调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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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正位上坐着白思勉。蔡申自觉让出座椅,县令占知县的,知县占县丞的。县丞失座,与主簿及县尉立在后方,站不到半炷香就虚汗不止。
白思勉气安然自若,一改在京时的阴鸷,说:“诸位好坐,座位不够就添,不必拘谨。素来听闻鹊仙治县有方,本官意在拜会,终于得缘一见,倒让蔡大人误会了。”
白思勉轻装上阵,此行身边没跟多少人,特地选面善和气的带,却都是隐藏精锐。这事连刑部都未曾通风,蔡氏越严阵以待,白思勉越觉此番来得值当。他们脚程快,迂经鹊仙驿而来也不过迟到半日。
白思勉欣然道:“新县风貌果然不同,各司其职妥妥当当,冗而不杂,难怪能得极优考评。”
蔡申眉尾挂汗,语出谦恭,道:“大人过誉了,小人等本非能士,更才疏学浅,承蒙抬爱暂理县务,乡民笨拙,如此且且不出纰漏罢了,怎敢当寺卿大人褒赞。”
蔡申早有预料。又夸妥当,又夸各司其职,言下意在人多齐全。多个人便加一份俸禄,事务统共那么些,同级地县一兼数职,常有名无实,也没见谁挨过绊子,原是你处富庶,才养得起这许多张嘴,不叫一官挨饿。
然而督查之事何时轮到大理寺管。明面上客套,究竟全是借口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大理寺协同查办上元火案,当事的是蔡申名义上的“干爹”,作为“遗孤”总该有个交代,顺便数数家珍几何。
唷,那可真是抱憾!身为鹊仙蔡氏族长,清者自清。陈为庸老货的脾气一摸便知,他的家底,亲子继承尚须斟酌,哪有外姓干亲半杯羹?
素闻现大理寺卿走哪磕哪,不撞南墙不回头。年轻就是气盛,竖子自找苦吃,长者多说无用,就是整个鹊仙破费陪这新人玩闹,难免劳民伤财。
县令以下皆是小辈,余者或站或坐,蔡申正心疼三儿子。
县丞蔡世聪新纳美妾,喜宴没坐热就出来随行。这会站不稳,大抵都因开席劝酒,多喝了些。蔡申向白思勉告罪,以三子身感不适为由,遣他还家续席。大好喜事横出姓白的小子,蔡家已然给足了面子。
蔡世聪先醉酒,后待风口吹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酒席丢给亲族好友,蔡世聪则独自上书房歇下。
迟芯不肯开药,固执的性格一如既往。景俞再不爱动,也习惯了钻空子。哪是买“公子”,是供祖宗。景俞亲自端了鱼汤上楼,棉棉虫老远就嗅到了辣味,在喷嚏里醒来。
景俞将祖宗包在厚被子里搓成条,与一见如故的跑堂联手拿来粗麻绳,把被卷缠得密不透风,以某阴险的条件催眠。
啊……醒来这感觉真是熟悉,又湿又热又冷又透不过气,就像刚出锅的饺子。
“呜——”
迟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见着景俞就想起撒娇,可能意外发现这招管用,不做其它考虑。景俞见那雾濛濛的小眼神着实可怜,殊不知能让迟芯哼哼唧唧、主动示弱的人独他无二。
迟芯到底不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的那类,那境界太高了,惭愧,惭愧。
景俞盛了汤放床头,把不听话的棉棉虫扶起来坐好,说:“好点了?”
迟芯躲在被子里打哈欠,“那是,托您的福。走开走开,不喝药。”
“不是药,”景俞凑近,鱼汤鲜醇的香气成功引起了馋猫的注意,睡一下午,此时该又渴又饿。
好香……迟芯眼珠子滑向外沿,“我没手拿,我病着。”
“嗯,”景俞吹着勺子,隐隐发笑,“赔罪,我喂你,不过得喝完。”
猫儿探着脑袋,吸溜一口汤,顿时感到哪里不对劲,“嗷呜”一声叫唤起来:“你放了多少姜?!”
景俞终于笑露犬齿,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来,喝完还有。”
鱼味姜汤!这不是欺负猫吗?迟芯辣出一身汗,浑身湿漉漉地被摁进了浴桶。
“是赔罪还是报仇啊?”他负气地吐出一连串泡泡,咕噜咕噜。
“你猜。下次注意,不要随便招惹我。”景俞蘸着皂角水为他梳发,“不喝药不请大夫,那就别怨我开偏方,我又不是大夫。”
迟芯半颗脑袋又躲进水里去了,“我又不走,招还不成吗……”
景俞装背,侧耳道:“说什么?又错哪了?”
咕噜咕噜。
景俞浸在水中的指尖绕上发梢,淡淡的皂角香。他说:“好吧,本官听你狡辩。前日为何偷袭本官?而后两日又怎么缄口不言,一味撒闷气?”
“慢着,”迟芯悄悄移开目光,说:“你需得保证,月内再不许碰我。纸上一月,两次——完了。”
“……哦。”若不是雾气蒸腾,景俞泛红的双颊可休想过关。
“那好,”迟芯松口气,接着说:“你若是你爹,会不会另有种可能?”
“唔?”
迟芯想换边靠,中途发现发梢缠住了,只好揉揉头皮,借水流把缠住的部分从登徒子的指尖反向绕散,心里如扑棱线球一般不爽。
他拧起眉头,烦道:“还没算账呢。你让昭康做梁上君子,结果我家殷冉被他采了去。别跟我说不知道,你们主仆行啊,呵,要是你也——”
辛苦解散大半的发梢,景俞手一抖就松开了,他恍然大悟且异常专注地说:“我发誓,第一,我是一开始就图谋不轨,绝非半道截胡;第二,昭康瞒得纹丝不漏,我若不是留下了衣服,别说我爹,就是母亲也绝不可能识破,真的是意外;第三,先来后到,为什么我要的人成了官家的宝贝?
“哦,还有,你可别抖出去,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我能让你扮成女儿家,可我没法变出个孙……”
“哗啦——”
“……你躲那头做什么?”景俞眨巴两眼。
“鱼,”迟芯沉着脸,言简意赅道:“留下;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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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俞与跑堂躲在桌子腿后面,眼看那鱼滚了一身又一身的胡椒面,不够,还有山椒段。火舌喷薄,红红绿绿好彩头,谁还记得它清白过……
人靠衣装,跑堂的差点没认出自家住客。上午还锦衣华缎的,傍晚只剩布衣粗麻了。不怕人咂嘴,就是平头百姓也有爱美之心,这两身是谁置办的哟!东一件西一裳凑齐了百家衣,不可恭维。若再没一张好脸和一副好身板,左右也就比花子们干净点,夸不出其它。
跑堂的见着掌柜,止不住上去吹耳风。还能关心啥,左不过是嫁呀娶了的。
掌柜听他嚼芝麻,反正自家闺女都攀了蔡氏高枝,亲戚百口随便谁处,为妻做妾,哪个不是衣食无忧、有人伺候。只是乡巴佬蔡家的丁壮,远房不提,亲的大都歪瓜裂枣,只那蔡老三稍稍端正些,却是个花心大萝卜。
那蔡三的后院起初一拥住进十几位小娘子,谁道刚过完年,这个幽怨伤情,那个产中暴毙,房屋多空落,都说他家被咒了,可不是么,蔡三娶了又娶,正妻无出,事到如今仍远近搜罗小妾。别看他年纪轻,那兜里有的是钱,糟蹋别家女儿也不怕官司,人为财死嘛。再说了,整个鹊仙官府都是蔡氏,鱼肉乡里早不稀奇。
顺蔡者生,逆蔡者亡。
掌柜拨冷水道:“唷!蔡家不算好归宿,看上外乡客不成?”
跑堂家有待嫁小妹,少不了见人物色,绞着袖口说:“哎是是是……外乡客是不怎么可靠,可是不过嘛,桌角蹲那位虽不及龙鳞凤羽,勉强有点墨水,还行,若是秀才或考虑考虑。就是太斯文,万不是个锄头都挥不动的笔杆子,倒要补贴他去考功名,白浪费青春。”
掌柜各瞟两眼,“哼!想得美!那些考功名的不是拖垮娘家自暴自弃,就是喜新厌旧,狼心狗肺,稀罕!”
“那、那,那您看这借厨房的呢?”跑堂憧憬道:“拍板叫绝!您瞧瞧这位,方才小的上楼换水,有意没意收了两眼,正巧公子哥没遮面罩,啧啧啧,大男人怎能生成那般模样?又利落又柔婉,他还带着剑!侠道中人忠肝义胆,又这么——这么贤惠,咱都想抛果子砸花儿了!衣装是个屁!哪怕裹张麻袋都好看。只是脾气有点暴躁,怪破胆的,家里小妹恐怕镇他不住,届时得我这大哥想——哎呀呀!掌柜的饶命,就只说说,说说!”
掌柜拇指对食指,将翘胡须捻齐,拧完耳朵,端手装佯吹了吹,老眼一讥,歪嘴指戳道:“书生且罢。这种,不是我劝,走着避着吧。不是不能惹,怕是惹了他,掉脑袋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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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俞双唇有如胭脂水粉,上下薄薄两瓣赤红圆润,鱼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翻个面,腌透辣汁的鱼身红得发黑,汤汁滑落,那都是泪。
根本来不及惊叹迟芯随了谢苍年的手艺,什么“吃鱼补脑,挑刺练手”的歪歪理首先抢占了餐桌,景俞向身边投去求助的眼神。
“一半?不错,再接再厉。”身边人没心没肺地夸赞道。
胆敢给猫喝鱼味的姜汤,狗就得做好辣椒里挑刺的觉悟,可景俞怎么看怎么觉得狗和鱼都是他。至于猫,猫儿又在假寐。
“迟芯,我不敢了,饶我一条狗命,啊……”不愧,不愧是心狠手辣,辣得舌头不听使唤,景俞怎么也没料想会在一条鱼的面前败下阵来。
话这么说,还是心虚。昭康真是帮了大忙,原来迟芯一直疑心他瓮中捉鳖,比如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和合露,比如故意纵容他不当“公子”不迎客,比如假惺惺地追查凶手,比如赶鸭上架般接人进府,再比如欲擒故纵地扒出不为人知的身世,博得信任与同情,再牢牢把占住这个人和这颗心。
于情于理都捋得顺,景俞蹲在桌腿旁想通了许多事情,但如果究其根源,就怪那句“如果我是我爹”。唉咿!三年而已,何时也变得如此多疑?
“你也试试众叛亲离,不出三个月会比我更严重。”迟芯终于挪回去下筷帮着撇刺,“活该不是?这是你自己求来的老鲤鱼。”
景俞眼眶都软了,说:“你有权决定信或不信,来日方长,到官家真正予你平步朝堂,足够俯瞰我的时候再做选择也不迟。但我还能怎样回应你呢?既然话已出口,有意无意都属有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论是我还是景家,文臣从来不是世间唯一,克勤皆可当。以文之动换武之定,其它事情……”
迟芯不动声色地往景俞碗里丢鱼,说:“争不过的不强争。但是你若选官家,与亲族站对立,但听我一句,你太弱了。”
看见景俞踌躇地望着那些辣彤彤的碎鱼肉,迟芯就忍不住托腮坏笑,“吃鱼补脑,景少公子还不够聪明。”
景俞红肿的双唇动了动,筷尖向鱼头伸去。
迟芯得意忘形,笑间被喂进一口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渐渐地也笑不出来了,面上十分红润。
景俞奋齿嚼着鱼肉,说话时唇上毫无知觉,他捧着碗,眸中闪闪地抬眼盯住放辣没轻没重的厨子,说:“鱼唇补口,多吃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