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风月之琳琅永定(原名：如果没有遇见你）》风幻颜

92、杨二郎番外（4）白首相伴有遗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琳琅，犹记得代州别时，我们畅想未来，许下来生，我说下辈子换我来等你，为你守候，结果换来你恼怒的嗔怪。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人等待？这一生。我抛下过你，你又终于舍弃了我——谁也不欠谁了，来生，便如你所说，我们再平平淡淡相守一生，可好？
　　少年意气，空怅然，功名如浮云，富贵若尘土，干戈人生终是空；相逢如梦，不觉醒，醉与君缠绵，恩爱莫能弃，白首之约何时圆？
　　琳琅，我终于能送给你一首自己的诗了，你能听到吗？
　　琳琅，你把小白留给我，我一直在努力当一个好父亲，照顾他吃饭，穿衣，睡觉，习字读书……可是我纵然给他再多的疼爱和照顾，也无法给他母爱。
　　琳琅，回来，好么？
　　你说怕小白忘记你，这怎么可能？我会一直对他讲娘亲和爹爹以前的事，我很“满足”，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怕面对小白——
　　“爹爹，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爹爹，我要娘亲——”
　　“爹爹，哥哥都有娘亲，小白也要娘亲——”
　　……
　　上京的探子突然来报，说是琳琅进宫后已消失一个多月，正巧夙玉夫妻也来看望小白，将小白托负给三弟，我们三人连忙赶往上京。
　　一个多月的快马加鞭，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辽都上京。其间我看到了若若，我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儿，像琳琅多些。也许真是我们缘浅，初次见面她就抗拒我这个父亲，如今再见她也是非常陌生。后来从夙玉和婉清口中得知，那个人已经给了她充足的父爱——也好，毕竟是养在他身边的，我宁可他们更亲些！
　　约半个月后，经历了大悲大喜，我们终于探知了琳琅近况，大伤初愈，目前被幽禁在深宫某处。而现在——辽帝竟然妄想将琳琅永远留在辽宫！
　　好在大辽还有一个萧太后，她不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将琳琅留在身边，又因为对星月卫的忌惮不敢伤害琳琅，于是只有将琳琅远远送出大辽——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一个人，而且还是整个大宋敌人的最高统治者！我也真的很庆幸这位萧太后会是这样强势果断的人，可以与自己的皇帝儿子相争权。
　　一个多月后，萧太后与辽帝同时去了南京幽州，我知道，我与琳琅相见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终于再次将琳琅抱入怀中，黑暗中我还能看到她脸上湿润的泪，尽管现在她已经昏迷了。再感受到怀中轻若鸿羽的身子，隐忍许久的泪终于也从我眼中掉下。
　　疾驶的马车内，我似要将怀中的人嵌入自己体内，哪怕自己身上早就酸麻不堪。黎明时，我才忍不住抱着怀中的人在马车上稍稍小憩片刻。因想让她多睡会儿，次日傍晚我才给她吃了解药，看着眼前的人一边流泪一边睁开眼睛，我终于停止低喃，湿了眼眶将终于失而复得的人紧紧纳入怀中，空寂了三年的心也重新活了过来——
　　因耶律隆绪已到南京，我们也不敢从上京直接南下，只能一路向西，途中除了必要的休息，我们可以说是昼夜兼程，好在已经是夏末，除了中午热些，其他时候都还可赶路，约半个月，我们已经到了西京云州城外。由这里南下半个月便可进入宋境，只是琳琅的身子——我决定在云州城里歇息两三天。
　　夏日的天，娃娃的人，早上还阳光明媚，不多时便又乌云罩顶，接着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也紧跟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现在看来就是不想进城也不行了！”对晨霜吩咐一句，我又回头望着琳琅道，“别反对，你真的该好好歇两天了！大家也需要休整一下。”
　　“以前——小马她们经常说你便是我的药，包治百病，何况现在只不过是累了些！”迟疑片刻，琳琅佯装笑着开起玩笑，只是那张苍白的脸更让我记起她以前的担惊受怕和相思之苦。
　　“我若真有那么有用——”我很想温柔地笑着，可是心里的痛怎么也忽视不了。怕她担心，我又换了个话题：“进城还是先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过就是之前被关了四个月心里不愤，再加上这半个月的赶路，有些累罢了！”握住我的手琳琅也随意笑道。“再不放心，家里不是还有若水随风么，就是我一脚踏进阎王殿——”
　　“琳琅——”惊惧中我的语气竟显得有几分尖锐，她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末了我还是僵着身子将旁边的人抱入怀中，“不许乱说话！别再吓我了，琳琅——”四年前收到她在五台山落崖的消息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日子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你在自己吓自己！”低叹声中只听怀中的人又笑道：“你不觉得我现在明显胖了一圈么？这半个月来吃了睡，睡了吃，早晚要跟八戒成亲戚！不过——既然你喜欢，胖就胖吧！怎么样，现在该满意了吧？”
　　“琳琅——”定定望着怀中的人，依旧是梦中渴望了无数次的脸，眉眼惯带着戏谑，不过——我还是看到了她心里的悲伤，只是因为若若吗？此刻我竟然不敢想这个答案，只能茫然将怀中的人抱得越来越紧。

　　远离了大辽，又离开了大宋，在马车抵达大理境内时，琳琅眼中的悲伤总算开始散去，她可以跟朋友说说笑，夜里也不再默默流泪，有时候还会像以前一样逗我闹。只是若若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禁忌，那个被我们不得不抛下的女儿——后来我才知道，我与琳琅现在的幸福，竟然是在舍弃了她的前提得到的，琳琅的忧伤难怪会那么重！可是——虽然惭愧，我还是心存感激，一度，我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最心爱的人了！至于若若——今生就当爹爹欠了你！
　　后来，知道若若被指婚给刚满周岁的皇长子，琳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
　　出来，我们便结束了半隐居的生活，很多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相继登门，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琳琅并不避着我，开始我以为她只是过不惯这两年安逸的生活，谁曾想，这一忙，竟然是一生——
　　五年后，六岁的辽国皇长子被册为太子，若若成为众人称羡的太子妃时，大理国内的商学院已小有规模，最早的一批学生已出师一年多，各自在宋辽两国开店创业。
　　十二年后，辽宋两国大战于澶渊时，两国各地基本上都已经有了大理段氏的酒楼和镖行，而只有上京的生意是琳琅亲自过问。
　　小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与太子青梅竹马的若若大婚后听说夫妻感情也不错。后宫萧太后已经开始老去，皇后与太子生母元妃之间的宫斗也愈加激烈，却始终是互有胜负难分高下，皇宫黑暗，而我们的若若，却有许多人一起保她一生平安顺遂，萧府亦风光无限，听说她们父女感情甚好，只是闭口不提母亲。若若，你是该怨的，只是别怪你娘好么？一切都是爹的错，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又是十二年，宋辽两国罢兵亦十二年，边境上早已经一片繁荣详和，我们却已经老了，几年前爹娘相继去世，琳琅自大病一场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上个月因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她又病倒了，这一次，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也开始给年迈的娘和几个兄弟写了诀别信，我知道就这样抛下母亲很不孝，可是——我也只能对不起母亲了！
　　一个月后的傍晚，我们别苑突然迎来一位陌生的少妇，只一眼，我的眼睛便湿润了，那是我与琳琅的女儿啊！
　　第二天琳琅的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好，听若若讲自己的事，她总是无比温柔地笑着，只是，终于到了若若离开的时候了，送她出了房门，琳琅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找我拿了纸笔一气呵成写下几个字便塞入信封装好，末了又催我交给若若带去给辽帝。虽然惊异，可是我也早就知道琳琅有秘密瞒着我，暗叹一声，我急忙赶了出去。待我再从外面回来，便见琳琅有些茫然地望着屋外发呆。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半晌，怀中的人突然幽幽开口：“都给契丹人泄露天机了，我就再给襄王也提个醒吧，总算是认识一场！”
　　顺着她的视线，我又备好笔墨，于是，我也再一次看到了她所谓的天机：百年后赵佶为帝，亡宋者昏君与女真金国完颜氏！而刚才交给若若的信中则是：百年后耶律延禧为帝，亡辽者庸王与女真金国完颜氏！只是这一封末尾多了两个字：谢谢。我知道，是为着他也护着若若。
　　“现在也不怕遭天遣了，反正已经快——”许是感觉到我的僵硬，琳琅也低头再一次将手中的信封好，再回头便先对我扬起一个极其灿烂的笑，“看到这种东西还神色如常，你真是个奇迹！”
　　“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嘛！”淡淡一笑，从背后轻轻拥住眼前的人，是啊，只要她还在我怀里，便没有什么能让我惊惧失态了，而且——我们很快就会永远在一起了，会一起住在所谓由天下最高明的工匠建造的房子里，直到世界末日。
　　“小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琳琅有些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深冬的傍晚格外也显得孤寂，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喃一个“好”字，我也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怎么可能会让她孤单呢！至于她的故事，我敢保证，那一定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