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风月之琳琅永定(原名：如果没有遇见你）》风幻颜

91、离别与重逢

　　次日，皇宫内三大巨头终于摆驾南下了，后宫事务暂由两位贵人共同打理，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亦留在了宁寿宫。两位贵人除了第一天来打了招呼，以后都是宫女来传话，我自然也巴不得这殿里能清静些，到最后干脆每天紧闭宫门茫然躲在屋里等待。
　　眼见自由有望，我却更加频繁地想起那天的梦境，每想一次，心便又痛上一分——
　　萧府——虽说当初是逼不得已才来的，可是毕竟算得上是我们的一个字，虽然痛苦过，但同时也留下了一个母亲许多幸福的回忆，若若小白的出生，还有我同样视作亲骨肉的琦琦，他们第一次开口叫“娘”，第一次蹒跚学步，第一次做游戏，第一次吵闹，第一次学认字……
　　还有萧凛挞——那个一步步逼我离开小二，背叛所爱的元凶，却又回报了我太多的霸道男子——暗红的烛火中我恍惚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浓墨的剑眉、如刀削般刚硬深邃的脸部轮廓、一笑便会勾成很好看弧度的薄唇、时常带着讥笑或霸气的幽深眼神……忽视了他近四年，却不料脑海中竟还是记下了如此好看的一张脸——
　　小白——送走了他，便如我心里也缺了沉重的一块，伤心时想他，陪着若若琦琦笑时更是想起他，想他会不会哭着想娘，会不会有人哄他入睡，有没有人陪他一起玩闹……
　　小二，多时次午夜梦回我又看到了你熟悉的笑，听到了你温柔的低喃，诉说着你的等待——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死心，今生与你已经缘尽，可是还是不经意间会想要回到你身边，回忆着曾经的幸福，又贪恋起你的温柔——可是现在真的有了机会选择，为什么我却更想哭？
　　半个月后，在玉镜公主和婉清的相邀下，我终于出了皇宫。只是随行的还有近三分之一的大内侍卫。
　　上京城北的锦园仿江南园林而建，也算是一处皇家别苑，许多皇室贵戚聚会亦在此举行。如今正是园内荷花盛开的旺季，玉镜公主便邀请几个闺中秘友赏花游园，饶是如此园子外面侍卫也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进了园子没多久，与玉镜公主打了声招呼，我便进了屋子歇息。
　　不多时婉清便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间戏耍，整整两个时辰，而我就如雕像般坐在床边一动也没动。
　　……
　　“若若会写字了，奶奶说若若好聪明——”
　　“姑姑，爹爹回来——若若琦琦去玩飞飞——”
　　“姐姐，咱们玩游戏嘛——”
　　“姑姑是大老鹰，姐姐是大母鸡，琦琦若若做小鸡——”
　　……
　　“姑姑，若若是大姑娘，不能哭鼻子，好丑——”
　　“若若变漂亮，娘就会回来——”
　　“若若会背书了，娘教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爹爹也教若若背诗——若若也会——”
　　“爹爹说他最爱若若琦琦——若若也最爱爹爹——”
　　“若若要一直陪着爹爹——”
　　……
　　听说公主兴致很好，晚上便歇在园子里。只是没多久，房内便传出公主的喝骂声。好像说是身边丫头伺候不周，公主大怒，下令要严惩。
　　夜幕慢慢降临，弯弯的月牙也挂上天边，越来越大，直至成为一只漂亮的圆盘。而我就如等待最后审判的死刑犯，坐在房间内只能静静等待。
　　“夫人，你在吗？”随着一声极细的叩门声，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放到了屋内。
　　心里一颤，我也悄悄移到门口：“谁？”
　　“夫人，请换了衣服——奴才这就送夫人出去！”借着月光，我隐约看清眼前的人穿了一身侍卫装扮，样子却很是陌生。
　　“请你稍等！”看清他拿来的药盒确是若水专有的，我摸索着到里间换上宫女的衣物，末了将木盒里的药丸吞下，“麻烦你了！”
　　“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了，夫人——”他话音未落，我眼前已是一黑，接着便落入一个略显僵硬怀抱。
　　……
　　“琳琅，你不想见到我吗？”
　　“琳琅，你这样一直睡着，你就不想看看小白吗？”
　　“琳琅，别哭，我一定把若若带回来——”
　　“琳琅，总有一天我们一家会团聚，你相信我——”
　　“小二，”从熟悉的低喃中慢慢醒来，半晌我也突然开口，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嘶哑。
　　“琳琅——”还未睁眼，人便被紧紧纳入怀中，接着头顶又有液体悄然滴落。
　　抬眸映入眼中的便是梦中渴望了无数次的清俊容颜，只是此刻，原本清朗的眸子硬是染上许多尘埃，心里一痛，手也不自觉抚上他的眼角，“是不是——我太贪心了？”
　　“不——”急切摇着头，小二紧紧捉住我的手似要给我保证，“是我太无能，没能守住你们——”呵——果然还是我记忆中的小二！
　　“小二，别再——这样说——”摇了摇头，我终于忍不住低喃：“得失——得失——有所得——必有所失——是我贪心了——”
　　“琳琅——”紧紧将我纳入怀中，小二望着我又慎重道：“你放心，我一定带——”
　　“小二，”手指压下他的唇，耳边似又想起若若的娇语，眼睛又开始发酸，我却故作坚强道：“别再提了——若若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对不起——呜——对不起，若若——”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倒地小二的怀中，我几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琳琅……”小二也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眼见自己的柔情怜爱只引发我更多的泪水，他终于低颤着吻上我的眼睑，接着，又轻柔地吮去我脸上的泪渍——
　　然而，他越是珍惜怜爱，我越是记起另一个人的霸道，终于，在他正要吻上我的唇时，我却有些僵硬地避开了，我已经不值得他如此珍爱呵护了！
　　“琳琅——”明显感觉到身边小二的僵硬，半晌耳边又传来他绝望哀凄的颤声：“你爱上别人了吗？”
　　“没关系，我可以等——”震惊中只听旁边的人又凄然开口，“不——如果回到他身边你便能开心，我——我便放手，再也——不牵绊你——”
　　这个笨蛋小二！明明自己心里已经痛得要死——不过也难怪他会误会，自相见我可是一直哭个不停，哪里还看得出半点重逢的喜悦？
　　终于想明白了，我也回头对上眼前那张削瘦苍白的脸幽幽开口：“你是嫌弃我了么？我也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你了——”
　　“不，琳琅——你这么说——是让我生不如死——”急切打断我的话，小二脸上的神色也更加骇人，“琳琅——不配的是我，是我配不上你的爱，娶了你，却让你一直都在等待和担惊受怕中度过，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却没有陪在你身边，没能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琳琅，是我不值得你如此——”
　　小二越来越多的泪终于再一次敲开我伤痛的心，轻咛一声，我也毫不犹豫地堵住他的唇，小二，这怎么能怪你？我是早就知道你的命运的，是我选择了继续爱你，也是我一意孤行涉入战场；而你也给了我自己所有的柔情，此生——爱你不悔！

　　寂静的官道上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在飞快转动，我突然就想起曾经听过的这样一则小故事：
　　大学课堂上，教授对学生们说：“我和大家做个游戏，谁愿意配合我一下？”
　　一女生走上讲台。
　　教授说：“请在黑板上写下你难以割舍的二十个人的名字。”
　　女生照做了。有她的邻居、朋友、亲人等。
　　教授说：“请你去掉一个这里面你认为最不重要的人。”
　　女生去掉了一个她邻居的名字。
　　教授又说：“请你再去掉一个。”女生又去掉了一个她的同事。
　　……
　　最后，黑板上只剩下了三个人，她的父母、丈夫和孩子。教室非常安静，同學们静静的看著教授，感觉这似乎已不再是一个游戏了。
　　教授平静的说：“请再去掉一个。”
　　女生迟疑着，艰难的做着选择——她举起粉笔，去掉了父母的名字。
　　“请再去掉一个。” 闻言她惊呆了，颤巍巍的举起粉笔坚决的又去掉了儿子的名字。紧接着，她哇的一声哭了，样子非常痛苦。
　　教授等她平静了一下，问道：“和你最亲的人应该是你的父母和你的孩子，因为父母是养育你的人，孩子是你亲生的，而丈夫是可以重新再寻找的，为什么丈夫反倒是你最难以割舍的人呢？”
　　同学们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女生平静而又缓慢的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会先我而去，孩子长大成人后肯定也会离我而去，真正陪伴我度过一生的只有.——我的丈夫。”
　　教授开始沉思，不少同学亦红了眼眶，教室里甚至响起低泣声。
　　原来，生活真的就像剥洋葱 ，一片一片地剥开，总有一片会让我们流泪，不管你经意还是不经意，也不管你舍得还是不舍得。
　　若若，我的女儿——这一生，是娘对不想你——
　　萧凛挞，对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父亲，若若——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吧，求你照顾好她——
　　琦琦，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