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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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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课程基本都已经学完了,之后就是每科一轮轮的复习和做卷子。每天下了自习,米泽还会约小胖在操场上跑三圈再回家。高中毕业会考有体育,他长跑不是强项,得抓紧练习。
体育会考在春天,统一在郊区一个大体育场进行,学校特意给高三年级安排了班车。一下车,小胖就找到米泽,神秘兮兮地拿出两罐红牛,说考试前喝了这个及格没问题。
米泽接过来,瞥了一眼大操场旁边的体育馆,上面有东大对阵华大的篮球横幅。他心里突突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平静,哪那么巧,比赛就是今天,而且薛寒就会上场?他不多想了,跟着班级到了操场中央,开始做热身活动。
他的考试安排相对靠后,等他快上场时,地上确实有各种各样的运动饮料罐子。小胖已经考完了,笑着鼓励他说没问题,考试发挥都会比练习时好一些。他和小胖捶了下拳,打开了红牛。
这次长跑在感觉上是最累的,可能是因为拼的最狠。快要冲向终点时,米泽用了全部力气,还赶超了几个同学。跑完,他躺到地上,同时心里也是空前的放松。
“快起来,剧烈活动后不能躺,起来抻抻筋。”小胖过来拉他。
米泽在站起来的那一刻,看见了体育馆上方,薛寒被两个人搀着,在往楼梯下方走。说是走,其实是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一节一节地往下跳,明显脚受伤了。
他愣了几秒,这真的是他朝思暮想的薛寒,现在就活生生地在不远处!两年未见,薛寒似乎是瘦了,侧脸更显得瘦削锋利。
突然回过神来,米泽顾不上长跑后的精疲力竭,对着小胖喊了一声:“帮我跟老师说,回去的车不等我了!”没等小胖反应,他就向楼梯那边跑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台阶,但刚跑完一千米加上冲刺带来的虚脱感,他腿是酸的软的,完全使不上劲。薛寒和同学快跳到下面时,他还没上几个台阶。
四目相对,米泽眼里是担心和牵挂,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有刚才运动后的汗滴。薛寒的眼中则有一丝始料未及的慌乱和窘迫,嘴唇抿的紧紧的。但转瞬间,他就不着痕迹地将这些微表情掩饰好,露出一贯的从容和洒脱。
米泽有千言万语想要跟薛寒说,但当下他只汇成了一句话:“哥,没事吧?”
“你弟弟呀?”薛寒旁边同学问他。
薛寒几乎是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沉闷地说“没事”。要继续往下跳。
“小同学,他哥他…跟腱受伤了,我们要赶紧去医院。”
米泽着急地向前,“我陪你去!”
“你去没有用,你歇歇吧。”薛寒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表面上平静的毫无破绽。说完跟旁边两个同学说:“走吧。”
一个同学看着米泽焦急的神情有点于心不忍,悄悄地拉了下薛寒,“那你弟…”
“高三呢。”薛寒说完面无表情地看着米泽,“快回去,这里用不着你。”
“不行,你不让我去,我跟着车后面跑也得跑去。我今天刚跑完一千,但再跑几个一千也不是问题。”米泽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会威胁人了?
这个叫黄通的同学看着米泽一脸无辜地说着狠话,觉得样子有点滑稽,噗嗤笑了起来。
“那黄通,你先回场地吧。”薛寒终于开口了,“田子昂跟我去就行。”
米泽赶紧去一边扶着薛寒,和另外那个叫田子昂的同学跟着薛寒的节奏往下走。出了门,田子昂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坐前面,米泽扶着薛寒等他在后面坐好,自己跑去另外一边拉开门。
路上,薛寒一言未发,米泽也不知道从哪问起,感觉说什么都像废话。车后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十字路口一个红灯,车蓦地刹住。他感觉手指刚碰上薛寒,薛寒就马上避开了。
他应该能料到,从他当时和薛寒说“对不起”开始,这种场面就无可避免了,可真到了这一步,他还是难过。
田子昂感觉到气氛有点僵,回过头来活跃气氛:“哎你们是认的哥哥弟弟吧?”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句“不是”是两人同时说的,薛寒低沉,米泽忧郁。
又是沉默。田子昂继续问:“那就是有亲戚关系?”
“没,”米泽直接回答了,“老一辈的是同乡,我俩从小就认识。”
“哦,没听薛寒说过。”田子昂把头回过去了,马上要到医院了。
“你们很熟吗?”米泽心里有点较劲,薛寒现在的生活是他完全没有参与过的。他问了这一句后,自己也觉得唐突。
“肯定比你们要熟一点吧。”田子昂没想到另外一层,只是觉得他俩可能之前有事不对付。说完又回头问了薛寒一句:“是吧寒儿?”
“嗯。”薛寒低沉地应了一声。
咔嚓。米泽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看着车停稳了先跑了出去。
田子昂和薛寒争着付账的功夫,米泽已经从医院借来了一个轮椅,他两手托住薛寒的腰,就差把他抱上轮椅了,薛寒却自己跳开,倔强地要自己来。
田子昂没管他们,跑去排队挂号了。
等四下无人,米泽问了一句:“疼吗,哥?”
薛寒很公事公办地说:“谢谢你陪我来医院,疼不疼跟你都没有关系了,你回去吧。”
果然,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无限放肆,不在一起了只能竭尽克制。朋友进一步是恋人,可恋人退一步已然做不回朋友了。
米泽没再多说什么。他那么聪明,怎么猜不到薛寒在别扭什么?薛寒的自尊,薛寒的骄傲,他明明比谁都清楚。而且确实,他也高三了,正是冲刺的关键时期。
但怎么可能不惦记?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眷念,一个人送走落日,一个人迎接星光,以前的甜蜜只能衬托出如今的酸涩。但现在人就在眼前了,他怎么可能离开?离开了又怎么可能踏实?
田子昂拿着挂号条跑回来了,米泽推着轮椅跟在田子昂身后,去骨科,看医生,拍核磁,再回去诊断。是跟腱撕裂了,需要消肿后手术。
田子昂帮着去办住院手续。只剩他俩了,薛寒仍旧冷着脸:“还不回去?”
米泽已经把自己的矜持丢到了九霄云外了,只是支支吾吾的重复:“我不走,我…担心你。”
“没有用,你先担心好你自己的考试吧。”薛寒也不多问,开门见山:“一会儿我爸妈就会过来,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好像不太想见到你。”
这几乎是赶人走的杀手锏了,米泽有点尴尬地欠欠身,“那…我等你同学回来了就走。”
“你不用等。”薛寒不留余地。
“那你要去厕所什么的…”
“我不去。”薛寒又补了一刀,“去也用不到你。”
米泽临走前还是去找田子昂要到了薛寒的病床号。在医院磨蹭了会儿又偷偷跑到病房门后看到他躺下了才踏实。是了,他现在没有身份没有理由陪着薛寒身边。用田子昂的话说,一个高三学生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他只有一颗对薛寒的真心,但看起来薛寒也不想要。
米泽第二天上课都心不在焉的,摊开的试卷上还有他前一天晚上泪水洇湿的痕迹。他们会不会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当时这话还是他最先说的,那时他应激后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怎么面对对方、怎么面对长辈、怎么面对众人。他当时没少给薛寒扎刀子。而现在,轮到薛寒了,米泽的难过是加倍的,因为他深切体会到了当时薛寒的心情。
他见过调皮的薛寒,见过深情的薛寒,见过玩世不恭的薛寒;但狠绝的薛寒,他是真的没见过。
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可米泽心里却乱的像一团麻,书摆在眼前,半个小时看不进去一个字。他想知道薛寒手术怎么样了。周末,他还是偷着跑去医院了,带了点水果,这样自己回来之后也能比现在安心。
薛寒已经打上了短石膏了,看样子很快就能出院回家休养了。
薛寒看见他来并没有很惊奇。屋里没人,米泽凑近了给他揉腿,边揉边说:“哥,这里能揉吧?”“能不能揉的你都已经揉了。”看薛寒没赶自己,米泽心想,傲娇就傲娇点吧。
“手术…还成功吧?”米泽小心地问。
“嗯。”薛寒回答非常简洁。
“那你现在还疼吗?”
“还好。”
他们正说话间,薛叔叔一脚踏进来了。
“米泽怎么来了?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米泽忙站起来,有点惶恐地说:“叔叔好,我是前几天体育测试时恰好遇见……”
还没说完,薛寒打断了他,“爸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吃完午饭再来吗?”
薛叔叔没理会,他看着米泽说:“米泽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米泽慌张地不知所措,刚要迈腿时薛寒拉住了他,示意他不用动:“爸你有话冲我来。”
薛叔叔也没客气,“之后有冲着你的话,你别着急。”
薛寒见他爸不让步,提高了声调:“你现在说合适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米泽心里钝钝地疼了一下。他没法阻止任何一方,也没那个能力和气场。父子二人都是各不相让的性格,在家估计没少干架。
正当他们僵持时,医生和护士过来查房了,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后,通知他们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薛叔叔去办手续了。米泽低下头,轻语道:“你受苦了。”他指的不止是这次的手术。
薛寒却没直接回答,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别再来了,好好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