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初泽》舒北墨

13、第 13 章

　　薛寒看见米泽小小一只躲在树下的身影心疼坏了，连跑带滑、深一脚浅一脚地出溜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了他。

　　那一刻四下无人，薛寒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米泽像一叶浮萍终于寻到了依靠，他们久久相拥。

　　“吓坏了吧？冷不冷？”薛寒擦了擦米泽脸上的水，关切地问。
　　“嗯，路滑，我还忘记怎么回去了。”
　　“你怎么会自己在这里？黑子呢？”薛寒用自己的外衣将米泽裹着。
　　“他…他看见了张老师，不知道躲哪去了。”
　　“这小子！我知道他平时吊儿啷当却没想这么不靠谱！”了解了前因经过，薛寒不觉攥紧了拳头。“他怎么能说扔下你就扔下你呢，也不回来找？他明明知道你不认路。”
　　“他怕老师看见。他带着扑克，可能还有别的，咱别捅出去了让张老师知道。”米泽不想惹事，赶紧嘱咐薛寒。
　　“哼，还能是什么，打火机跟烟呗。”薛寒猜到了，一脸鄙夷，“遇事就躲，没一点担当！今天得给他个教训。”
　　“哎别哥，”米泽以为薛寒要捅到老师那里去，忙捂住薛寒的嘴。“别这样。”
　　“他害你这样，你还替他说话？”
　　“不能说是他害的，他也是没办法，而且我要是认路，也不会这么狼狈。”米泽尴尬地笑笑，“别告张老师，不然他下午都是白躲了。抽烟是大过，可能要开除学籍的。”

　　“宝儿，”薛寒把他连着外套拉到怀里。“我知道你善良，但咱们的善良得有棱角，不然在别人眼里就是廉价和软弱。要是我，宁可记过甚至留校察看，也不会置你于不顾。”

　　这是薛寒第二次这么叫他，米泽顾不得听他后面说的什么，就觉得心跳异常的快。

　　“就算不是你，是个普通同学，我也不可能因为任何自己的原因扔下他不管。这太自私了。抽烟的事我们管不着，我也不会捅出去。但得让他知道这次的事儿他做得不地道。”

　　看米泽没说话，薛寒摸了摸米泽的头，说：“想啥呢？想起我们之前捉迷藏了？”
　　“没有…没事。”
　　薛寒不无心疼地说：“在哥面前不需要伪装。我知道你在意，只是喜欢笑着说没关系。”

　　被薛寒说中了，米泽不要面子的吗？他继续嘴上逞强，“哥，真没事了。”
　　“不要压抑自己，真的，你要学会表达。”薛寒说，“一会儿雨大了，我拉着你咱们先慢慢下去，好吗？”
　　薛寒拉着米泽的胳膊，让他重心降低，两人一步一挪地下山。
　　“你知道吗，后来我听我爸说，袁靑不读书了，去做模特了。”
　　“是吗？她个子高，很合适呀。”
　　这也是米泽善良的地方，哪怕是欺负过他的人，他也不曾有过一句诋毁和谩骂。他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没走几步，他们听着后面有窸窣的声音，回头，是从山上跑下来一只流浪狗，个头不小，毛炸着，眼露寒光，却没叫。

　　米泽在后面，惊地一下子扑到薛寒身上，“站住了！”薛寒带着他打了几个趔趄才稳住。虽然这么危险，他还是一把抱住米泽，然后把他藏在身后。

　　等米泽站稳后，薛寒弯腰试图捡石块把狗吓走。地上都是小碎石，狗没有退缩，还是向他们逼近，薛寒从狗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凶光，他想起一般会咬人的狗都不叫。“趴下！”来不及做过多反应，千钧一发之际，薛寒抱着米泽扑倒在地，然后两人抱着往斜坡下方滚去。

　　万幸，薛寒发现不远处有块石头，他用脚做刹车，同时勾了一下旁边经过的矮植物，骨碌两下停下了。他挡在米泽前面，过去举起石头时，流浪狗距他们已只剩两三米的距离。
　　狗在看见石头时停住了。薛寒做出一个要抛砸的姿势，喊道：“要滚快滚！”流浪狗终于掉头了。

　　一路下山，他都没敢扔这个石头。雨已经停了，他和米泽一前一后在石板路上走着，也许是因为后怕，他俩什么也没说，只是机警地听着四周的动静。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脚下。米泽看看表，距离他们最终集合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远处张老师已经在台阶上迎候他们了。再往下看，大巴车在下方空地的停车场开着门，有不少同学已经上车了。

　　“呦，快把石头扔了，干啥了这是？身上怎么这么脏？”
　　薛寒把石头扔在一边，叫了句“张老师好”，继续往前走。
　　“哎，等等！问你话呢，这是打架了？”张老师叫住薛寒。
　　米泽在后面，他忙摆手，说：“老师，刚才是有只流浪狗在追我们，我们才带着石头。”

　　张老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俩，她想问你们去了多偏的地方？怎么没听别人说，偏偏让你们遇见了？怎么又偏偏这只流浪狗有攻击性？但看在米泽是比较乖的好学生，张老师张了张嘴，没说啥，扭头放任他们往前走了。

　　上了车，已经回来的同学们一阵哄笑。
　　“薛寒，你这是钻土里了？泥猴子一样。”
　　“把好学生也带坏了。”
　　“你俩跑哪儿去了？”
　　薛寒没理会他们的调侃，直接问：“黑子呢？谁看见他了？”
　　众人噤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黑子还没回，薛寒把外面的长袖脱下抱在手里，米泽拿出带的报纸垫在两人的车座上，先坐下了。

　　“你住的地方有洗衣机吗？”薛寒轻声问。
　　“有，”善解人意的米泽一下子明白了要点，“咱先去我那里，你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一下。”
　　“好，给爸妈解释太麻烦了。”

　　“那不是黑子吗？”车里突然有人说。
　　薛寒腾地一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下车。米泽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薛寒不是答应自己不告诉张老师了吗？透过窗外，他看见了黑子走向校车，身后就是张老师和另一位同学；看见了薛寒跑过去不由分说地打了黑子一拳；看见了黑子还手，两人扭打在一起；看见了张老师连忙跑上前，带着惊恐和愤怒的眼神。

　　米泽顾不上想太多，也赶紧跑下去。张老师已经拉开两个人了，正在训斥：“给你们脸了是吧！这么无法无天！敢在老师前面打架？！说说吧，怎么回事？谁先动手的？”
　　黑子指薛寒，薛寒也没否认。
　　“怎么回事啊？薛寒，我看你回来就觉得不对劲，拿个大石头，一幅要打架的样子。”张老师又转向黑子。对自己班的学生，她一向要求严格，“还有你，我没看见薛寒打你，但我看见你下手挺狠啊，有劲儿使不完是吧？回去操场跑十圈再回家！”

　　宋一洋和彭澍也跑下来了，宋一洋拉了拉米泽：“怎么了？”他想帮着劝劝。
　　米泽摇摇头，小声说：“没啥，我自己处理就行。”按照米泽的性格，他是不愿意出头的，但他哥这次的事儿是因为他，他也得替他哥说说话。
　　“张老师，”米泽过去解释，“石头真的和打架没有关系。他们之间就是一点小误会，没大事，您别给他们记过。”
　　“那是不可能的！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还在我面前打？薛寒！你说说怎么回事！”
　　薛寒吹了一下自己前面的头发，鼓了鼓嘴说：“张老师我知道错了，跟您没关系，跟在哪儿也没关系，是今天我要让他知道，”他指了指黑子，“自己有多差劲儿。”
　　“我怎么了？”黑子莫名其妙地喊，“是刚才我没管你弟还是昨天我抢了你的球？”
　　“你之前抢了多少次球，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明白。今天你是怎么对我弟的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看看你看看，”张老师开口了，“都是多大点事啊！你们都快成人了，还因为这些芝麻蒜皮的事情打架！说出去可笑不可笑！薛寒，我不管你什么原因，我也不能因为你不是我学生就对你放松要求，动手了就要受到惩罚你是明白的！”

　　宋一洋和彭澍对视一眼，都有点懵逼。他们只知道结果，但不相信薛寒会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彭澍也过来问米泽，“真没事？石头是怎么回事？”米泽只是摇摇头，说：“两码事。真没什么，都过去了。”张老师在场，没法多说什么，因为阐述整个过程会出卖黑子。而且米泽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在短时间内把事情表达清楚，最关键是薛寒的行为——别说宋一洋和彭澍不能理解薛寒为什么这么生气了，米泽自己都是一团乱麻没理清楚。

　　“…回去好好反思，你俩都是，都给我写千字以上检查，周末前交给我，下周校会通报批评！”张老师说的铿锵有力，“现在都上车！”

　　米泽先上车了，宋一洋和彭澍在后面看了看薛寒和黑子，把他俩隔开，说了什么不知道。大概是劝劝没什么槛过不去，一笑泯恩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