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伏桃-死神见闻录》彤鹤

3、三

　　噩梦像一列在夜间抵达的列车，停靠在黑暗的站台旁，车头后面用绳索连着一长串记忆，它们彼此碰撞，颠簸不已。
　　——马克斯.苏萨克《偷书贼》

　　【命运对傻瓜的一些特别恩赐：】
　　【一、夺走她预测未来的所有渠道】
　　【二、夺走她猜忌周围人的所有渠道】
　　【三、给予她守口如瓶的能力】
　　【四、给予她轻易获得陌生人信任的能力】
　　【注：傻瓜通常不会意识到这些，不然她就不能被称为傻瓜了。】

　　15.
　　死神的能力总是让“如果”这个词常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个词的最大好处就是它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然麦朵.沃伦会找各种各样的方法治好自己的粉刺和视力，然后一头扎进图书馆拼命学习，最终从丑小鸭华丽变身成为白天鹅，变成和汤姆.里德尔一样的万人迷。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汤姆就不会再是麦朵的“天使”，这个故事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又觉得世界上还是应该有如果存在的。

　　16.
　　再次仁慈地跳过了麦朵.沃伦生命中的一段时间后，我在霍格沃茨城堡的人群中再次找到了她。我遗憾地发现她除了长高了一些之外没怎么变，皮肤状态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严峻了。她总是低着头不敢看别人的眼睛，也不敢说话，眼睛因为总是哭泣而红肿着。
　　多么可怜的姑娘。如果她再聪明一点点、再强大一点点，她的世界完全可以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就差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当然了，麦朵周围的其他人也没怎么变，比如奥利芙.洪贝。我参不透她脑子里的想法，只能放任她对麦朵的厌恶随着时间的推移疯狂生长。
　　奥利芙给麦朵起了许多外号，“四眼狗”和“爱哭鬼”是其中叫得最响亮的两个。我很不理解背后的原因——如果真的有确切的原因，因为霍格沃茨有很多人戴眼镜，奥利芙的朋友们中就有一个，阿不思.邓布利多也是一个；他的眼镜可比麦朵的奇怪多了。可是孩子们都喜欢教变形术的邓布利多教授，奥利芙本人甚至都曾争先恐后地和他说笑过。
　　我想，奥利芙这么做是因为邓布利多不是个爱哭鬼。可是麦朵曾经也不是个爱哭鬼，她是因为奥利芙骂她是个爱哭鬼才变成爱哭鬼的。奥利芙显然患有严重的健忘症，毕竟她连自己在魔药课上被烧红的坩埚烫伤时那比麦朵高亢嘹亮上几倍的哭声都不记得了。
　　人类总是让我费解，在这种问题上尤其让我费解。明明麦朵没做任何错事，就算是哭也是躲起来偷偷地哭，为什么被责怪、被排挤的那个小可怜总是她呢？

　　【一件让死神感到无比不甘的事：】
　　【麦朵.沃伦和鲁伯.海格不是朋友，他们甚至不认识彼此。】

　　17.
　　一个仁慈的死神此时应该再次从麦朵身边离开，我确实这么做了。我离开了城堡，穿过1942年年初的寒风飞向黑压压的禁林。
　　去观察十六岁的汤姆.里德尔之前，我得去看看另一个小男孩。和汤姆相比，他也拥有一个普通的灵魂，但一些事情使他注定不会普通。
　　这个小男孩的名字叫鲁伯.海格。
　　鲁伯的母亲是个巨人，这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十分出挑——不管是物理意义还是社会意义。由于自己太出挑了，鲁伯选择远离人类，和小动物们交朋友。这里的小动物并不是指体型上的小，而是指年龄上的小。禁林里各种各样的神奇动物——只要是鲁伯能控制住的——他都养过，最近他又养了一只八眼巨蛛，出生才没多久就有一条哈巴狗那么大了。
　　尽管鲁伯也遭受过奇怪的眼光，他到底还是比麦朵.沃伦幸运一些。当人类不接受他的时候，他还有许多动物朋友——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童话故事；可是当人类不接受麦朵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没有了，除过三楼盥洗室隔间的马桶和地砖。
　　我真想看到麦朵和鲁伯交个朋友。麦朵应该会很喜欢神奇动物——她小时候某一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想要一只小兔子。
　　可惜战争爆发了，小兔子躲起来了，麦朵在选择选修课时也没有考虑保护神奇动物这门课。她目前生活的重心是毫无乐趣的学习和躲避奥利芙.洪贝的羞辱，前者像个笑话，后者就是个笑话。
　　我笑不出来，麦朵也笑不出来，于是她抹去了脸上早已被风干的泪痕。
　　如果没有汤姆.里德尔的存在，麦朵恐怕真的要对生活绝望了。

　　18.
　　圣诞假期的尾声，霍格沃茨留校的学生们正在进行他们最后的假期娱乐活动。汤姆.里德尔和一个姓诺特的男孩在城堡外踱来踱去，谈论着一些周围人仔细听也听不懂的东西；麦朵.沃伦在雪地上堆了一个光秃秃的没有鼻子没有眼睛的雪人；奥利芙.洪贝和她的女伴们在打雪仗；鲁伯.海格……呃，鲁伯.海格在禁林里喂他的八眼巨蛛。
　　总而言之，目前的霍格沃茨一片祥和。
　　我坐在禁林的一棵树下看鲁伯喂蜘蛛。他把一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生牛肉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只小巨蛛的嘴边，另一只手爱抚着它脑袋上的绒毛，口中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些什么，像个四处操心的老妪。
　　“快吃吧，阿拉戈克，你一定饿坏了……这天气真是太冷了，我们还是过几天再适应自然界吧，等你吃完午餐我就带你回城堡。”
　　真是个有爱心又负责任的好孩子，我想。
　　在死神眼中众生是平等的，因此一位合格的死神不应该有蜘蛛恐惧症。我站起来想走绝不是因为我有蜘蛛恐惧症，而是因为禁林外的雪地上传来了女孩的尖叫声。
　　那声尖叫属于麦朵.沃伦。

　　19.
　　我想奥利芙.洪贝应该是个足球天才，不然她绝对不可能一脚就把麦朵的雪人踢倒。
　　“哦，真对不起，我亲爱的麦朵，”奥利芙怪声怪气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你就是故意的！啊嚏！”麦朵吸了吸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子，然而还是没能忍住喷嚏。
　　奥利芙和她的同伴们大笑起来，有人上前把那个可怜的雪人剩下的一点身体也踢碎了。雪人变成了一座雪做的小山丘，像是某个淘气的孩子打翻了砂糖罐，也像是雪人的墓碑。
　　“你们——你们——”
　　麦朵不善于辱骂别人，更不善于在被辱骂之后想到用魔法还击。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雪堆旁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全世界最笨重最软弱的人。
　　“别装模作样了，四眼狗，谁不知道你跑出来就是为了看斯莱特林的里德尔？”
　　“就是就是，本来就不是为了堆雪人出来的，毁了就毁了，计较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里德尔会来为你伸张正义吧——”
　　最后奚落麦朵的娱乐活动变成了扔雪球比赛。她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无助地逃窜，可是那群人把她团团围住，甚至有人往她的衣领里塞雪。
　　“如果你们投中她的肚子，得十分！如果投中她的脑袋，得五十分！”
　　我第一次觉得雪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于是我闭上眼，想起了一些属于麦朵的往事。

　　【小麦朵的生日愿望：】
　　【“我想养一只像雪一样白的小兔子，我已经给它起好了名字，就叫‘白雪公主’。”】

　　20.
　　“你们在吵什么？”
　　天使长着黑头发和黑眼睛，皮肤苍白，十分俊美，即使放假了也戴着级长徽章，笑起来能融化最冷的冰雪。
　　天使之所以能被称为天使，就是因为他能让最可怕的噩梦变得像小白兔一样温顺。
　　“哦，哦，”奥利芙.洪贝把刚团起来的一团雪扔回地上，“我们只是在玩闹。”
　　“是吗？”天使和气地说，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个不起眼的小可怜，“可是我听见你们在辱骂她。”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总是开对方的玩笑……对吧，麦朵？”
　　奥利芙.洪贝从不支吾，这就是天使的魔力所在——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见到他的所有人失去好好说话的能力。
　　麦朵没有说话。她用尽了有生以来的所有勇气才抬起头，却还是不敢对上天使的眼睛。他是那样完美的人，她就不应该在他面前现眼。
　　“要知道，辱骂同学是极其恶劣的行为。”
　　天使的笑容转向玩味，奥利芙的头上布满了不存在的冷汗。
　　“我们没有……”
　　“有没有你们自己有数。现在还是假期，我就不扣分了，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我的朋友？”
　　姓诺特的男孩的手捂在鼻子上一直没放下来，看来麻瓜的“臭味”不管在什么季节都很有穿透力。
　　天使走远了。麦朵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简直就是一场梦。

　　21.
　　麦朵最后还是回她的“秘密基地”哭了一场，我依然默默地陪着她。她十三岁了，眼镜换了一副更新更大的，戴在她鼻子上更像个呆傻的书呆子了。
　　麦朵对哭泣的流程已经十分熟悉。尽管盥洗室空无一人，她还是选择捂着嘴小声抽泣。等哭累了她就用袖子擦干眼泪，打开隔间的门去洗脸。
　　那个水龙头依然不出水，麦朵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她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知是不是天使的拯救使她突然变得聪明了——她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水龙头，果然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上头刻着一条小蛇。

　　【麦朵.沃伦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汤姆.里德尔，她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