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再见 ...
-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
祁长佑拔出剑的那刻，脑海里兀的冒出这句话来，她喃喃自语的念了一遍，目光一转看见了剑锋上的“朝歌”二字。
她极轻极轻的碰了一下那字，一刹那剑中的悲愤之意铺天盖地的涌来，祁长佑被这股莫名的情绪感染，心底被悲哀充满，一时间情难自已，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剑是……”
祁长佑从情绪中脱身，还有些恍惚的问出声。
“扶风门立派先祖陈游的剑，本派至宝--朝歌。”
“不得已时不要将这剑，暴露在众人眼前。”
赵烨南沉着声将玉牌递到她空着的手上。
“此乃我扶风门掌门令，见此令，犹如见游蜉掌门，如今，第六十五代掌门赵烨南传令于大弟子祁长佑，愿长空保我万年扶风，护我世代子弟。”
那玉牌到祁长佑手中，顿时亮起青银色的光芒，笼罩在她周围，徐景也明白，这是玉牌在认可她。
游蜉二字是陈游的尊号。
六万年的陈游已然是修真界最强，却没有趁机揽权、独占鳌头，而是选择仍旧襟怀坦白、博施济众。
游历人间，见受苦受累者相扶，见困厄苦难缠身则相助，通身气质宛若仙人降临，眉目平和笑容慈善。
这样的品行坚守被人们所敬爱尊重，因此陈游在民间和修真界都有很大的名气，无论谁听到游蜉两字，都会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这时青银光已散，祁长佑低眉接过掌门令，一字一句的说道。
“弟子祁长佑接令，愿长空保我万年扶风，护我世代子弟。”
赵烨南听到这句话，灰白的脸上有了点笑意，不是平日里的痞笑，倒像是那种释怀之后，痛痛快快的笑。
他笑的很畅快，连眼泪也笑了出来，直到最后偏头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咳到肺都要冒出来，才停下这酣畅淋漓的笑。
祁长佑离他近得很，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却被赵烨南轻飘飘地拂过，嘴角的血还在流，他强撑着笑意看向祁长佑，摆了摆手。
“我还没老呢，不用你扶。”
说完又是不住的咳，血丝犹如藤蔓，狰狞的趴在地上，像是下一秒就要爬到人身上，永久的附在皮肤上。
祁长佑顿了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松开了手站在身侧，没再继续坚持。
赵烨南在她记忆力，一直以来都这么要强，不肯在她面前示弱，说不能叫一个小屁孩看轻了他。
有一天醉酒在院子里，更是仰天长啸，拍着胸脯说等到死的那天，才肯叫她来操办丧事。
可他也知道，他这位大弟子，永远也不会看不起他赵烨南。
祁长佑面色沉重的拿好剑，旁边的徐景还跪在地上，几乎是被一连串的消息整懵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地上略带青色的血发愣。
赵烨南缓慢地坐在圈椅里，抬手擦干净身上的血渍，将自己收拾的干净些、端正些，才看向一旁的祁长佑和徐景，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潇洒之人临死前透露的温情，犹如一块酸涩哽在喉头，叫人吞咽不得。
屋外的祁山绵亘不绝，茫茫白雪覆压千里，像是一条寒凉的通天之路，却又在尽头闪烁金光，祁长佑随着赵烨南的视线看向窗外。
她忽然明白了，赵烨南是在送别她们。
此番他为承诺赴死，便也不枉此生孤苦。
祁长佑看向赵烨南，利落跪下，向他正式行了一个拜师礼。
她从小就被赵烨南收养，几乎是记事起，赵烨南就是她师父，可惜赵烨南要强还粗心，却从没叫她行过一个真真正正的礼，大部分时间想起来就是一句两句的揶揄。
虽然没行过正式的礼，师父这个称呼也是叫习惯了的，但赵烨南真的教了她很多，叫她在这世界好歹有个立身之本。
她也是打心里真正将他当做师父来看待的。
徐景也跟着行了礼，可椅子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脸上还带着点稀薄的笑意，祁长佑站起身，和徐景安静的退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下雪了，狂风吹起祁长佑的素衣，她眉角眼尾沾了点雪，呼吸之间就化成了水，就好像她早在无声无息中落下泪。
徐景神情还有点恍惚，被这冷风一吹才缓过神来，她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祁长佑，心里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祁长佑就已经回答了。
“他把七蛇毒转移到自己身上，……是的确在意你。”
她声音清朗，面容平淡，可整个人都带着悲伤的意味，徐景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轮廓，心里也被沾染。
“你真的不明白他与你有什么关系嘛？”
祁长佑突然这样问，徐景怔愣片刻，而后摇头。
“我从未见过他，也没听父母提起过。”
祁长佑站在风雪里，看着晴空里风卷残云，她默不作声，连肩上的雪也不顾，转身向屋子走去。
徐景不明所以，却也感受只好选择安静的跟在祁长佑身后进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祁长佑没有看到，赵烨南魂灯将灭前，艰难的睁开眼，从窗外看到她一举一动，神情好似悲悯痛心。
一滴泪还未滑落，就彻底没了呼吸。
至死也未曾瞑目。
他有什么过往也无从叙说了，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就也随着风渐渐飘散了。
待到故人死尽，就真正的隐秘于世间。
徐景这些天一直是在穿祁长佑的衣服，也并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她帮不上祁长佑什么忙，无奈只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时间一长，徐景心思难免不可抑制的，想到自己的未来，迷惘已然不可避免。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无聊到目光四移、飘荡不定，冷不丁的看见房梁上似乎吊着个盒子。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