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临目

4、交集

　　站在窗户边上的单昱晨刚偷偷从操场溜回来，听见开门声以为是主任检查。

　　“啊，原来是班长啊，吓死我了……”单昱晨顿了一下，看清班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我去？！这不是况哥吗？你来我们班送卷子，你当课代表了？！”

　　没分班之前，单昱晨和沈况一个班。刚开学那个时候有老师想让他当课代表，但是沈况却说：“老师，我业务能力不行，当不了课代表。”

　　于是当时所有老师都以为沈况是内向听话，不善表达的那种学生。直到后来开学不到一个月，他翘晚自习去打球还屡劝不止，这些老师才开始接受他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听话的事实。

　　沈况身边玩得好的人很多，单昱晨就是其中之一，他会经常跑到三班找沈况，但是沈况丝毫没告诉他，自己当了课代表的事。

　　井桁和沈况把卷子放在讲桌的桌肚里，单昱晨还是不依不饶问他原因：“况哥我就问你，你能告诉你经历了什么才会同意去当课代表吗？”

　　沈况对着单昱晨摇摇头。

　　“这有什么为什么，忽然想当了算吗？”

　　单昱晨无语，不愧是他沈况，想干就干，不想干谁也拿他没法。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

　　“对了，班长我是不是还没你好友呢？我还得谢谢你背课文的时候救场呢！”

　　六班私下不是没有班级群，只不过井桁没改备注，平时不发消息，单昱晨也不知道哪个是他，不如直接找他加好友。

　　井桁报了一串数字给他，单昱晨在纸上写的速度没跟上他说的，又问了一遍。

　　井桁正好拧开桌子上的矿泉水喝水，只能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打手势告诉他等一下，一时间没法回答单昱晨。

　　一边的沈况忽然张口重复了一遍。

　　单昱晨愣了。

　　井桁被水呛了一口，喝下去的水差点没在鼻子里出来。

　　“况哥你怎么知道我们班长的账号的？听一遍就记住了？”

　　好在单昱晨没怎么多想，给了沈况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后者显然没有顺着台阶下去。

　　“课间无聊背的。”

　　“等会儿，你说什么？！”正在记井桁账号的单昱晨抬头，“你把手机带进教学楼了？”

　　井桁没吭声，他今早就猜到了沈况带手机的事，并且身为“同伙”他觉得沈况应该不会卖自己。

　　结果下一秒，沈况很淡然地对上单昱晨，说：

　　“是啊，你们班长不也带了。”

　　沈况这个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魔鬼本来就不按常理行事，违规违纪的事干得也不少。有时候听见他干了点儿什么不得了的事，起初会惊讶，但没过多久可能就会消化，并且在心里默默想：“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而井桁虽然只能常年屈居第二，那也是稳稳超过第三，让一众人都羡慕不来存在。和沈况不同的是，井桁比较低调，就没听说过他干什么出格的事。在五中人眼里，井桁属于正统式学霸，认真学习，聪明听话。

　　他给老师留下的印象确实如此，但实际上他本人并不是这样。

　　陆穆相当佩服井桁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能经得起这么久的考验，居然能把各科老师唬得团团转。

　　除了那张脸，井桁哪儿都不高冷。而且认真学习也是假的，要不是五中假期作业多，他都能在放假前两天把作业赶完然后玩一个假期的游戏。甚至别人眼里的正经也是假的，陆穆可是和他从小玩到大，自然知道他那只是“杀熟不杀生”。

　　井桁对外一直压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内里，用一种相对低调的方式，应对一切需要认真完成的事情。

　　这是陆穆最佩服的地方，井桁好像有调控开关，沉稳起来像那么回事，连学习也是，只有达到自己满意的程度，才会放松对自己的把控。

　　单昱晨有点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转头看井桁。

　　“班长，况哥刚才说的真的，你也把手机带到教学楼了？”

　　沈况还站在原地没动，就算是井桁想否认也没那个脸当着当事人的面瞎说。只好点了点头。

　　单昱晨沉默了，慢慢消化这个事实。

　　教室里时钟的分针转动了几下，晃晃悠悠指到了数字“4”。

　　10:20正是下操的时间。

　　单昱晨躲过了巡查时间，还沉浸在震惊中，慢慢走出了教室。

　　高二教学楼正挨着操场，六班又是一楼，没几分钟功夫，六班人就陆陆续续回来。

　　几个同学进来看见沈况先是一愣，面面相觑。

　　沈况一个外人也不好多呆，和井桁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向门口。

　　他刚到门口，陆穆正好冲进班里，迎面结结实实撞上一个高挑的人影。

　　陆穆走的着急没看路，自觉理亏立马道歉。

　　“对不起啊，刚没……”话说到一半，他抬了头，“我去，沈况？！你在我们班干什么？”

　　陆穆抬头看见撞上的人是沈况，立马给他表演了一个变脸，要不是场合不对，井桁都想给他叫声好。

　　“你来我们班干什么？”陆穆问。

　　沈况对眼前这个人有点印象，之前培优班那次就是他，只是他印象里好像没得罪过这人。

　　摸不着头脑的沈况疑惑地看着他，正打算开口问一句。

　　一旁本来准备要坐下等着上课的井桁忍不住看了这边好几眼，犹豫了一下，有点不情愿的往这边走。

　　于情，起冲突的是这位和自己刚刚共事不到半天帮自己搬了东西的数学课代表和自己发小。于理，他是班长，不能看着本班同学和外班同学在教室闹起来。

　　陆穆倒不是那种一点就着的脾气，理智占了上头，又看见往这边走的井桁，不好给他增加业务量，没再理门口的人，转头走进教室，又把刚走过来的井桁拽了回去。

　　高中生说白了也是一群容易冲动的少年，一腔热血上来得快，凉得也快，到了中午那股子劲晃悠过去了就抛之脑后。

　　通过背课文帮他以及直到井桁拿手机这几件事以后，单昱晨对他们这位班长大人的距离感瞬间减少。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他就凑上来要和井桁陆穆一起吃饭。

　　一直是自来熟的陆穆去食堂的路上就和单昱晨攀谈起来。

　　“哎，小单，看不出来你也玩这个游戏啊？这个在同类游戏里算比较冷门的。”

　　单昱晨提到游戏，那点儿被上课给讲蔫了的精神立马吊起来。

　　“我就是瞎玩，什么游戏都涉猎一点，这就是所谓的兼容并蓄！”

　　“那咱们两个今晚一起开黑？”

　　“行啊，我回去加你好友。”

　　陆穆摆摆手：“不用，回去多麻烦啊。”

　　说完，他云淡风轻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锁屏，准备加好友。

　　这一系列动作太自然，自然地把单昱晨钉在了原地。

　　这些学霸一个个怎么比他一个学渣还英勇无畏，这手机怎么还人手一个了？！

　　陆穆见他这副丢了魂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这么惊讶，想当年，我也是正直的三好青年。”

　　说完他给井桁送过去一个眼色，井桁不想搭理他，装作没看见。

　　陆穆看他没有异议，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为自己托出一套说辞。

　　“要不是你们桁哥带手机，将我引上这条不归路，我也不会如此。”

　　井桁听不下去了，开口：“所以你就以我为借口，跟阿姨一哭二闹把手机带来了？”

　　陆穆被怼，说不出话，继而去看一边的单昱晨。本来以为能收获单昱晨一个更为惊悚的表情，谁想到从刚才他说话开始，他的表情就慢慢淡了下来，现在好似白开水。

　　“你不惊讶？”陆穆问。

　　“其实……我上午就知道了”

　　“我去，怎么知道的？井桁打死都不会把这事自己嚷嚷出去啊。”

　　听到这，井桁额角一跳，果然下一秒单昱晨不负众望地说了一句：

　　“是沈况告诉我的。”

　　“他怎么知道的？”陆穆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单昱晨嘴里说出来的名字是谁，砸吧了一下嘴回过味儿来，“谁？沈况？”

　　因为下了操就出教室了，单昱晨没看见那一幕，不知道陆穆与沈况有矛盾，单纯的以为陆穆是惊讶。

　　陆穆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天时地利人和那个都不占，不然怎么到处都能和沈况这个人扯上关系。不过他不是一杆子打死的人，篮球赛那事和单昱晨没关系，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这无名火自然也不会发到他头上。

　　“对啊，他和班长好像还挺熟的呢，不仅知道他带手机，还把他社交账号背下来了。”单昱晨丝毫没注意到陆穆的不对劲，自顾自说。

　　井桁简直想把这个人的嘴堵上。

　　这下子陆穆本来不是很好看的脸色瞬间消失了，然后换成了迷茫，整个人呆住了。

　　上周他听沈况问井桁为什么没加自己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深究。现在这两个人已经发展到这么知根知底的程度了？再说了就算再熟，也不至于把对方账号背下来吧！

　　井桁心理活动也很丰富，他先把乱说话的单昱晨默默掐死了好几遍，然后无奈地想自己有多不走运。

　　出于对自己名声的考虑，井桁还是开口解释：“你可能对我们有什么误会，我和他不熟。”

　　这种话只有单昱晨听了会信，陆穆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那他怎么知道你带手机的？还知道你社交账号？”

　　井桁也知道陆穆不好忽悠，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下，只能撇下脸皮无奈开口讲述自己早上的低智商错误：“今天早上数学老师让我加三班数学课代表，我条件反射在上课前几分钟发送了好友申请，正巧的是他就是三班课代表。”

　　“你这意思，他也带手机了？”陆穆稍微有点惊讶，随即一想，这个人好像一直也不怎么守规矩，这种行为算是合情合理。

　　身为沈况兄弟的单昱晨莫名其妙有了点自豪感，说：“害，我们况哥一直不都这样吗？翘课，带手机，他什么没干过。哎，你们知道吗？他其实……”

　　单昱晨说到一半好像咬了舌头似的，话说一半没了下句。

　　陆穆本能地有点好奇，连带着本来好奇心没那么重的井桁都侧目重重瞅了他一眼。

　　但是咬了舌头那位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能拜拜手说：“不好意思啊，刚刚差点儿嘴快给说了，我们况哥不让把这事儿往外说。”

　　关于沈况的事，陆穆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因此没再深究。

　　只是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井桁一双眼睛暗了暗，随即垂下了眼皮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