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旅》米兰柳絮

12、拾贰 安安·乖巧

　　男孩子踩着地上的水花大步地从雨水里逃脱到了楼道里，门外的雨幕朦朦胧胧地遮盖着没什么行人的街道，看起来格外安静。
　　八、九岁的男孩似乎不惧这点雨水，抬手随意地抚了一下头发上的水珠，又将手放在唯一还保持着干燥的衣服前胸部分擦了擦，可是白色的棉布衣服吸收了雨水，居然染上了异样的红色。
　　男孩看着衣服上红色的痕迹，又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果然，那道被头发隐隐遮住的伤口淋了雨，又裂开渗血了。
　　找到了血迹的由来，他便仔细地在衣服上擦了手，一边上楼一边打开被紧紧护在怀里的书包，确定里面的书本没有被雨打湿，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安安回来了？”
　　女人的声音应着开门的声音传到男孩子的耳朵里，而坐在门口的男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换鞋。
　　“爸爸，阿姨。”
　　安安站在门口打招呼。
　　男人闻声“嗯”了一下，转头接过身后女人递过来的伞，说：“走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爸爸再见。”
　　安安侧身给男人让路，抱着书包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他看着男人消失在楼道的拐角，低头关上了门。
　　“快擦擦。”
　　女人拿着毛巾轻轻擦着安安的头发，而安安就那么抱着书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
　　直到她的手异常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安安才颤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女人的拇指抚过那道从额头蜿蜒至下巴的血线，在他的脸上抹出了一片重彩。
　　她似乎没有发现安安的情绪，只是蹲在这个孩子的面前，轻柔而认真地抚摸着他的脸。
　　已经湿润的宽大毛巾塌在安安的头上，女人没有继续为安安擦头发，她将毛巾往下拉，直到盖住安安的脸。
　　安安低着头，放开被女人抓走的书包，像个木偶娃娃一样任由女人将他抱起，不一会儿，又放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站在浴室里，也知道继母正在一件一件地剥掉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毛巾之外的女人紧紧掐在他手臂和大腿上的手。
　　……
　　安安并不能计算出时间，他只是记得自己放学回家后还没有吃晚饭，而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也很饿很饿。
　　但他并不想动。
　　安安躺在被子里，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藏起来，但女人很快又过来了。
　　她掀开被子，伸手压着安安后腰上的淤青，声音温柔得像在表扬儿子考试得了第一名：“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安安趴在床上，后腰的淤青和大腿上的红肿看起来触目惊心，手臂和背上新旧交错着虽然浅却非常密集的伤口被水泡得又红又痒，甚至破口的地方还开始渗血。
　　——那都是在学校被同学用笔尖划的，至于额头上的伤口，是他挣脱老师的手时，摔在桌角被磕破的……
　　不过安安并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继母，除了刚进门那声阿姨，他自始至终不肯说一句话，就算是被女人按着伤口逼问，他也只是紧紧抓着枕头，将脸埋在令人窒息的柔软棉花里。
　　好在女人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拿过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一件给安安套上，然后将他抱到餐桌前，就像照顾小婴儿一样。
　　她摸了摸安安的头，说：“吃饭吧。”
　　他尽量忽略女人犹如实质般的视线，静静地吃着她夹给自己的所有食物，乖乖地完成餐桌上的任务后，终于在女人一句“真乖，快去写作业吧”中，抱着书包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安关上门，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作业。
　　刚开始写语文作业时，女人进来给他送了一盘水果。
　　快写完语文作业的时候，女人进来收走了盘子。
　　等到数学作业快做完时，女人又拿了一杯牛奶进来，嘱咐他做完作业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