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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古道热肠季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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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房内是那样脏污到不堪入目,但路边花架上的花朵仍然鲜艳无比,不知是被罪恶滋养了,还是发誓与阴暗肮脏势不两立,便愈加有开的旺盛的欲望,在灼灼的人阳光下艳得人不敢直视。
明濯实在太讨厌阳光,他用手在眼睛上方搭了个帘子,微微眯起眼睛,明晃的阳光下,皮肤几乎白的晃眼,眼睛却还是黑得幽深冰凉。
季无涯小跑追上他,拉着他上车,“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明濯想说不用了,你还年轻,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去那里。“林寿康在哪个医院?”他问,“把我送到那里就行。”
季无涯却没有发动车子,他侧过身,手臂支在椅背上,有点冒火:“你干嘛?还想去补一刀吗,你几岁了,懂不懂法,轮得到你来惩恶扬善吗!”
明濯不说话了,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季无涯狠狠转过身:“坐好,要么你说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让你爸妈好好治治你这中二的毛病,要么,你就别走了。”
“我没家。”
“什么意思。”
“意思是没有爸妈,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没人可以治我这中二的毛病。”明濯用一种极其冷静的语气说道。
季无涯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他觉得自己冒犯到了对方不愿透漏的秘密和隐私。在不了解任何事实的情况下对对方胡乱的揣测和威逼,这种行为是很不尊重他人的。
“对不起。”他说,“但是,不管你们有什么仇,别犯法好不好。”
明濯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他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让走的话,那就不走了。”
季无涯默默无言,被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受不了车中压抑的气氛,率先打破了寂静,铃声突然响起,季无涯摸过来,摁下接听。
程宥的声音立刻响起:“季哥!你在哪呢?”
季无涯说了地址。“你跑那边去干嘛,今天有没有时间来一下学校啊,昨天你不是来拿那份交给我负责的材料嘛,结果刚说没几句话你就走了,我也给忘了,但我今天下午有事,走不开,所以……”
程宥声音中透出心虚,他低季无涯两届,季无涯大二时休学创业,回来后和程宥一届,两人混熟后程宥赖在他公司实习,混着学分,所以季无涯怎么也算他老板,让顶头上司亲自跑两趟,有悖他优秀员工的行为准则。
但季无涯难得随和,堪称新时代十佳老板:“好,我现在就可以过去,顺便去学校吃个午饭。”
他挂掉电话,系好安全带:“小同学,你既然不走了,那就带你去学校吃饭了,请你吃。”
到达学校的时候正值饭点,季无涯人常年不在学校,但学校却一直有他的传说,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年纪轻轻就可以创办属于自己的游戏公司,复学后也丝毫不耽误学业,吊打一众凡人。
这样的季大佬,居然被追也是不多的,一是妹子不敢,二是一般妹子也堵不到他。
所以他突然出现在食堂,引得无数同学竞折腰,尤其是发现帅哥买一送一后。
程宥刚好也在这个食堂吃饭,听见人群喧嚣嘴里塞着饭望去,感慨他季哥数年如一日跟个花孔雀似的。还没感慨完,又看见季无涯身旁的明濯,一声“卧槽”就要脱口而出,但口中饭菜还没咽下,差点给呛成天残地缺。
因为明濯没有饭卡,所以季无涯让他先找位置坐下,自己去打饭了,明濯一个蹭饭的,自然是没有意见,不多时,季无涯端了两个餐盘,坐到了对面。
程宥端着饭盒凑上来:“季哥,哪拐来的帅哥?”
季无涯说:“捡的。”
“那你挺会捡啊,欸。”他看着明濯:“好巧啊,还记得我吗。”
季无涯把他扒拉开:“你俩认识?”
“昨天晚上,这位同学当时向我问路来着。”
“问路?”
“对啊,好像是要找林寿康来着,我当时就冥冥之中觉得我俩还会再见面,这不果然。”
季无涯顿了顿,才意有所指地说:“以后少干这种热心肠的事,容易助纣为虐。”
程宥把这句话从大脑过到小脑,也没能想出问个路和助纣为虐有什么联系,只好求助另一位:“他是什么意思?”
明濯轻轻挑眉,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
“对了,帅哥叫什么名字?”
明濯说了名字,程宥就笑嘻嘻地说你好你好,他坐到一旁:“对了,你今天怎么来食堂吃饭了,饭卡钱要用不完了?”
“对啊。”
程宥点点头,“本来我以为我毕业后也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但没想到临走前还有机会亲眼送别林寿康,就凭这件事,我一定常回家看看,不过……”他塞着满满一口饭,声音含糊地说:“昨天不是跟你说他房间地上有血嘛,结果是假的,咱们学校学生就是太闲,各种版本传得满天飞,传得跟闹鬼似的,差点就给报了警。”
“警察来了吗?”
“害,就是他们瞎编的,我们学校领导一听说房间有血,以为重大凶杀案重演,百年老校即将名节不保,带着保安就冲了上去,结果地面干干净净,啥也没有,气得罚了造谣学生3000字检讨,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能听见那倒霉蛋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了。”
“什么也没有?”明濯顿了一下,不应该,至少他清楚地记得血液从指缝见涌出,然后滴落在地,他的血又不是自来水,没有晾一夜就自动蒸发了的道理。
有人替他处理掉了?
吃完饭,三人一起去程宥宿舍,季无涯说他拿完东西就出来,所以明濯在走廊尽头的阳台等他,上午还算是个晴天,这会突然转阴,几朵乌云沉沉地压下来,四面刮来阴凉凉的风。
这就是人间了。
他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赏看人间的云卷云舒,风来雨过,幽冥里终日就看那么一条沧黄的河,遍地血红的曼珠沙华,还有往来的茫然的鬼魂。
季无涯出来时,一眼看到阳台上背对着他的明濯,只看背影便可以看出,那人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蓬松的头发被风吹起,像是一小撮呆毛在脑袋上左摇右摆。
季无涯径直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我还以为你要趁机跑掉呢。”
但他没跑,这让季无涯心情很愉悦。
“没地方去。”明濯脑袋枕在手臂上,风吹得他有些犯困,看起来乖乖的,声音发闷:“你留着我是想做什么?”
季无涯不答反问:“如果我不留着你,你打算做什么?去拔林寿康氧气管?”
明濯做了一个“哦”的口型,恍然大悟地看着他。
季无涯觉得他这个模样很是可爱,笑起来应该更可爱,但明濯不爱笑,至少从昨天开始,明濯没对他笑过。
他想起两人车上的对话,觉得这家伙的话并不可信,但事关对方个人隐私,也没有一定要对他说实话的道理,他斟酌道:“你没有家,那你晚上住哪?”
“啊?”明濯愣了一下。
季无涯气道:“啊什么啊,愣住了吧,又记不清自己扯的谎了?”
明濯反应很快:“不是,只是没想到你突然问我,晚上嘛,睡大街。”
“骗人。”季无涯不信他。
“要不然你昨天怎么‘捡’的我。”
“……”确实也有道理。
“你没钱?”
答案显而易见,明濯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兜比脸干净。
“我借给你,你订个酒店住。”
明濯转头看他,坦言道:“我也没有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