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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吱呀吱呀 ...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到明濯脸上的时候,他皱起眉头,幽暗之地待久了,便会对阳光极其敏/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好一会,才回想起昨天的事。

      明濯心底清晰的知道,精神乏力也是灯枯油尽的一种表现,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再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让他化为一团青烟,在阳光下转眼就飘忽的无踪无际。

      季无涯靠在一旁打盹,感受到身侧有动静也清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肩背有些僵硬的疼痛,一个姿势太久不变肯定是要不舒服的,无论是睡觉还是睡别的。

      他眯了眯发涩的眼睛,转头看向某人。

      明濯明显好多了,见他醒来,随口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季无涯困倦的脑子不如以往灵光,不假思索地接道:“以身相许?”

      明濯接话也快:“你要是个姑娘,可以,男人,不行。我想说的是,你死后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倒是可以试着帮你完成。”

      季无涯彻底醒了:“你可真行,我老婆都不敢这么给我承诺。”想了想,又说:“我不用你报,你不如告诉我,你跟林寿康,怎么回事?”

      明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但解释起来又太过麻烦,略加斟酌后干脆地概括为两个字。
      “有仇。”

      这种堪称脱裤子放屁的解释实在是没有必要,都快弄死对方了,不是有仇难道业余爱好是随机砍人玩吗。

      等不是办法,再补一刀才有希望。

      翻脸飞快的季无涯同学拿起手机:“那我就只好报警了。”

      他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摁了三下,手指在拨打键上顿了一下,像是拿刀压在别人的脖子上,要砍不砍,明濯倒是不怕他报警,也懒得骗他,他做了些删改,把有关自己的部分省略去,平心静气地讲了整个经过。

      季无涯逐句理解后不禁感慨道:“我说同学,你既然认为他杀人,那你报警啊,用得着你亲自把正道的光照进现实。”

      明濯看着他:“你不信?不信我说的话,还是不信林寿康会做这些事。”

      “我不信你的话,那么多说不通的地方,你是多敷衍我,编都懒得好好编。”季无涯磨牙,有些不高兴,感觉对方不尊重自己。

      明濯收回视线,有那么一会,他把这个人当成了季韫,但又不是季韫。“你不相信的话,那就去一个地方吧。”
      “哪里?”

      “林寿康城外的家里,黄慧媛还在那里。”

      半个小时后,季无涯把车停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外。

      “是这里吗?”
      明濯把黄慧媛留给他的信息回忆一遍,“这是他其中一个房子,早些年林寿康全款买下,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不过这里环境脏乱,他自己很少过来。”

      “进去看看。”

      进了堆满杂物的楼道,遍地都是布满灰尘的纸板,一脚踩上去,灰尘颗粒立马腾腾地扑上来。这里虽然是栋居民楼,楼内住户却寥寥无几,有开发商看上了这个地段,想要在这里建设新的楼盘,经过沟通,大多数人已经搬离,实际上已经算是空楼。

      再往里去,光线便被遮挡了大半,一股子潮湿霉味在空气中彰显存在,林寿康家是那种老式的铁门,被锁链缠绕着,季无涯原本是不相信林寿康真做了什么的,但这得天独厚的犯罪场地大大打击了他原本的坚定,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

      明濯惊奇地看着越走越慢的某人:“你害怕?”

      季无涯拾起一截爬满铜锈的铁棍,面无表情地走进那扇大门:“小同学,如果开门后什么都没有,我一定报警,让警察叔叔好好给你教导当代法律的伟大。”

      铁棍插进锁链连接处,季无涯手上发力,狠狠向下一压,只听“咔嚓”一声,门锁被整个卸下来,咣当砸在地上,发出格外不详的响声。他后知后觉想到,自己这算是被拉上了贼船,因为他实在找不出一个大老远跑来撬别人家锁的合法理由给警察叔叔。

      不过撬都撬了,季无涯心说还是得往前看,他手肘曲起,用手中铁棍抵上那扇并不结实的门,微微用力,门便“吱呀吱呀”向后退去。

      屋内昏暗一片,简陋的家居在两人面前铺摆开,靠墙放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沙发,上面斑斑驳驳挤满了各种颜色的痕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零星的几张桌椅,还有一台坏掉的电视,放置电视的桌子有些腐朽,颤巍巍撑着它勉强站立,让人忍不住怀疑,哪一天它就要把这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狠狠摔在地上。
      除此之外,便再也没了别的东西。

      季无涯微微皱眉,从门朴一打开,他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的气味,绝不是眼前所见之物应该具有的气息,那就只能是从别的房间传出来的。

      回头看去,明濯站在他侧后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诚心要看他的笑话。

      季无涯掏出手机,打开后置的照明设备,抬腿迈进屋内,终于在里屋墙角出发现一个小小的门,高度才到他胸口,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个正规房屋应该有的设计,那股子令人强烈不适的气味便是从里面偷溜出来。

      季无涯心里冷了冷,在他心底,某种猜测已经极有可能,倒不是害怕,只是极大的不忍让他不敢去推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明濯走上前,替他推开了这扇门,出乎意料的,眼前只见一片黑暗,季无涯一愣,眼前的的黑暗像是一只长着嘴巴的凶兽,等着傻瑶自己走进他的肚子里。

      季无涯举着手机向里面照去,门内并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个向下延绵的楼梯。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地下室入口的隔间。

      明濯看他脸色,问他:“还往下走吗?”

      “走。”季无涯咬牙,“万一是别的东西呢,我对你的观点暂时仍持否定态度。”

      明濯夸他:“赤子丹心,令人感动。”

      这好话听在季无涯耳边更像是骂他一般,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举高了手机,率先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越往下走,这股子味道便越是清晰,等到季无涯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灯光扫过地上的身影后,也终于无话可说。

      明濯落后他两步,但也清晰地看到了俯在地上的人,随着手机灯光缓缓扫过,黄慧媛的手腕脚腕处还锁着巨大的锁链,昔日那张还算秀丽的脸上此时已经了无声息,明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嘴角微微下沉。

      季无涯只看了两秒,毫不犹豫打开手机,准备拨通报警电话。

      一声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动作,登时让他头皮一炸,屋内只有两个活人和一个死人,他和明濯站的好好的,难不成这一声是黄慧媛发出来的,今日说法立马转向午夜凶铃剧场。

      就连明濯也是一愣,如果不是他们三个发出的声音,那么就只能说明,这间屋子里,有第四个人。

      季无涯退后一步,后背贴上了冷冰冰的墙面,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手机灯光向墙上扫去,明濯站在楼梯口旁,顺着光线看到了自己身侧的墙壁上电灯开关,他毫不犹豫按下去。

      “挞”
      开灯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屋内骤然亮起,季无涯还没适应炽亮的光线,眼前一花,一个黑影朝他扑上来。

      季无涯反应也算迅速,他险险地向一旁闪开,同时屈肘,狠狠撞在袭击之人的肩背上,这一下十分用力,那人直直向地上扑倒,“啊啊”大叫起来。

      明濯走了过来,蹲下去看那人,这是一个身材算是强壮的成年男人,头发剃得很短,此时这大块头捂着脑袋在躺在地上啊啊地叫,好像是在……哭。季无涯看了一会,不确定地开口:“傻子?”

      这傻子全身颤抖,叫声很是凄惨,明濯去拉开他的手臂,想查看他的头有没有被摔伤,这人却突然大叫一身,声音凄历仓惶,明濯的动作一顿,手背上便多出了两道对方指甲划出的血痕。

      对方反而平静下来,他除了尖叫了一声,送了两道血痕当见面礼,便没再有别的动作,蜷缩成一团,目光呆滞地看向地面,全身脏臭,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可怜的动物。

      明濯蹲在一旁,毫不在意自己被抓伤,并非是他宽容仁慈,而是本能的漠然,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他有些意外,因为在黄慧媛最后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这个人,要么,曼珠沙华模糊了那段记忆,要么,黄慧媛的确没有见过他,那么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无涯看着明濯苍白手背上明晃的血痕,心中有些不舒服,他拿起手机,准备报警。但是明濯突然站起来,从他手中拿过手机。

      季无涯:“……你来报?”

      明濯轻轻眨眼:“报什么,报仇吗?我来就行。”

      季无涯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你是她老公吗,报仇也轮不到你,别闹了,把手机给我。”

      明濯不想给,他们作为证人一系列的麻烦暂且不提,这种案件的调查立案肯定需要不少时间,林寿康收押后他总不能去监狱弄死他,就算他等得了判决结果,死刑就算了,万一判决无期,他难道还要在这里熬死林寿康,契约反噬下,他一定会走在林寿康前面的。

      怎么招惹了这么个麻烦,明濯有些发愁地看着季无涯,后者也不解地看向他:“你在顾忌什么,是担心会牵扯到你?”

      明濯把手机递回去:“交给你解决了,见义勇为的好少年,我要先走了,”

      季无涯打量他,像是在看一个奇奇怪怪没有脑袋的外星人:“你去哪?”
      “去替天行道。”

      不配合的聊天总是让人心中恼火,季无涯语气也淡了些,他低头去看手机,状似不在意地说:“没事,到时候我就如实交代,警察叔叔会找到你的,不怕你跑。对了,为了防止你不死心还心怀替天行道的中二心思,我一定提醒他们看好林寿康,不能让你踏入这条不归路。”

      明濯有些恼火地看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可恶。

      不对,可恶的是季无涯,季韫不会这样对他。

      季无涯三言两语向警方说明了大致的情况,挂掉电话,一抬头,正好看见明濯正半靠在斑驳的墙面上,目光不算良善地落在自己身上,漆黑的眼睛像深井水,古老又难以探究。无论是微抿的嘴唇,还是抱臂的姿态,都明晃晃写满了“不爽”两个大字。

      但季无涯不怕他,挽救失智少年刻不容缓,虽然不知道漠然苍白的少年为何坚持要致林寿康于死地,但季无涯无端想起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像是孤独地开了花,又孤独地在暗夜里凋零。

      明濯看着这张脸,透过浮于表面的俊美挖出了藏于皮下的多管闲事的灵魂,在半分钟内拉满了不耐烦情绪的进度条,抛下一句“随便”,转身走了出去。

      季无涯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他突然而至的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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