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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仇进行时 ...

  •   大片蔷薇依偎在青绿的栅栏上,粉嫩俏丽的颜色一半藏在碧绿的叶子下,一半肆意地探出头来,向来往的学生展现自己的明艳动人。

      可惜来往的同学们眼大无神,在多年岁月的摧残磨砺下,风花雪月的细胞死伤大半,一个个或携着灵魂被留在宿舍的躯壳神游飘过,或三五成群吵吵嚷嚷地经过,无人肯分它一个眼神。

      一只苍白的手托起一株耷拉着脑袋的蔷薇,轻轻把它倚在一旁青绿色的铁网上。明濯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晚,他蓬松的短发在黄昏中被铺上一层透明的金色,一眼看去只是个普通的长相惹眼的大学生,在当下这个物欲横流,世俗泛滥的时代,稀有却不珍稀。

      流浪者会在黄昏时合上双手,祈求上帝赐予安宁,数百年风尘天外飞沙,日月窗间过马,现在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学生,再无人茫然何处耕耘何处栖身。

      毕竟还是不熟悉,明濯拦下一个正好路过的男生,问路。

      男生书包松垮地斜挂在身上,眼睛圆溜溜的,很好说话的样子:“教师公寓吗?在学校东区,离男生宿舍很近,你知道男生宿舍在哪吗?”

      明濯用比他更单纯更无辜的眼神回望他。
      “我就猜你不知道,一看你就不是我们学校的,正好我回宿舍,带你一起过去呗。”男生很热情,“你要找哪位老师吗,说一下我看看认不认识。”
      明濯想了一下:“他叫林寿康。

      男生一愣:“外语学院的那个?”

      看反应,这位男生应该是认识林寿康的,但从明濯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反而可疑的沉默下来。

      明濯:“怎么了?”
      “没事,跟他有点私仇。”男生撇了撇嘴:“你找他的话,他现在不一定在宿舍,教师公寓住人不多,大多数老师家都是本地的,不过,林寿康好像也是本地的,但他不住家里,整日在教师公寓混着,楼下需要门禁卡,刷卡才能进,一会我可以带你进去。”他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末了补充说:“帮你踹门也可以。”

      明濯心知肚明林寿康不回家住都是在搞什么鬼事情,但没想到随手一捞都能抽个跟他有仇的,可见那位平时也是不常做人的。

      他刚要点头,就听男生“啧”了一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跟他们迎面走来,男人面色青黄,头发稀疏,眼镜后面一双绿豆眼睛。

      这便是林寿康了。

      “说曹操曹操到。”男生拍拍明濯的肩膀,“这老头面目可憎的一如既往,我已经感到手指控制不住往他脸上招呼了,为了避免校园暴力事件,就不过去了。”

      他脸上是易水河畔送别壮士的悲怆,明濯无话可说,默默看了他一眼,向林寿康走去。

      有个女生走在前面低头玩手机,察觉前面有人,便抬头准备让路,甫一抬头看清来人后,脸色竟古怪地臭了下来,小声说了句老师好,快步走了过去。

      林寿康倒是毫不在意她的态度,笑眯眯地盯着她,这笑容看得女生步伐都僵硬了起来,差点左腿绊右腿,当场行跪拜大礼。

      明濯着眼打量这位满眼褶子的林教授,和黄慧媛记忆里那个身影重叠起来,他垂下眼睛,看起来很乖巧,温声说:“老师好。”

      林寿康脸上的笑容还未下去,以为是班上的哪个同学,敷衍地“嗯”了一声。

      明濯稳稳地站定,没有要让路的打算,这让林寿康有些不满。
      “同学还有事吗?”
      “有事。”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一旁的路灯亮起,发出冷冷的光,这清冷的光,从上方泼撒下来,铺在灰色的水泥路上,明濯低头,表情隐没在昏暗里,将刚才的乖巧收的一丝不剩。

      “我在找一个人,叫黄慧媛,是你班上的。”

      这个名字一出现,林寿康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活像喝了十斤假奶粉。

      “我年纪大了,记不住这些小孩的名字,想不起来了。”
      “可我上次见她,她说她在跟着林教授做项目。”明濯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即将扑入蛛网,却不自知的小虫。

      “我是真忘了,最近带了很多学生,也不是每个都能记得,等我回去查一查。”

      浪费这种时间是无谓的,明濯不再看他了,眼睛落在地上黑色的影子上,单刀直入:“她都死了你要去哪查,林教授?”

      似乎有人轻轻叹了口气,哭喊尖叫声在耳畔一闪而过,林寿康什么都听不见,取而代之是一阵尖锐的的耳鸣,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惊惧使他全身血液急速翻腾着上涌,眼前弥漫着朦胧的血色。

      心脏仿佛要跳出来,被林寿康死死压了下去,那里有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被他藏在心底无人可见的角落,一旦暴漏在烈日灼阳下,便会晒为一团灰烬。

      纵然他心里翻涌着波涛大浪,但路过的其他人看来,就是一个学生和老师站在路边,普通地聊着天,没有值得多看一眼的必要,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对林寿康来说,面前这个可疑可恶可恨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征兆的,一把撕开他虚假的表象,露出鲜血淋漓的,剧烈跳动的心脏。

      年轻人的话像一只獠牙外露的毒蛇,冷冷地缠上林寿康苍老枯黄的皮肤。

      “我年纪大了,你别跟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北河区某栋你名下的房子里,她死在那里,你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你已经两天没有过去那里了。”

      林寿康冷汗淋漓,他的确不知道黄慧媛已经死了,她怎么会死呢?他只是把她囚禁在那里,他只是还没想好怎样处理这个女生,她怎么可能死了,她死了自己岂不是成了杀人犯。但同时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那个女生一定会死,他在放纵,逃避这个结果。
      “你什么意思。”

      周围响起一阵嬉闹声,一群半大孩子,是不大喜欢好好走路的,摇头晃脑,嘻嘻哈哈从两人身旁经过。明濯顿了顿,说:“这里人很多,我们回你家谈。”

      林寿康忍着如鼓点般疯狂的心跳:“这栋教师公寓六楼只有我自己住,你跟我过来吧。”

      诸位可见,这便是引狼入室了。

      明濯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进了公寓楼的电梯,垂眸冷眼看向林寿康的后颈,越看越觉得,如果有把刀的话,很适合来个利落横切。

      林寿康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后颈冷嗖嗖的,冻得他都要打哆嗦了,电梯一到达,林寿康便烫脚似的跳出去,拿门卡打开房门。

      明濯后脚迈进来,顺手把门给关上,钢制的感应门合上时发出“砰”的响声,传到林寿康耳中格外不祥。

      “你想干什么?”
      几百年了,怎么还是要听这种话,没有一点新意。

      “你借着职务的便利,用课业把黄慧媛骗出去,然后对她囚禁和虐待……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欲望的毒蛇,敢放出就要敢面对,几百年了还是这个道理。”

      林寿康反而冷静了些,他特意去了解过,黄慧媛没有亲近的家人朋友,这个人可能因为某些机缘巧合,知道了他的秘密,没有报警,而是选择找上他,肯定是要以此要挟自己了,企图用这个把柄从他口袋里掏出一笔又一笔的钱。

      林寿康眼神顿时变得狠毒,他口袋里的钱是有限的,但人的贪心是无限的,这种事情,一但撕开口子,便成了一道填不满的裂隙,非得把他吸干殆尽为止,既然黄慧媛已经死了,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那么再多一个,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恶鬼不比人可怕,恶鬼至少青面獠牙,恶得清清白白,倘若批了一层人皮,白日青天里言笑晏晏,黑暗处便撕下人皮,漏出非人的嘴脸,才叫人遍体发麻。

      明濯看着那张脸上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各种心思,只觉得索然无味,自己跟他废了这么多话,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他不知道“反派通常死于话多”的真理,但可喜的是,作为反派,他没有这个毛病。

      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头顶的灯光“刺喇”闪了一下,瞬间灭掉,室内变得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这是林寿康的声音,他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四处摸索,一片漆黑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能是停电或跳闸了,我出去看看。”

      明濯站立着不动,感受到林寿康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向门口走去,视觉的黑暗使听觉更加灵敏,连对方的脚步都听得一清二楚。

      突然脚步声消失,手臂挥动时带动的风一瞬间奔腾掠过明濯的耳畔,像是鬼门关每次打开时吹响的号角。

      明濯躲得太快,所以那把刀只险险擦过他的手臂,划开了他的袖子。

      “林教授,怎么还杀人灭口呢。”短暂的寂静空隙,明濯轻声说道,林寿康对自己的房间是无比熟悉的,自作聪明关掉灯想来个暗算,可惜忽略了自己眼神不好。
      所以,捅偏了吧。

      话音未落,对方像是发了狠,一把扑过来,反握刀柄便要捅进他的心脏,明濯这幅躯体毕竟是很脆弱了,竟然被他扑得站立不稳,伸手便要格挡,意料之外的无力让他一怔,竟没能挡住那气势汹汹的刀锋,直到没入皮肉才堪堪给拦住。

      “嘶——”

      喘了一口气,明濯屈肘便要把人撞开,眼下这局势,显然林寿康才是那个麻溜不废话的反派,毕竟是爱好虐杀的专业型变态,其心态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望其项背的,他冷静地把刀抽出,再借力捅下,整个刀身从明濯肋下没入,被肋骨卡住,林寿康竟一下没能再抽出来。

      明濯缓缓弓下脊背,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还从未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对方既不是“有点力气”也没有身怀绝技,对方年过五十,又虚又瘦,跟鸡打架都未必打得过,但偏偏把他伤成这样。
      简直可以荣登引路人耻辱册之首。

      林寿康似乎被得手的轻易给大大鼓舞了,退后两步,打开电灯开关,灯骤然亮起,他看到背对着自己,捂住伤口蜷缩成一团的明濯,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明濯黑色的外衣上看不出痕迹,手掌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濡湿,那是争先恐后从伤口涌出来的血液。他艰难地喘/息了一声,缓缓地站起转过身,脸上更加苍白,眼珠黑的让人心惊,面无表情盯着林寿康。

      林寿康大骇之下退后两步,被他拼全力刺了两刀,不死也要残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还能站起来,不由得瞪大眼睛,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那年轻人握住肋下的刀,生生把它拔了出来,刀刃擦过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那刀身鲜红,血液顺着刀刃流下。被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拿在手里,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午夜惊魂在眼前上演,林寿康面如土色,冷汗淋漓,突然“啊”的一声,捂住胸口扑倒在地,哀嚎出声,那表情竟是极度痛苦。

      明濯拎着刀停在两步之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碰瓷,难道这老头还想要用这种方法讹上自己,那他不仅是一个变态,还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变态。索性停下来,冷眼旁观这老头玩哪一出戏法。

      观望片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林寿康不是假装的,那这应该是某种突发的疾病。与此同时,屋外传来脚步声,还有隐约的说话声,林寿康动作太大,终于惊动了楼下住着的其它人。明濯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林寿康,已经面色铁青,有进气没出气了,便走到门口打开门。

      几个男老师上来时,叫门不开,去找了钥匙,打开门,便看到林寿康昏死在地上,顿时慌乱起来,忙掏出电话拨打救护车。

      没有人发现明濯,他捂住腹部的手已经鲜血淋漓,血小板极速地生出新鲜的血液,又随着伤口涌出,他虽然不依赖这副血肉铸造的躯体存活,但伤口带来的痛楚却是无比清晰的,大量的失血使得他头晕目眩,全身无力。

      夜里的空气含着冰似的,路上很多学生,明濯挑了一个隐没在黑暗中的花坛坐下休息,枯叶趁着天黑纷纷从树上卷铺盖滚蛋,还没落地就被寒风拐带着滚远了,他停留了不知多久,有三四个小时,直到再也没有路过的学生,起身离开学校。

      黑夜里,年轻人叹了口气,这个点,不必说,校门比门卫大爷的心门更难打开,他也不指望,何况,以他目前的尊容,是万万不能出现在别人眼前的。

      明濯感到自己实在有些虚弱得过分了,曾经无比轻松的事情如今做起来气力不足似的,比如现在,他刚迈一条腿过墙头,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下面传来了不怀好意的声音。

      “同学,要去哪啊?”

      那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被他听清,却不至于招惹来其他人,明濯没有被这乍起的声音吓到,淡定地向下看去,只看见一个笼罩着夜色的挺拔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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