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旧》暮观云

5、缺德

　　戒尺‘啪’的一声抽在桌面，力道之重，将粉笔末都弹起了三尺高

　　路正非嘘了声，王林轲也正襟危坐起来。

　　老王那张大脸隐在白粉后边，目光炯炯声音浑厚有力，却少了那点子人情味“安静！叫到名字的上来领答题卡”
　　开始了
　　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被开刀的会是
　　“张洛西”
　　“……啊？啊”也许是听人叫他张大喇叭习惯了，张洛西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本名。
　　“啊什么啊，你不是张洛西吗，上来！”王志平拿着戒尺不耐烦的敲了两下桌侧，示意他到讲台前边来。
　　“哦哦是”张洛西涨红了脸，慌里慌张的站起来想要快点出去。
　　但天不遂人愿，惊慌中不是胯骨‘哐当’一声撞到了桌子，就是桌面上立着的书险些倒下，还好他同桌帮忙扶了一下。
　　而后转身出去的时候，又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跟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动静太大，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最后好不容易踉踉跄跄的越过他同桌，站到王志平面前时，张洛西紧张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王志平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问“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叫你吗”
　　“嗯……是不是因为我这次考的特别好，您迫不及待的想表扬我？”张洛西犹豫了下，回想起王林轲比的那个五，又不禁有点期待的猜测道。
　　“……知道‘脸’字怎么写吗，自己考得怎么样心里就没点数吗”王志平顿了下，有点一言难尽的看着张洛西，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语文128数学109英语118理综239，年级总排名五十开外，市里排名找不见你，你还想让我拿什么表扬你，拿大巴掌还是拿脚底板啊？”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笑的！还有脸笑？你以为你们就比张洛西好多少啊，一个筐里的臭鸡蛋，半斤八两的玩意，喜欢笑是吧，行啊，那我今天就让你们好，好，乐，乐”王志平点点头，一字一顿咬着牙笑道。

　　“嗷！嗷！嗷！”

　　“老师别打了，疼疼疼~”

　　“躲什么，过来！”

　　张洛西拼命的摇头，贴着黑板吓得像个小鸡仔一样，嚎叫声凄惨到连路过上厕所的人都忍不住快跑了两步。
　　红肿充血的双手快速在裤腿上摩擦着，火辣辣的刺痛感却一点也没消下去，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多耽误一秒就多加一板，你自己看着办吧”王志平拿着戒尺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心，无形中形成一股渗人的威慑力。
　　果然没等王志平说完，张洛西直接一个箭步滑跪将双手奉上。
　　“呜呜呜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今后一定好好学习，痛改前非，再也不敢拖班级后腿了，您能不能轻——嗷！嗷呜呜呜”
　　“哭丧个脸干什么，难道是嫌打的不够尽兴？”王志平冷哼道
　　张洛西摇着头拼命说着“尽兴尽兴”
　　“尽兴怎么不跟大家笑一个？”
　　不得不说老王这招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用的简直是炉火纯青，一发入魂。
　　有张洛西这张涕泗横流，五官狰狞，笑的比哭还难看的一张脸威慑在前，谁还敢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求一会领赏的时候不要那么丢人就好。
　　“怎么还不走？”王志平瞅见张洛西还傻愣愣的杵在原地，皱着眉没好气的催促道。
　　“……答，答题卡没给”张洛西缩了缩脖子结巴道
　　却见王志平挥挥手，轻描淡写的说“按排名发的，还没轮到你呢，下去等着吧”
　　张洛西愣了愣，那叫他上来干嘛“那这——”
　　“看你急着领赏，好心成全你”王志平冷笑道
　　张洛西：“……”

　　“我去，老王这也太损了吧，看见没，大喇叭脸都绿了”
　　路正非伏低了些，呼出的气音若有似无的搔动着小臂上的绒毛，不痒但又让人很难不在意。
　　“不过你也有够缺德的，没事跟人家瞎比划什么啊”
　　“管我什么事，他那样看着我，不回应一下好像渣男似的”王林轲勾唇笑了下，没诚意的辩解道。
　　一只黑水笔龙飞凤舞的不停刷着题，好像自打跟着老王进来之后，就没见他停过笔，像是有什么任务压着一样，有种争分夺秒的紧迫感。
　　“你，刚刚是被老王叫过去了？”路正非随口一问
　　“嗯，没考好，被呲了一顿”王林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这样？”路正非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不然呢，那还能怎么样，揍我一顿解解气？”王林轲好笑的瞥了路正非一眼“有时间操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说不定下一个叫的就是你了”
　　“不可能好吗，没听见下面要按排名喊号，怎么着也是你第一个来啊”路正非不以为意道“再说了以我这次考的情况，应该没那么靠前”
　　“确实”王林轲附和着点点头“不过应该也不会从我开始了”

　　大概是需要‘领赏’的人太多，这场‘颁奖典礼’一直持续到下课都没能结束，但也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敢提出中场休息一下。
　　此时走廊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驻足看热闹的，每届高二一班是漯市英南水第一高级中学的脸面。
　　对外代表学校参加各种竞赛，对内则是其余各个班需要追逐的目标，向来众星捧月，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这么吃瘪的时候实属难能一见，更别提这么大规模的‘挨揍’现场了，就着这场好戏，就算是挨着厕所，他们估计也能咽下两碗饭。
　　路正非的脸色有点难看，倒不是因为被打的有多惨，而是排名叫号都喊到徐子路了，竟然还没轮到他。
　　就算他这次考的再不理想，也不至于沦落到倒数的地步吧，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涂错答题卡了。

　　但很快事实证明他没有

　　最后一份答题卡发完，依旧没有他的名字

　　他被忽略了个彻底
　　从一开始王志平的视线就没落到他身上过，这种好像故意把人晾起来的行为，让路正非非常不爽。
　　他虽然不想挨打，但是以这种方式躲过，也并非一种殊荣。
　　“好了，都拿到答题卡了，那接下来我们就讲一下……”
　　路正非高高举起手，难得正经一次“请等一下老师”
　　“你的答题卡在我办公室，一会下课自己过去拿，好了不要耽误时间，我们继续上课。”
　　王志平像是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一句话堵了回去，接下来整节课路正非都没有找到再开口的机会。
　　离下课还有5分钟的时候，王志平接了个电话，交代完接下来的任务便匆匆离开。
　　王志平一走，班里瞬间炸开了锅，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控诉着老板的心狠手辣。
　　全班将近一半以上的人都领了赏，最惨的数学课代表整整挨了十下，两只手肿的像个猪蹄一样，也数他叫的最活血。
　　“我去，大boss今个阎王附体了，竟然这么狠”
　　“都肿了，呜呜呜疼死了”
　　“诶，你不是进步了吗，怎么还被打了？”
　　“害别说了，名次是进了，但单数学一科就退了十二分，刚好撞枪口上了”
　　“大家安静一下，马上下课了，下课再讨论吧”
　　群魔乱舞中夹杂着几声林子路维持纪律的声音，不过整整压抑了两节课的情绪，哪是怎么容易就能控制住的。
　　“话说我们班真考这么差吗，老王看着都快气疯了”
　　“你觉得呢！听说市里排名前十里边咱班一个也没有”
　　“不会吧，那谁不是挺那啥的吗”
　　“谁还没个马失前蹄了，你别犯小心眼啊”
　　“我可去你的吧，你才小心眼呢”
　　……
　　在这种情况下，东侧靠窗那块安静的几乎有些格格不入。
　　“啧，我没做什么不招人待见的事吧，老王今天怎么瞧我这么不顺眼啊”路正非懒懒的趴在桌子上闷闷的说。
　　“今天他瞧谁都不可能顺眼”王林轲卡在最后一道竞赛题上已经两分钟了，转着笔打算换一种思路。
　　“路哥，老王都没揍你，你还不开心了”徐子路哭丧着脸转过来哀怨道，他挨了六下，到现在手还肿痛着呢，某些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懂什么，这么不上不下的干晾着，还不如明明白白的揍一顿呢”路正非瞥了瞥嘴，不自觉的压低了音量“而且他这样，总让人觉得他后面还憋着大招”
　　“你这算是推己及人吗”王林轲停下笔，有点好笑的看了路正非一眼，心想这是坑人坑多了，落下后遗症了？
　　“什么啊，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多人，单就我一个人的答题卡落办公室，怎么看都像是要关门打…人的架势，妥妥的鸿门宴，我才不上当呢”路正非白了王林轲一眼，嘴上振振有词的梳理道。
　　“那怎么办？老王不是还让你一会下课去他办公室拿答题卡吗，能不去吗？”徐子路傻傻的问
　　“去什么啊，下课他又不在”
　　“你怎么知道的”
　　“大课间啊，班主任不用在场的吗”
　　“哦忘了还有这茬了”
　　英南水为了锻炼学生的体魄，规定每天要出两次操，早上一次，大课间一次，内容一般是跑步，偶尔会跳广播体操。
　　班主任需要在场点人数，陪跑，不过老王这种级别的领导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
　　下课铃响后的五分钟内要到操场集合完毕，迟到的班级会被记录下来，体育课罚跑，至少五圈。
　　同时为了避免有人逃操，每天都会有学生会成员轮班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其中厕所，洗头房，小卖铺，医务室，门口保安室，还有体育器材室等都是重点检查对象。
　　追思楼是离操场最远的一栋教学楼，一班又在四楼，所以每次出操都得像是冲锋去食堂吃饭一样速度。
　　从铃响起到铃落，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脚步快的都已经走到图书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