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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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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堂中男子直接将他们的心思挑明了,楚浔和离岸歌迅速互换了一个眼神。
谁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知道他们已经让人去调查他的身份了,更加确定这人非等闲之辈。若是他单只是机巧过人,欲仗着一身武学将今日的擂台比武当做切口步入江湖,长明山庄必定有办法另其知难而退。
但他若是为旁的什么呢?
“这位少侠,一身绝学,人又是生得俊逸不凡,此处没有旁人,你今日这番费尽心思地来搅局,想要从长明山庄得到什么?”既已被探测到了心意,楚浔也就开门见山,不过问之前还是将心中对这位少年的由衷赞赏说出口。
“承楚庄主抬爱,我想要什么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谢苍舒将楚浔的话听明白了,不过听到那番夸赞,心中是五味杂陈。
稍一顿,谢苍舒一双桃眼,此刻正像一汪水月似的看着楚浔,心中也想着他此刻眼神的样子,这样深情到底是不是有些过了?待会儿要看楚聊的时候,是不是要再减两分才好?
“你从前可曾见过楚聊?”楚浔不去回应谢苍舒的眼神,但是仍旧紧盯着他乌黑的眼睛,似乎不是从话语而是要透过那双脉脉神色中考究出少年的来历。
却恍然在探访他内心深处之时,楚浔听到谢苍舒掷地有声地回道:“不曾见过。”
“那你看过他的画像,或者对她一见倾心?”楚浔继续追问,这时候他已经发现,少年身上似有一股奇特的吸引,就像是一个他也解不开的谜,说不上来是好是坏,总之会让楚浔忍不住想要多问他几句。
“皆不是。”谢苍舒些许无奈地摇头,手抚上腰间的白玉箫,让自己的表演情绪不至于落下阵来。
“荒唐!”楚浔怒喝一声,在无遮掩地将心中的怒气表露出来,他想到过这人狼子野心,没想到站在敬和堂上,他为野心辩驳扯一块遮羞布都不肯。
“晚生却不知,有什么荒唐的呢?”诧异的眼神浮现在谢苍舒脸上,横插入鬓角的眉毛轻微跳动,他是认真地在质疑,质疑一位江湖上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末了,又补充道,“这些与我想要求娶令爱有何关系?”
“你不喜欢她,就不配与她成婚。”这次与他对答之人,却换了一位。
声音透过宽阔的堂下,听着极淡极寒,如同一座千年冰山静静呼出的一块冷碴,只有容予自己的知道,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按住的是冰山之下,欲崩之势。
“但是,在下确信今日,若无人跳出来制止比武,我能赢。”
谢苍舒赢得比赛这事虽然并未发生,但是他说的却是实打实的实话,他也知道离岸歌上台就是阻止他夺旗的。
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终于侧过看着与他差不多高的容予,神情笃然,出声倒是比之前以往任何一次更为铿锵,仿若这堂中之人都有耳背的症结,不这般说出,他们就要将自己的话当作轻风一阵,了然无存。
今日的擂台之上,赢得比武大赛,就能娶到长明山庄的楚聊。
而不是须得对她掏出真心,对她有成年累宿的倾慕、念念不忘的苦思,也更不必与之两情相悦。
这是所有人再清楚明白不过的事情。
离岸歌明白,楚浔明白,容予更加明白,不然现下敬和堂内也不会聚下这些人。
楚浔与容予,一个是一大局为重,想要替爱徒与爱女喜上加喜,一个是想要用般配的身份,迎娶心上人。
***
谢苍舒的话说完,似乎连风都躲得敬和堂远远地。
站坐在堂中的虽然有十几人,但是谢苍舒却是以一人之态,仰着比武大会上夺来的筹码,在姿态上与长明山庄的十数人分庭抗礼。
正当僵持之际,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重的死寂。
楚聊今日已经极为收敛地在远处观战,但是午时那场比试,她见着已经比试了十几场的容予体力不支,而被一个小人趁人之危。继而她被母亲强拉着回了山庄后院,开导与她分析出当下形势,让她在屋内静心等候父亲与众位叔伯的商议,可她终究一腔怒意难纵,趁着母亲出屋,片刻也不停留地跑到了正堂。
“让我进去!爹!让我进去啊!”在座的包括站着的各位,哪怕是从来没有听到楚聊声音的谢苍舒,也能够知道,来人就是长明山庄的掌上明珠,一个以善良又刁钻闻名的女子。
“小姐……”堂前的守卫拉着楚聊的手,心知成事不在自己,只言语劝阻了几番,楚聊弄出的声响便更大了。
楚浔听到声响之时,虽然短暂地面露难色。但好一会儿过去了,谢苍舒见他仍没有要让楚聊进来的打算,双眸低垂道,“楚小姐为什么不能进来呢?她自己都做不了主的婚姻大事,哪怕连听听我们这些人如何决断,都不可吗?”
被谢苍舒如此一说,楚浔和容予脸上一热,虽是老少脸色不同,但是心中均是又恼又气,楚浔大手一挥,守卫当即撒手,楚聊带着一头汗水跑进了敬和堂。
谢苍舒说出来的是楚聊的心里话,但那会儿楚聊正与护卫争执,他的话只落在了堂中那些不以为然的人耳中。
缃玫见楚聊已经走近,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旁带,手轻轻地拍打着楚聊的后背做安抚,“庄主正在查验此人来历,我们对他的意图尚不清楚,不能轻举妄动,你更不要和他说话。”
不知谢苍舒是不是听到了缃玫的低语,还是见楚聊来了,想要表现自己,离开厅堂中央,朝缃玫的方向迈了两步,又转头看向楚浔,“在先前比武时已经做过介绍,晚生姓谢字苍舒,但是单名一个祈字,这个许是忘了说。”
听到这里,本来处在空寂的屋子里的人,脸色顿时铁青。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谢苍舒,也不含从未听说过谢苍舒、也没有听说过谢祈名字的楚聊。
楚浔反应过来,谢苍舒这话,分明是要等着楚聊来再讲的。
***
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楚聊不知道,这个谢祈是如何一位狠辣角色。
誉国建国二百六十载,当朝皇上宁沥毫发无损地盛年登基,事实上却是一出阴差阳错的巧合。
宁沥虽生在帝王家,却是个性本爱丘山的主儿,一心一意只愿做个闲散王爷,先帝赐号为“逸”,便是最好的凭证。可惜,先帝皇子众多,除了这位逸王个个都对帝王之位爱之深切,为了争夺帝位,杀戮不绝,朝堂上勾心斗角是家常便饭,朝堂下杀戮游戏玩得更是风生水起。
终有一日,闹到了朝纲不振,世扰俗乱、举世混浊,誉国江山险些断送,与先帝最初那个让每个儿子大展经纶的初衷背道而驰。可是当他终于迷途知返之际,却发现哪个儿子手上都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且黎民百姓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早有听闻,唯独他那个最爱安逸闲适日子的儿子,最干净。
于是,宁沥变成了太子,然后就理所当然成了皇上。
不知是目睹了诸位皇兄们的夺嫡之路上的杀伐诛戮,心有余悸不愿让自己的孩子们重蹈覆辙,还是单单是与他的皇后伉俪情深,登基不久,宁沥便宣布不再选秀纳妃,诺达的后宫,数千间屋舍,居然只留了为他生下长子宁唯衍的母亲顾林蓉一人。
而宁沥想不到的是,就算他只有一个儿子,庙堂之上,阴谋算计也绝不会停歇。
顾家本就是三代宰府,顾林蓉有一位胞弟顾宗津,少时虽有一身强健筋骨却性格怯懦,被父亲送到战场上磨砺,谁想到几年时间过去,黄沙炼狱竟将他锤炼成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士,军功更是没少赚。
虽然已经离京多年,但是军中锻炼出的那种坚毅心性,让他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可逆流而上。
加之,他父亲是当朝宰相,姐姐是一朝皇后。
当年与他同营共帐的不少人,都已经加官进爵,他在朝廷里,混得如鱼得水、声名鹊起,所有人都认定只要他父亲一死,他便是顾家出的第四位丞相。
如此,顾宗津就不免生出了对天下的占有欲望。
可是宁沥,却对顾宗津的行为没有任何制止,似以无为而治。因而,如今朝堂局势,倒成了一个极为有趣的场面。
一面是不少忠良贤士想要提前效忠新君翊王宁唯衍,另一面是顾宗津的狼子野心,握在手中的权势不肯轻易松手。
而皇帝本该作为掌控全局,生杀予夺皆握在自己手上的人,却似乎将一切看淡了。他既对宁唯衍广加栽培委以重任,却不册封太子,对顾宗津和他举荐之人,向来是疑人不用,且连半分敲打他的心思都看不出。
对待两方之争,宁沥全凭心意裁决,不打压任何一方。可谓是古今从未有过的帝王,古今从未有过的党争之象。
而谢祈,就是翊王宁唯衍争权夺位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子。
谢祈这个名字,无论是对于庙堂之高、还是对于江湖之远的芸芸众生,都不能算陌生。
在坊间流传着无数关于他的故事:那是一个阴诡少年,二十岁的年纪,就有雷厉风行的手腕,有一招制敌、三百里奔袭救主的果勇。
他们却不知,谢苍舒最引以为傲的穿梭于人心鬼蜮之中的细致入微。
不管现在浮现在众人心中的是哪一个谢祈,任谁也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笑靥如花、似水如玉的少年同传说中的那人联系起来。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们想的那个人吗?又或者仅仅是重名?
谢苍舒见众人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又慢悠悠地说道,“家父在朝中任礼部尚书,所以真要算起来,也算是和楚小姐门当户对。”
其父为礼部尚书的谢祈,确实是翊王手下的那把不可多得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