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哪门子的门当户对!”离岸歌抑制不住胸中的一腔怒火,站起身来,倘若经由他的双眸能够释放他此刻心中的怒气,此刻谢苍舒已经化成灰烬随风而去了。离岸歌在山庄中地位可以说是仅次于楚浔,对谢苍舒的敌意除了拦住他们比武之时隐藏了之外,其他时刻无不挂在脸上。
“虽说,长明山庄世代立下规矩,不得与牵涉朝堂,但是诸位觉得今日站在这里,我与楚小姐,更加登对吗?”谢苍舒居然看似一本正经,滔滔不绝地真的在回答离岸歌“门当户对”的问题。
长明山庄初立江湖之际,便定下规矩:不入庙堂,不涉党争。
后来也是借着这条雷打不动的规矩,改朝换代、江山易主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长明山庄依旧稳稳地占据武林第一把交椅,势力不仅遍布九州,就连诸多异国也有长明山庄的暗桩。
千百年间,无一例外。
所以,这人分明是什么都知道,却想要拉扯长明山庄进这浑水里吗?
念及此处,一心将山庄看得比自己姓名都重的容予再也站不住了,纵然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也决计不再忍受这个男人的一再挑衅,手朝着腰间的一把银色剑鞘走去。
“容予!”楚浔一双鹰眼将堂中一切细微末节收入眼底,当察觉到容予要拔剑的时候,出声喝止。
容予听到师父开口,才发觉自己又未压制住一腔怒意,后退两步竟比原先距谢苍舒的位置远了两分。
楚浔见容予神色恢复稍许,才怒气冲眉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玛瑙釉茶杯顿时化成浅灰色的细碎粉末,“谢公子,你今日来这里,若是想要好好谈,那我们便好好谈;可若是再次语出挑衅,我也不管你是尚书府还是王爷家里的公子,把你武功废了扔出去喂狗,也是没人救你的。”
楚浔能够从门派不兴的无名小辈做到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之位,靠的可不单是以德服人。
“庄主宅心仁厚,这话只是吓唬吓唬后生的。”谢苍舒不退反笑,面对楚浔画到实处的威胁言语和动作,这个年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脸上没有丝毫怯懦,不由得让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众人有些惊诧。
“你既然知道,长明山庄世代不涉党争,又何故要来参加比武大会呢?”离岸歌仍带着愤怒的情绪,一双眼睛只恨没能燃出火焰。
“因为,我着实很喜欢楚小姐。”
他缓缓地,淡淡地,将这话说出口。
平静地如同,深林中夜,浅海中风,杏花风中点点春雨。
似乎连他自己都要信了。
谢苍舒缓缓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将这句酝酿多日、在他心里已经要发酵的话说出口了,此刻他似乎觉着刀尖上舔血、尔虞我诈又明争暗斗的京城,好似也没这么难的。
可惜他活了这些年,连喜欢一个人的滋味都不知道,便将这话说给了第一次见面的人听。
等到谢苍舒终于从内心的挣扎中走出,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回应他告白的楚聊。
那是一道厌恶的极寒目光,自一双春水般澄澈的眸子中射出。
他一时间看不懂,这世上究竟如何养育出这样一个人,她的眼光在露出鄙夷神色之时,还能如此如银无尘?
但是楚聊的目光是堂中独一份的,谢苍舒一出口,满座皆是震惊。
倒不是因为他说自己喜欢楚聊,而是因为他在信口雌黄。
适才,他分明说了不曾见过楚聊,不曾对她一见倾心,现在又说喜欢楚聊。难不成是方才一见钟情了吗?可他来参加比武大会前他又不认识楚聊啊!
一嘴的油腔滑调,让人如何去信?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谈及情感问题,这话缃玫问最合适不过,除了楚聊,立在堂下的其他人都是些男人。
楚聊没听到谢苍舒之前那番话,可是缃玫作为长明山庄最年轻的堂主,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同楚聊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可是将谢苍舒的话丝毫不差地记下来。
谢苍舒听到缃玫反驳,却丝毫没有半点惊慌,依旧一副凛然的样子,慢慢朝着楚聊走去,不过几步就可以走完的路,他却步伐翩跹,填得一副衣带当风的姿态。
“楚小姐可能方才没有听到在下说的话,那么苍舒便再说一次,我确实对楚小姐不是一见倾心,甚至在这之前,也的确也不曾见楚小姐。”
明明是不着边际的话,边说着他那双多情目,满眼的楚聊都要渗出蜜糖来。
似乎,谢苍舒表现出来的模样,眼前之人,是他这辈子最大期盼,然后声音更加细柔,“但是苍舒虽然初涉江湖,但对楚小姐的名字早有耳闻,得知她虽身处北方冷幽之地,却和在下一样,醉心江南风光,觉着实在是意气相投。所以当我得知长明山庄要为楚小姐择婿之时,心想还好身上多少有些武功,故来一试。纵使堂皇落败,也算是争取过。”
楚聊对向她射来的热切目光,丝毫察觉不到一分的爱慕之意,只觉着身上的难受劲儿成倍地翻涌着,“你觉着你说这话,几人会信你!”自从进了屋子就一直沉默的楚聊,其实早就想要开口,不过她被缃玫拽住之后,就一直被封住了穴道,不能言语。
方才缃玫也听得失神,被谢苍舒一段戏词一样的话进耳搅了一番,心下又生了几分怀疑,原来紧紧拽住的楚聊,已经冲破穴道,如野马脱缰。
“初次见面,还妄楚小姐恕我轻狂,但是谢某一片真心,楚小姐倒也不必急着踩在脚下。”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半分的真心,擂台上你趁人之危,趁容予力竭之时出手,又在比武场上消磨时间,真是十足的恶心!”
“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谢苍舒将袖口挪至眼下,竟真的擦拭出几滴眼泪来,看得众人无不是酸倒了牙。
他那个模样,看得人是又气又怜,一时间竟然没人继续苛责他了。
见他们的话匣子被自己两滴眼泪酸倒,谢苍舒反客为主继续道,“虽说我今日是和容予公子一同站到了最后,但是自然也要听凭楚小姐的心意。”语毕,谢苍舒峰眉轻挑,换了个肃穆的眼神,细细打量着此刻已经气到打寒颤的楚聊。
他刚才说了什么?众人只觉都是听岔了,不敢出声。
唯独楚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声夺人,脸色涨红,“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楚小姐,先听在下把话说完。一年之期,望一年之后,楚小姐再做决断。我苦于相思,想着借着一年的时光,能与你多接触一些,日后你嫁了他人,我也能留下些许与你的回忆,也不枉费我这一身修为为自己赢得的局面。若是一年之后,楚小姐仍然对在下没有丝毫情谊,我自然恭贺两位白头偕老。”
说完,谢苍舒对着高堂之上的楚浔作揖,一双桃花眼却始终直勾勾地不曾离开楚聊。谢苍舒独角戏唱了一个多时辰,此刻有了对手,因此总也不忘和她互动一番。
但是他心中却又将接下来的计划,紧密盘算了一遍,暗自叹道:一年时间到底还是有些来不及。不过,占用眼前这些无辜之人的时光,到底也是件羞愧的事情,碍他们两个人一年时间不能成婚,心想着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好好对待两人。
明明话已至此,但是容予听到谢苍舒如此说道,背后不禁一凉。
直至此刻,他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便是答应了师父设下的擂台。
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谢苍舒这个回答,足以让他们瞠目结舌。即便他将蜜糖和信誓旦旦调进了话里,在场之人,到底有多少人会信他这番花言巧语?
楚浔目视他良久,甚至也分辨不清楚他话里到底几分真假。自己都看不透的男人,如何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但是楚浔脸上还是露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将手里把玩的蜻蜓眼琉璃珠串搁在桌上那堆化了粉末的茶盏旁,有条不紊道,“谢公子这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谢苍舒做足了痴情样子。
“那我此刻便可以给你答复,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楚聊扯着嗓子喊道,缃玫这次没有拦她,她与楚聊一起长大,同为女子,对成为父亲和爱人耍宝擂台的工具的楚聊,心疼不已。
现在不会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永远都不会喜欢。
“楚小姐,是在下方才讲得不够明白吗?还是要我再说一遍?一年之期,你若是与容予公子真心相爱,想必这一年也不会改变主意。莫非,你怕?”
谢苍舒眼波似秋潮罩雾,眉若上弦清月,似将世间的多情全部蕴藏在其中,而那句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大家心中已全部知道:莫非,你怕喜欢上我?
楚聊被他盯得,将平日里那些口吐莲花、能言善辩的本事忘了个干净,急着跺脚,若不是此刻缃玫拽着她衣袖,已经在大堂内与谢苍舒动手了。
见状,楚浔依旧是不恼,给离岸歌递了个眼色,手往桌子上一拍,“好!岸歌,你去请苦冥大师和岳阳派掌门来,给这桩公案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