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倾》洛夜

30、三十章 出嫁和亲

　　静安出嫁那天仪式盛大，文武百官齐至、帝京万人空巷，相送的队伍从朝阳门一直排到了九华门。
　　有凑热闹一睹公主天颜的，有好奇蛮族大汗是不是长着三只眼睛四个鼻孔的，有关心能否临场表现突出入得圣上之眼官阶再上一层的，有家中子弟埋骨北疆过来扔乌鹘人坏萝卜臭鸡蛋的……只是，恐怕真心送别静安依依惜别的，不过十人之数。
　　母后凤体欠安，便留在了泰和殿中歇息。
　　可是，我知道的是她为了不让静安远嫁，多次与我皇兄商议直到夜深。至于后来为何不再坚持，大致原因我也能猜得出来。

　　静安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用了大量珍珠碧玺装饰的辇驾，远远看去，就像是玉石雕琢而成的女神像。
　　车队在朝阳门外的白堤处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就出了京城的范围了。
　　她向车辇前随侍的女官吩咐了两句，不多时，便有女官唤我上前去见阏氏。

　　“五哥。”静安隔着珠帘和我对视，细密的帘幕隔不断她眼中的水光潋滟。
　　我应了一声，强强忍住眼眶的酸意。
　　“此处一别，大概再也相见之时了。”静安眨了下眼睛，长长睫毛下的一颗泪珠悄无声息地没入她一身正红华裳中，“宛如只恨今后不能随侍母后身侧，只盼五哥能替宛如尽到这份微薄孝心。”
　　眼睛处的酸意再也忍耐不住，我用力地睁着眼睛，“宛儿，你放心，五哥一定……”
　　“我不恨大哥，”静安沉默了一下，转头望向前方五龙金辇上的那个衣着皇袍的男人，“只是离乡情怯。”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眼睛都不愿眨地看着静安。

　　这时，我身边走上来了一个人，是同样被太监唤上前的恕铭。
　　“景哥哥，”静安在面对恕铭时，目光柔得让人心疼，“你可愿送我北上和亲？”
　　她问完这句话后，唇角不自觉地落寞地勾了起来，“……静安又说胡话了，远送千里，终有一别，还不如……”
　　恕铭向静安行完了全套的君臣礼节，便垂手站立在一侧，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时间过得飞快，明明只是眨眼一霎的距离，就有掌礼太监在一旁尖着嗓子喊着时辰已到，催促启程了。
　　静安向皇兄行礼之后，再向着皇城的方向跪叩三次，便头也不回地跟着车队北行离去。
　　跟在车驾后面的戴准在经过我身边时，向我抱拳道，“请王爷放心，只要我戴准在一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得公主周全。”
　　当日朝堂之上论功行赏之时，戴准推了皇兄的一切恩典赏赐，只求皇兄日后能满足他一个愿望。
　　现在看来，是皇兄应了他这个愿望了。

　　车队蜿蜒前行，我看着不远处皇兄依然挺拔得仿若一张剪纸般的身影，心里涌上来的感觉五味齐全，明明知道他这一切所行的皆是帝王心术，却仍然无法对他生出一点一丝的恨意或讨厌。
　　穿着大齐婚庆礼服的拓卓从迎亲队伍的最前侧鞭马而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和喜色,对我行了一个标准但是生硬的大齐礼节，“沐王爷，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在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中，目前此人排在第一的位置无人可撼动。所以，我只是说了一句“好好对静安”后，就不愿多说什么。

　　我看着拓卓策马赶上前方静安的辇驾，并行在她左侧，仰着脸对着静安说着什么，心里却是像被人撕裂着一样钝钝的痛。
　　“宛儿，你放心。”我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刚刚那句未曾说出口的话，“五哥一定……接你回来。”

　　.

　　在静安出嫁的前夜，我自归京后头一回留宿在镇威将军府。
　　月余前，恕铭曾经郑重其事地问过我一句话。他问，“你跟我走吗？”
　　现在，我更加郑重其事地回答他一句话。我说，“你跟我留下吧。”

　　.

　　第二日，我从镇威将军府中起身，前往宫中觐见母后。
　　甫一见到母后，我便大惊。
　　不过短短几日未见，母亲便大显清减，鬓边华发更是白得眨眼。

　　母后挥手斥退了身边随侍的宫女，只留下了我一人在身边。
　　她侧坐在梳妆铜镜前，伸手拉了我道，“沐儿，我今日叫你来看母后，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您尽管讲。”我扶她在镜前坐正，散放下梳头嬷嬷刚刚绾好的发丝，拿起一旁的银梳慢慢梳着。
　　——我曾以能为女子描得一双含情妙眉，梳得一头如云青丝而闻名于帝京。母后听闻这些传闻后还曾特意命我为她打理一二，其后更是赞扬不已……不过，这都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梳子划过发丝，在掌心里流过碎密的娑娑细音。
　　“……你近日，过得可好？”母后低低地问道。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知道母后这句问话指的到底是什么。
　　“一切都很好。”我谨慎地回答。
　　“三十五年前，”母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三十五年前，我刚刚进宫，盼着的是自己能够承于圣恩；三十年前，我看透君王薄情，盼着的是自己能早日诞下麟儿；二十年前，我在宫中备受排挤陷害，盼着的是一双幼子能早日成人；十年前，你父王愈发不念昔日情分，我盼的是你皇兄能早日荣登大位……每次，我都觉得，自己期盼的能有所满足，便会一生无求。可是，每次到了最后，所盼求的却是更多。”
　　我不知该如何接口，最好紧了紧手中的发丝，低声对母后说，“母后，您别因为静安太过伤神。儿臣以性命担保，此生必接静安回京。”
　　母后笑了笑，微微偏侧了头方便我的动作，“……你这孩子……有时候我觉得你什么都不懂，有时候又觉得你什么都懂。跟你说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好。”
　　我拿起发簪让母后挑选，“……您知道的，我这人一向顽劣。”

　　母后选了最为繁复的那套火红色凤簪，递于我之后说，“沐儿，你先前顽劣，是因为宫中有我和你大哥，宫外有你外公和景将军……可是，你外公去世多年，现今景将军也已经为国捐躯，你大哥……”
　　她停下了话语，起身站立。
　　火红色的九凤衔珠压着她的鎏金皇服，虽略微清瘦，却是显出了无比的精神。

　　“好多次，”母后拂开自己的袍袖，“好多次我都以为自己会撑不下去，但是最后还是撑了过来。这次，我也一样。”
　　我上前一步，扶稳了母后的手臂，“……孩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母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走，跟我去看看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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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呢，尽量日更，但是有时候要是事情繁多了，就只能往后拖一拖，毕竟有关毕业和入职事宜，谁也说不好。也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下哈。
但是保证的是，此次不再断更，不会入V，更不会坑掉。
要填就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