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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章 凝雪姑娘 ...

  •   “这些年来,你一点都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

      恕铭问出了这句话以后,我竟是一时有些恍然了。
      自我与他相识至今,已经有了近20年的时间了……
      五岁时相逢,半个月后他就替我挨了第一顿打;
      六岁时,他第一次参加京郊围场狩猎,结果打到的兔子和山鹿全塞进了进了我的肚子;
      七岁时,我第一次学骑马,明明不关恕铭的事情却哭闹着要他相陪;
      八岁时,雍京天花肆虐,宫中人人自危,是他日日伴我身侧,毫不避嫌;
      九岁时,我学会偷翘出宫,不管去哪里疯玩,都会硬拉着恕铭一起胡闹;
      十岁时,被我老子下令杖责思过,是恕铭大半夜地偷偷潜入宫中,亲手给我后背上的伤上的药膏;
      十一岁时,我皇娘大病一场,是景叔亲往宫中领了哭闹不休的我带回家中,扔给恕铭看管;
      十二岁时,我外公去世,哀恸万分的我跪在灵堂泪流守夜,半夜中悄悄给我披上一件兜风的也是恕铭;
      十三岁时,我和三哥起了冲突,三哥的生母柳宜妃圣眷滔天,跋扈傲慢的三哥当场要与我动手,闻言匆忙赶来架住三哥鞭子的还是恕铭;
      十四岁时,我第一次在沙盘战上赢了景叔,兴奋地抱着恕铭的脖子鬼叫不已;
      十五岁时,我皇兄大婚,迎娶的是我皇娘的远方侄女。我看着貌美如花的皇嫂艳羡不已,捅了捅身边的恕铭问他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夫人,却得到了“你以后就会知道”的答案。
      ……
      二十四岁时,有一个人问我,“这些年来,你一点都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

      我伸出左手,覆上恕铭扣紧了我手腕的手,掌心和手背之间的碰触柔软得快要溢出触感。
      “……你明白我的心思吗?”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拉开他掐住我腕子的手——妈的,明天肯定会起一个青紫色的印儿!
      恕铭任由我拉开他的动作,却直视着我的眼睛,摆出一副我不给出回答绝对不可能再次被我蒙混过关的样子。
      我往前迈了一步,垫了一下脚在他耳边说,“……要是连你都不明白我,那我李沐这辈子就算白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往后退了一步,我冲他比出了三个手指,“在我心里,排第一位的是我娘,第二位的是我大哥……”
      后面那半句话我没有继续说。
      什么事情如果说得太清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一向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收回了手指,我转身向关内走去,“该回去了,营里的弟兄们还等着给你开庆功宴……”
      脸边刮过的风带着塞外特有的冷冽,我缩了缩肩膀,一时间竟是有些意兴阑珊。
      身后的男人紧跟了几步追了上来,“……那我和静安呢,哪一个排得更靠前?”
      “……你丫的就是个2.5……”我低声嘟囔一句,管他听得见听不见。

      .

      当夜的庆功宴上,我喝得来者不拒、酩酊大醉,那架势搁谁眼里都是一个认酒不认人的人。
      北塞的烈酒像是一团火,一口闷进去像是从喉咙烧到胃里再沸燃不已,身体里的水分都仿佛可以被逼出去……这种体验完全不通于花街水酒,后者喝得是情调,前者喝得是酒精。
      喝到最后我还有着大致印象,和前尉营的某位将军大碗碰酒,豪爽得一饮而尽,然后干脆得一头栽倒。
      依稀中,我被人喊着“王爷”扶了起来。
      ——这丫的肯定是戴准,除了他之外,我都是威风凛凛地被称作“将军”的。
      天大地大都没有喝醉酒的男人……何况我又不常喝醉,整个人都快要斯巴达克斯了。

      被倒腾了几个人的手,我都难受得直皱眉……最后被安置在一个熟悉的怀里,接着……安分下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的时分了。
      我涩着嗓子闷哼了一声,觉得浑身像是被拆散了架子后再颠倒过来装起来一样,尤其是脑袋,疼得厉害。

      “醒了?”有人问我。
      我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伸手掀开被子就想起身。
      结果一扯之下,整个人就看着自己连里衣都穿得七零八落的样子目瞪口呆了。
      ……记忆慢慢回笼,貌似我喝多了,好像还有个词叫作酒后乱X……

      一盅雪梨冰晶汤被递到了面前,“润润嗓子。”
      我接过来一口闷掉——啊嘞,温度正正好诶。

      身上被掀开的被子又被人细细规整好,然后恕铭在我身边坐下,沉默地看着我。
      我心惊胆战,怯生生地问他,“……莫非我做了什么丑事?比如吐了你一身或者抱着你喊‘美人’?”
      景恕铭清晰可闻地磨了磨牙,“‘凝雪’、‘含烟’、‘宛如’、‘沁玉’……都是些什么人?”

      ……我一定是没有睡醒,张口就来了“要你管?”
      “哦?”他开始眯眼睛,明显地不爽起来。
      我一看他开始摆臭脸色,立刻行动大于思维地动作起来,抬手就把空碗罩他那张脸上了。

      于是……汤水淋漓,咳咳……

      中间斗殴的过程就不一一细言了,最后的战况是我一身里衣全被丫的当成擦脸巾了。
      我X……早知道总是如此,老子在学功夫的时候就应该下大力的苦功啊我X!

      折腾到最后能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后了。
      我蹭吃了午饭,在赶回前尉营的时候,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背对着景恕铭说了一句——
      “宁愿天下人负我,我也不会负了我娘亲的。”

      “什么?”他忙着给我理身后的披风,像是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拢了黑面红底的披风走出门去。

      .

      前尉营里的事情,操练军队不用我管,士兵发饷不用我管,轮值守夜不用我管……
      于是,近于闲来无事的我,便把全部热情放在了阵势的演练上——整日里忙着用各种阴谋诡计率领着用半个前尉营打倒另外半个前尉营,以显示在没有妞儿可泡的情况下,俺也不是吃白饭的。

      当我接到戴准传信的时候,正在忙着和几个将军推演着如何大破铁甲军的办法。
      “王爷,”戴准把我引到一侧,伸手递给了我一样东西,“这是昌庆城那边有人托付了属下带给您的信儿。”

      我接过锦缎封好的所谓“书信”,瞄了一眼戴准:他和雍京那边一直有着联系,这是我早先便知道的事情。
      ——最近这厮开始玩儿深沉起来,总是以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横对所有人:有八卦,有八卦可八。

      拆开了红底金纹的缎面简包,里面藏着的还真是一封书信。
      浅粉色有牡丹暗纹的旖罗纸,秀丽飘逸的瘦金体,还夹带着一股子清淡的脂粉香……
      我顿时来了兴致:是姑娘写的诶!

      “芳茵落尽春别离,蝶轻萤碎斜归飞。子规啼月夜楼西,一抱红罗,烟幕袅然垂。
      柳巷散落寥落阔,两重相思眉妆绿。梦里相寻飞雨路,思量何放寻。”

      是凝雪。

      在这首小词下面,还写着一句话:
      “自京中一别王爷,所感经年。每思及五爷,卿若便不免自怜……惟愿能与王爷再奉上一曲,求王爷哀惜。
      卿若拜上。”

      看到“卿若”两个字,我不淡定极了。这摆明了此为佳人的芳名啊……这姑娘不用“凝雪”而用“卿若”来和我接头,说明了什么问题啊?……
      一瞬间,我想到了杜秋娘鱼玄机苏小小李师师梁红玉……

      轻咳了一声,我把信揣好放入怀中,随手把那块镶金的红锦缎塞到了戴准手里,轻描淡写地说,“赏你了……信是哪儿来的?”
      戴准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丫的居然默默走开了。

      ……切,少了你一个中间传话的,难道我还找不到美人了?

      .

      我捧着那封信坐立难安了好几个时辰,最终还是一拍桌子,令人牵来了月牙,打算赶去昌庆会一会凝雪姑娘。
      ——我这种个性,往好了说那叫“怜香惜玉”;往坏了说那叫“耳根子软听不得女人要求”……想当年我和老三闹得不可开交的由头,便是他要责罚一位宫女时正好被我撞上,被那姑娘三言两语哀求之下我装13硬要保她……

      扯远了,我之所以应邀而去,一是因为多日不见的确有一些思念之情,二是这些天来一直有一股浊气郁结于心……出去走走,和美人喝喝酒聊聊天谈谈曲词,想必会好受很多。

      尽管戴准大爷耍别扭不告诉俺凝雪姑娘的所在地是哪里,我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头脑和过硬的业务素质顺利地找到了佳人。
      姑娘下榻在昌庆城最大的一家客栈里,我刚一踏进门,就看到楼下散座里坐着的一个小姑娘“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招呼都不带招呼地往楼上跑去。边跑还边喊,“小姐,五爷来了,真的是五爷来了!”

      这小姑娘我认识,凝雪姑娘的一个贴身婢女,为人虽然傻楞但是看出来是对自己主人真心着想。
      我微微一笑,跟着那傻妞儿的脚步就走了过去。
      刚抬脚上了一层阶梯,我就见了一身素衣的凝雪俏生生地站在了楼梯口,低声叫了一声,“……五爷。”

      ……这种感觉,就叫作“蓬荜生辉”啊……

      “托人带信给王爷后,卿若便一直在等着王爷的到来,”将我引入室内以后,凝雪姑娘说道,“但是还是未曾料到王爷会来得如此之快。”
      ……难道是说俺猴急了?我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凝雪……”
      “王爷还是叫我卿若吧。”姑娘的声音好听极了,再加上笑靥如花,看起来最是赏心悦目。

      三句两句下来,气氛就熟络开了。
      作为前·帝都十大头牌·凝雪小筑花魁的卿若就是一朵可人的解语花,最擅长的就是应付我们这些臭男人。她也不说自己为何离开凝雪小筑,也不说这一路的辛苦奔波,更没有娇嗔地抱怨什么我不告而别,只是软软地告诉我她再次见到我之后是怎样的开心。

      按着节拍随意地打着手里的箫管,我斜靠在软榻上欣赏着卿若的舞姿。
      到底是艳名满京华的妓人,没有音乐伴奏的情况下也能把一支《采莲》舞得婀娜多姿,蹁跹的水袖和高扬的裙摆再配上柔韧的腰肢……明明是在塞外的漠北,却能有一种江南小调的重现。

      一曲终了,卿若额上已经是沁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刚刚为了舞蹈而换下的轻薄纱衣也有一种滞重的微透感——先贤大湿曾说过‘女人是水做的’,果然流了汗的佳人更加水嫩。
      “……让王爷看笑话了。”卿若有些吐气微喘地说,“贱妾陋姿,还望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岂止是入得,”我伸出手去,拂去她鬓角的一抹汗迹,“卿若你未免太过自谦。”

      她抚按住我的手,用一种恰到好处的雀跃说,“……那我再给王爷……”
      “够了够了,”我反手拉过她的柔荑,在掌中摩挲了一下后放开,“你也累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卿若乖顺地依偎过来,从桌案上斟了一杯水酒,递到我手上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说,“我从雍京带来了上好的君山银针和白鹤泉的清露,不如煮给王爷您尝尝鲜,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任由她去忙活。

      茶的确是好茶,就连我这种不懂茶道的俗人都想要再多喝上几杯。
      紫砂杯中茶汤浅色金黄,扑鼻清香,入口甘爽。我一杯续着一杯地牛饮着,听佳人在耳边软玉温香,心情放松极了。

      ……只是……
      ……只是……我喝的这是茶不是酒吧……
      ……那么……为什么会有一种昏沉沉的感觉?……

      我晃了晃懵得越来越厉害的头,手中握着的紫砂细杯连带着茶水一起倾洒了满怀。
      恍惚中,好像有女子按住了我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我就随着后脑勺上的闷痛一起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章 凝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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