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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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二十四）
王记面馆。
纪中原一边挑着面条，一边问平民打扮的林楠笙：“为什么冒险约我出来？是不是小仙出了什么事？或是情报上……”
“没有，王世安什么都没问出来。”
“朱怡贞同志联系我，说情报已经发往老家，国/民/党内部也不知道作战图已经泄露。”纪中原吞下面条，“这次任务完成得很成功。”
林楠笙抿唇说道：“小仙那边的状况不是很好。王世安请示了上级，三天之后，要在闸北公园处决……”
纪中原一时忘记了咀嚼。
林楠笙焦急地说：“老纪，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我恳请组织上营救她，我这边全力配合！”
“可是……”纪中原万分犹豫，“你的身份也是绝密的。一旦行动有失，你就会暴露，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冒险。小仙咬死了不说，也是她想保护你的缘故。”
“可是我宁愿牺牲，也不想看着她死啊！”
“我知道！如果要用我的命去换小仙的命，难道我会不愿意？但是我们就算牺牲，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纪中原压低了声音，“你我不只是一个人，我们身上还有一张网，有百十条人命，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民！你以为我想看着小仙赴死？你以为我不想她活着？可这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楠笙红着眼眶，说了个“好”字：“我全听组织上的安排。”
纪中原到底还是连夜请示了组织上，制定了营救计划。
如今，为了使百姓震慑于国/民/党的威势，关于共/./产/./党的枪决大都在街口、闹市举行。而纪小仙这一众疑似或确认了的犯人，则定在闸北公园举行。
既然是在热闹的公园，也就很好展开营救。或者可以叫“劫法场”。
林楠笙再次走进秘密监狱。
纪小仙正靠在一堆干草上，默然的嚼一根干稻草。
“还是那么嘴硬吗？”林楠笙居高临下的问她，“两天之后，你就要被执行枪决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纪小仙还是不说话。
“两天之后，上午十点，在闸北公园。你的枪决会由我带人执行。到时候，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林楠笙的皮鞋凑近纪小仙的脚，他跺了一下脚。
纪小仙猝然抬头，望向林楠笙，目光中带着震惊。
“怎么？怕了？”林楠笙不顾脏污，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怕了就说实话，邮差是谁，渔夫是谁，给我一一的说清楚！不说清楚了，两天之后他们看到的就是你的尸体！”
纪小仙被他扯得呻吟出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
林楠笙吼完，擦干净了手，又出去了。
狱警白了纪小仙一眼，又把门锁上了。只剩下纪小仙一个人惊魂不定，她只略一思索，就想的出这是林楠笙在给她递话，即只要在这两天之内保全自己，他们就会在刑场上救下她。
——但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林楠笙的身份已经让人怀疑了。一旦她被救，只怕军统内部会查出林楠笙的身份。而她故意扔下一只珍珠耳环，本来就是想用自己的死撇清林楠笙在泄露情报上的嫌疑。如果自己活下来了，林楠笙的嫌疑只会加重。
纪小仙想来想去，在心里暗骂一声：“陈默群到底是怎么看上的林楠笙？这人过于感情用事，根本不适合做特工。”
任务面前，本身就是不应考虑生死和同伴的生死的。
纪小仙带着一肚子的心事，侧着身子躺下，怎么也睡不着，只怕林楠笙的身份暴露，所以辗转反侧，又坐了起来。
睡不着，她就唱了起来：
“谯楼啊，
鼓打二更尽，
愁肠百转坐卧不宁，
你害煞了人！
愁人月色凄又冷，
风吹铁马乱人心。
痴心的人儿你休怨恨，
比翼双飞入梦频。”
监狱里闹腾的犯人是很多的。或有被拷打得疯了的，整夜嚎叫的也不是没有。到时候狱警就会拎着棍子过来痛揍一顿，那些人都是被打怕了的，一见人来立刻就会安静。
但纪小仙唱戏的时候就没有人过来打搅。那狱警一边吃花生一边还打起了拍子，感慨了一句：“嗓子虽然倒了，味儿到底还在。不愧是冷艳亲王啊。”
两天后的早晨，作为老熟人，王世安带着廖通在审讯室最后一次提审纪小仙。当然，他们知道问不出什么，因此还提前准备了断头饭和酒。
纪小仙被除去了手铐，王世安示意她随便吃，管够：“把门关上，我要和纪小姐谈一谈。”
纪小仙看了看菜色：“可惜没有对虾。”
王世安心说你都最后一顿了，还敢挑菜？然而面上却说：“你要是选择自新，别说对虾了，龙肝凤胆也吃得。你说你，再怎么坚持，就算你们赢了，你们要的未来真的来了，你也看不到了。”
纪小仙笑得坦然：“自有后来人。”
王世安知道无法说服她，叫人把筷子放上来。
“我要洗洗头脸。”纪小仙笑道，“都是最后一顿饭了，好歹让我干净体面些。别蓬头垢面的就走了。”
那旁就有人端了一盆凉水过来，放在桌子上。
纪小仙皱着眉把手插进凉水里，先捧着喝了一口，再认认真真洗去手上的血污，接着又净了面。
她费力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又放下了：“红烧肉有点咸了。”
王世安看着好笑：“用不用我让谁喂你两口？”
纪小仙抬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其实不过六七天，她的脸已经瘦得凹了下去，美固然还是美的，只是她身上从无娇弱的气质，或者说，她的皮肉已经撑不起她向来婀娜刚劲的气势，就显得十分违和。
她笑得吓人。
王世安刚觉得不对劲，纪小仙一脚就踹翻了面前的桌子，脏水洒了一地。
接着，她揪住狱警的脖领子，从他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是必死无疑的。
刚才她要了一盆凉水，就是要激一激自己已经麻木了的手，试试手上还有没有准头和力气。既然能用筷子，也就还能用手枪。
纪小仙临死的关头，力气反而大了许多。她一手撑着那狱警的尸体，露出一双眼睛朝王世安开枪。
一枪中左肋，一枪中右肩。王世安气得大叫。
廖通拔枪朝纪小仙开枪，纪小仙虽然中了一弹，却不肯朝他开枪：“站住！否则，我要向你开枪。”
说着，便退回柱子后面，缓缓坐了下来，按住了胳膊上的伤口。
王世安扶着椅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廖通：“老廖！”
廖通一脸的懵：“站长！我没——”
听见枪声，外面的卫兵赶来打开了门。
纪小仙听见枪上膛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说：“王世安，今生不能够把仇解，二十年投胎，我还要再来。”
说着，就把手枪塞进自己的嘴里，她最近有点失血过多，手上又都是伤，现在闹了一通，手指更是用不上力气。她费劲全力的把左手搭在右手的手指上，两手并用，用关节扣动了扳机。
于是，又是“砰”的一声响。
纪小仙漂亮的脑袋变成了两半。上半个脑袋飞了起来，飞在监狱脏污的墙上，涂了一片的红红白白，然后落到地上。底下的尸首囫囵个儿的倒在地上，和那狱警倒在一起，没有人管。
卫兵把王世安抬了出去，送进医院，好好的治了治枪伤。
纪中原带着兄弟们在闸北公园埋伏了一个小时。
林楠笙带着执行枪决的人，也等了半天——那当然是没有人过来的。
直到他的秘书派人开车过来给他送信儿，告诉他出事了，林楠笙才给人群中的纪中原递了个眼色，然后拔腿就跑，上了车，刚一发动汽车就把油门踩到了底。
秘书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说：“林副站长，您说谁能想到这纪小仙来这么一招。她那手指头都折了两根了，还能那么有劲儿！咱们死了一个兄弟，王站长现在还在医院呢，据说得养好几个月……”
林楠笙突然站定了：“当时还有谁在场？”
“还有廖处长……”秘书也站住了，“不过王站长命人把廖处长扣下了，说他也有通/共/嫌疑……”
林楠笙沉着脸往监狱走，但是还没进门他就怯了。他命令自己走进去。
尸首已经被搬走了，有人在里面擦地，有人在擦墙面。
林楠笙看见那灰扑扑的破抹布上，红的是血。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他克制着眨了眨眼睛，哽着喉咙骂道：“纪小仙，她——她怎么敢！她——”
秘书关切地说：“林副站长，您别气坏了身子。这里气味不好，咱先出去吧。”
林楠笙出了监狱，站在阳光底下，还是一阵阵的心悸。他额头上的青筋抽动了一下，然后说：“我去医院看看王站长。你去通知，明天早上开会。”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