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打拳 ...
-
“常老师,师父,我来了!”叶旻天在拳馆里窜来窜去,没找到常雀在哪里。
她一屁股坐在拳台旁边,和顾溟一起。
“等一会儿吧。”叶旻天看看手表,离两点还有一刻钟。
顾溟环顾四周,其实这个拳馆的装修不怎么样,挺随便的,黑色的房顶水管暴露,喷漆多多少少有点脱色了,就连灯都还是很老的那种白炽灯的罩灯只有几个拳台看上去是才买没多久的。
“秋天,你怎么会找到这来学拳啊,这里看样子条件不怎么好啊,你家财万贯的叶小姐怎么就中意这里啊?”
叶旻天晃荡着小腿,仰头耸肩看着房顶上的小蜘蛛织网:“因为师傅教得好啊。你一会儿就能见识到了。”
“叮咚,欢迎光临!”门铃响了,进来的是个看起来精瘦又身形高挑的男人,剃了寸头,浓眉高鼻梁,深眼窝,气宇轩昂。
叶旻天起身,对着顾溟介绍眼前的男人:“顾溟,这就是常老师,我的师傅。”
顾溟也起身,嘴角挂上似有些腼腆的笑,双手抱在小腹前,微微鞠躬。
嗯,难得顾小姐仪态万方啊。
叶旻天又靠到顾溟旁边,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师父,这是顾溟,我最好的朋友。”
男人笑起来眉眼弯弯,一手叉腰,一手打招呼:“你好啊,顾溟顾小姐,今天来学拳吗?”
顾溟点点头:“嗯,是的,想来学学拳,我觉得,女孩子出门在外,安全感可以出自自己身上,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常雀把单肩包取下,换下一身冬装,开始带拳套:“顾小姐今天既然有这个意愿,可以先把衣服换好,然后先看看我和旻天的实战。”言罢就对着叶旻天使了个眼色。
叶旻天哦了一声,搭在顾溟肩膀上的手搓搓顾溟的手臂,把她带到衣帽间,在进口的箱子里翻出一套适合顾溟的新装备,递给了她,转身蹲在她面前,解她的鞋带。
顾溟把脚腕抽出来:“不用你帮我,我自己来。”
叶旻天抓住她的脚踝,又给拽了回来:“我先给你穿,免得一会你要是没穿好,容易受伤。”
顾溟不情不愿,只能坐在长凳上任她摆布。
“师父,来吧!”叶旻天干劲满满,活动活动脖子,脚踝,蓄势待发。
顾溟坐在拳台下面,眼神凝在吊式台灯下的叶旻天身上。
叶旻天率先出招,一记角度刁钻的上勾拳,却被常雀侧身轻松躲过,还顺势抓住叶旻天的小臂往后面大力一拽,叶旻天失去平衡往他的直拳上撞,腹部受一重击,脱力摊在了常雀的肩膀上,汗渍一滴滴打在拳台上。
常雀还是眉眼带笑,拍拍叶旻天的后背:“别这就不行了,再来!”
叶旻天立马弹开,和常雀拉开距离,揩掉额头上的汗水:“再来!”
她这次没有先出招,换做常雀先飞身过来了。常雀一记鞭腿扫过来,叶旻天以小臂格挡。这一腿力道太大,冲击让她侧移几步,随即顺势绕到常雀侧面,瞅准时机往他腿弯处疾速扫腿,常雀吃痛,身子往前跪。
“就是现在!”
叶旻天伸过胳膊准备锁住常雀的胳膊。一旦成功,无论常雀怎么挣扎,只要她全力保持与他挣扎的方向一致,这局就是她稳赢了。
可惜了,想法很美好,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常雀没有直接倒下去,而是在左膝着地瞬间以此为支点,上半身□□,以惊人的柔韧性舒展开右腿,腰部使力,重重扫到叶旻天脚踝上,又毫不停顿地往她脸上来一记低扫。叶旻天脚下瞬间腾空,往地上扑,又面门受袭,瞬间眼前一白,严重耳鸣,又被这股力量顺翻过去,仰倒在地。
“不能输!”
她马上鲤鱼打挺飞身起来,对着徐徐起身的常雀一记飞膝。
常雀不解:“这小子怎么会出这么直接的招?不怕一会儿被我一肘砸得面门找地吗?”
没办法,还是先格挡,不然硬生生挨这一下,有够受的。
常雀曲肘,以小臂相迎准备格挡,在将要碰到叶旻天的膝盖前的一瞬间,高度不对!他知道了——她不是要使飞膝重击自己,是要诱他格挡!
叶旻天故意把膝盖抬高一点,刚好能把常雀的臂弯当台子,借力翻上他的肩膀,又倾身滑下来一点,用两腿死死夹住常雀的腰,锁住常雀的右臂用尽全力往下拽他。
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和一身腱子肉,叶旻天的体重不会轻。常雀也是身长,不占优势,重心不稳就随她倒下了。是十字固。常雀还在掰扯,找机会挣开。可被叶旻天死死扣住,她还有意往下使力掰常雀的臂弯。拳台上的叶旻天,额头、颈部青筋暴起,嗓子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嚎,从齿缝里挤出来。
顾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此刻,她不再是整天温顺摇尾巴的小金毛,而是兽性和野性澎湃,令她心悸的狼王。
常雀不想伤了手臂,拍拍叶旻天的大腿示意认输。叶旻天这才撒手,青筋慢慢平复下去,收起无形的獠牙,又成了软趴趴的,躺倒在拳台上。
常雀站起来,活动活动自己的右臂,臂弯处有点刺痛,可能有点轻微的肌肉拉伤,没什么大事,就伸出左手把叶旻天抽起来:“可以啊,你小子,学会玩别人的心思了,不错不错,有长进!”言罢,就“啪”的一巴掌拍在叶旻天背上。
被师父夸奖的笑意还没神龙见首,就被弄呛着了,跪倒在地不停咳嗽。
常雀翻下拳台,边摘手套边往储物间那边走:“虽然我轻敌了,但还是要为了庆祝一下你小子第一次打败了师父我,请你喝点。”
叶旻天咳得眼泪汪汪,爬起来半蹲着身子。听常雀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我第一次把师父打败了。就是师父放水,也是绝对的里程碑意义的一战。
她放松身子往拳台上一倒,呵呵呵地笑起来了。
顾溟翻上拳台,双手撑在她身上摇她:“喂,你没事吧?笑成这样,打傻了?”又准备去抚她脸上挨那一脚带上的淤青,却被一只大手捏住了手腕。
“顾大小姐担心我了?放心,我皮糙肉厚,一点事都没有。”叶旻天倒是一脸无所谓。
她顾溟可是在下面看着她生生挨了两下重击啊。看着都疼。不过看她这嬉皮笑脸的样子,除了脸色有点泛白,其他的可能真的没什么事,就贴着叶旻天坐下了。
“喏,鸡尾酒,四度的,你喜欢的青柠味。”常雀翻上拳台,拿了三罐鸡尾酒上来,还有一个毛巾,包着冰袋,敷在了叶旻天的淤青上,另外一只手递一罐给顾溟。
顾溟也渴了,伸手去接易拉罐,却被挡下了:“你喝得了酒吗?不要勉强。”毕竟相处时间不长,而且在学校里走动居多,她也不知道顾溟喝不喝酒。
顾溟“哼”一声,把叶旻天的手打下去,接过来单手开开了,仰头就灌下一大口。
还是冰镇的,好爽。
她拿食指指节扣了扣叶旻天的脑袋:“怎么,瞧不起老娘?我混迹在市斤街巷里喝啤酒玩游戏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里当着乖乖女呢。”
说到这,顾溟低下头来。叶旻天察觉到她周遭散发出来的悲戚,伸手磨蹭磨蹭她的大腿,以示安慰。
常雀面对他们盘腿坐下,朝着顾溟仰仰下巴:“怎么样?顾小姐,一会儿你也可以学学,我教你几招女孩子最实用的,对付地痞流氓最管用。”
顾溟小鸡琢米般连连点头。叶旻天看她这么感兴趣,已经开始想象这个弱女子把地痞流氓揍得找不着北的情景了。
两人一直在拳馆待到了红日倚山半遮面才离开。
常雀锁好门,转过身来拊掌连连:“顾溟很有天赋啊,轻轻松松就学会了一般人要学十天半个月的招数。”
顾溟邀着叶旻天,掩面浅笑:“没有,是师父教的好。”
叶旻天弯弯月牙眼,笑对常雀:“师父,我今天让你又添了一个这么天赋异禀的徒弟,开心不?”
常雀哈哈笑笑:“开心,以后我就有两个好徒弟喽!”
三个人的影子在橙红的残阳下越拉越长。
“我去你家。”顾溟和叶旻天在路边等车。
叶旻天低头抿笑:“好啊。”
叶旻天一下午在常雀的教学下给她作陪练,又是示范又是当活体沙包的,可是比她累多了,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溟偏过头来看着她,憨态可掬,人畜无害的样子,不时还发出软乎乎的哼哼声,自己的苹果肌霎时就红了,赶忙把头转回去。
可恶,怎么这么可爱!啊啊啊啊!
她拍拍脸,平静下来了,叶旻天和常老师实战时的杀招猛然在她脑海里回放。十字固,巴西柔术里的必杀技。实际情况里,要挣脱,代价大概率就是一只胳膊。
阙苒之当年在拳馆学搏击的时候,也爱用这一招。特别是那特殊的小动作,让顾溟记忆犹新。苒之会有意往下掰对手的臂弯,使对手放弃挣脱这个危险的想法。
还有那记假飞膝,如此出其不意又不同寻常的打法,阙苒之也喜欢使。除了阙苒之之外,她只在今天的这场打斗里见识了这种奇特的打法。
顾溟又转过去看看余晖包裹着的俊俏的脸庞,和她七分像,就是气质不一样。
阙苒之温婉可人,叶旻天大大咧咧。
叶旻天,阙苒之,你们身上是不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如果有,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不过还没法凭着这几个完全可能是巧合的相似点来判断她自己的假设是否成立。
叶旻天,阙苒之,如果这两个名字之间真藏着秘密,那纸包不住火。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妈,我们回来了!”
叶妈妈还是从熟悉的厨房里出来的,带着格子围裙。
“溟溟,秋儿,快来快来,洗手,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我做了红烧仔排,辣炒蛏子配年糕,苦瓜炒鸡蛋……哟哟哟,我的菜!”灶台上大火爆炒的菜脾气大,撂在一边一会儿就要发脾气变糊,叶妈妈话来不及说完,就回厨房里去了。
顾溟从洗手间里出来,直勾勾盯着饭桌上摆着的炒年糕,望穿秋水,唾沫都咽了好几回了。
今天一上午,顾溟一直在和柳城楠一起,精进琴艺,还有微表情分析的学习,忙起来忘了吃饭,中午点又和叶旻天去了拳馆,这会儿闲下来才觉得胃里空虚寂寞。更何况是她最爱的辣炒年糕!糯叽叽的东西她最是抗拒不了。
叶旻天出来,甩甩湿哒哒的手,瞥见沙发上的顾溟一直在喉头微动,目光就没离开过桌子上的那盘辣炒年糕。
看样子是饿坏了啊。一时心疼漫上心尖。这么饿,不是太忙忘记了吃饭,就是被老爹挑刺,罚不准吃饭了。
她跑到厨房里帮妈妈把碗筷端出来,从里面拿了一副,夹了两块年糕,端着坐到顾溟旁边:“哎呀,饿了吧,给,年糕。”
顾溟虽然饿,但开小灶总归是不怎么礼貌,没有接碗:“这怎么行?说什么都应该是叶妈先吃才对啊!”
叶旻天笑了,眉眼弯弯,把碗塞到了她手上:“我妈说了,你饿了,先吃几口,无所谓的,吃吧。”
顾溟望望厨房,看到叶妈妈探头出来,做嘴型,两个字——“快,吃”。
她才放心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的同时不自觉地发出嗯呐嗯呐的声音,摇头晃脑的,虚着眼睛。
满足两个大字此刻就明目张胆地挂在顾溟脸上。
“开饭了!快来坐好,快来快来!”叶妈妈端着一大碗银耳莲子羹上了桌。
顾溟坐下,在自己面前看到了一道特殊的菜——豆乳布丁。
叶旻天见她愣着,手肘顶了顶她:“我妈听我说你喜欢我舅舅家厨师做的豆乳布丁,特地去学的。要是我,就没有这待遇了呢!吃吧,尝尝味道一不一样?”
顾溟眨巴眨巴眼睛,怔住了。只知道叶妈妈对自己好,没想到会对自己随口一夸这么上心。人间四月天就是说叶家吧。
她舀起一口撒了厚厚一层豆乳粉的奶白色布丁,送进嘴里。是那个味道,好好吃!
但满足过后又是一阵无语——真不知道顾家的厨子是干什么用的,做的吃食都是些什么猪摇头的东西。
“顾溟。”
“嗯?”
“我们全家都疼你,包括我那难得见面的爸爸。”
嗯?从未见过的,叶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