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造神计划》咕咾肉

14、14

　　双腿被从泥土里探出的红色巨型蚯蚓状扭曲的活物缠进土里，黎书默却纹丝没动。
　　他看上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甚至连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流露出来。

　　023号系统离他很近，尽管只是利用镜像原理将自己投影到了游戏里，但因为近在咫尺，023可以非常近距离的结合数据，观察玩家濒死时的完整状态，甚至连玩家脸上的每一滴汗珠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像133号那样排名极其靠后的系统管理员并没有权限把自己投影进游戏里，隔着屏幕和进入游戏世界的感官完全不一样。
　　当然还有更多不一样的，总之就是级别越高权限越大，对应的风险也越大。
　　这也是高等级系统管理的特权之一。

　　即便是等级高一些的，比如排名五十左右的虽然可以投影自己，但他们完全匹配不到游戏世界里的的触感和嗅觉等信息。

　　如果023号系统愿意，他甚至可以同步感受到黎书默现在的身体状态，比如疼痛感，死亡临界点时的切身感受，甚至可以转换角色。

　　但一般情况来说，即使是排名靠前的系统管理也没人会做到这一步。
　　因为一个不小心，系统会真的死掉，脑死亡的那种。
　　系统不像玩家，系统只有一条命，没人想交代在游戏里。

　　而且从来没有系统管理员这样做过，这跟把自己往绝路送没任何区别。
　　一旦和对方交还位置、视野甚至身份，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系统管理和玩家体感同步，又或者和玩家身份替换只在系统的一念之间。
　　没人知道具体方法，因为没有可供使用的代码，只能全凭系统管理员的经验和体会去拿捏两者之间的尺度。

　　只是级别到了，系统管理说明条理里就会给出相关级别的注意事项，和管理权限范围。

　　023号系统升到第25名时就看到了注释：
　　[023，管理权限开放度93%，可使用最高权限为同步玩家体感。]
　　[优点：可快速提升报告完成情况有益于评分晋级。]
　　[提示：使用权限者需注入管理者意识进行自主操作。]
　　[备注：使用无固定触发代码，使用者存在死亡或互替可能。]

　　权限说明模棱两可，使用者存在死亡或互替可能，这句话023没用多久就想清楚了。
　　简单来说就是使用该操作，存在死掉以及和玩家对调位置的可能性。

　　如果说对于系统管理员来说，体感同步的极限风险是死亡。
　　和替死鬼交换位置，就是比死亡更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被替换成替死鬼，还不如直接死掉一了百了来得实在。

　　所以023不敢，他一丁点都不想死。
　　他想赚钱想买个房，还想接在乡下的姥姥进城住最好的房子，吃最贵的菜。对他来说，必须活着，是第一信条。

　　023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和玩家B922的脸只隔着不足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几丝玩味的气息，盯着黎书默，试图看出些特别的东西。

　　B922的人设是个中年老刀客，五十出头，头皮亮得跟今晚的月色一样冷。
　　老刀客的脸上沟壑纵横细密而又真实，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离得近了，还能感受到老刀客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

　　月色下，老刀客漆黑的眼睛看不到底，被月色打出一丝寒芒，那眼神并不像个老者，更像是个桀骜又锋利的青年人的眼睛。

　　而此刻，一无所知的黎书默正在专注地看着一米开外的树。
　　他并没意识到有个鬼魂一样的变态，以几乎毫厘就可以亲到他的距离，正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准确来说是在观察他的人设神态变化。

　　掺了药的酒让人上头，黎书默觉得耳朵里听见了咔哒的清脆响声，像极了钥匙缓慢打开门锁的声音。
　　可所剩不多的清醒认知却让他明确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是他的幻觉。

　　周围安静到只听得见厨房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除此之外，连风声都没有。只是靠近右侧脸颊近在咫尺的位置，能闻到阴风阵阵的味道，蹭得他鼻尖发冷。

　　极其冰冷的凉意让人很不舒服，像针扎似的疼。
　　他忍不住偏头朝着冷风吹来的方向打了个喷嚏，抬手挠了挠鼻尖。

　　被喷了满脸口水的023号瞬间躲开同时，极其嫌弃地用袖子抹了把脸。
　　他没敢发出任何声音，虽然黎书默压根听不到，但很显然023心虚了。
　　水渍在023干净的白色工装上印出极浅的痕迹，转瞬即逝。
　　023再一次开始疑心病作祟，他怀疑B922是不是能看见他，刚才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喷嚏打的干净利落，黎书默整个人也顿时清醒了些。
　　他调转回视线盯着那棵树，看的目不转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情绪稳定呼吸平稳，心跳速度和体温也只是微幅提升。
　　这一切在023号系统管理看来都极其不正常，B922的情绪过于平静了。

　　预先023设定好的指令，在黎书默喝下药的一刻才正式启动生效。
　　按照设置，只要喝下药，药物会在玩家身体中蒸腾散发出香味，唤醒桃树的意识。
　　复苏的树根会嵌入玩家的皮肤像吸血虫一样，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吸掉玩家的血液。

　　而且那些根系在吸收血液的同时会反哺一种会增强感官的药神经毒素，会让玩家有千万只虫子在血液里撕咬的感觉。
　　它并不致命，但比一刀了结让人痛苦得多。

　　细密血管状的红色根系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包裹住黎书默的脚踝、小腿、一直攀附蔓延到了腰身的位置。

　　如同千万只触手一样的根须瞬间穿透黎书默新买的夜行衣，衣服却没有破损。
　　因为触手的尖端比针还要细密，它们穿透衣服嵌入皮肤，开始汩汩地品尝新鲜血液的味道。

　　过了有一会，黎书默才稍微皱眉低头看向脚下，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小腿以下，除了麻木就只能感觉到逐渐流逝的温度。

　　与此同时……

　　023号系统全身骤然一震，他感觉有东西在瞬间穿透了，以近乎穿透灵魂的方式。那东西像是一阵疾风，甚至穿透了他每一寸骨血细胞，让人不寒而栗。

　　他感觉浑身的汗毛，甚至大脑里的思维都跟着同时震颤了一下。然后，他发现他开始移动，但他根本没有动。
　　他惊恐地看着距离他肉眼可见，越来越远的玩家B922。

　　疾风穿透之后，明显有一股像是某种能量波散发出的巨大力量将他重重推开。那力量仿佛一个硕大的巴掌，使出了近乎将要把他五脏六腑拍碎的力道。

　　整个人像是要一寸寸岁裂开，连灵魂似乎都要碎裂开了。但023的反应并不慢，他在被疾风穿透的瞬间，出于本能向B922伸出手去。

　　他手上的皮肤眼可见得出现了细密的针孔，缓慢渗出血，一点点留下来。
　　鲜血流淌连接在一起，在手背上形成非常整齐的红色网状格子。

　　虽然看不见是什么工具，但他很清晰得感觉到，他正在被网格刀一样的东西切碎。
　　看不见的网刀似乎仍然在像血肉中推进，直到穿透整个手掌。
　　吧唧，一小坨红白相间的血泥掉在地上。
　　023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指间到手掌处变成了红白相间的烂肉，连指骨都变成了泥。

　　巨大的疼痛在一瞬间充斥进了他的身体，023号系统想要挣扎，想将镜像投影抽离出世界。

　　但他根本无法动弹，而且他惊恐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镜像投影，是他真实的，被投放进了世界里……

　　撕心裂肺的哀嚎从快要被撕碎的喉咙里发出来，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023的脸颊额头，甚至瞳孔、脖颈……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渗出网格状的鲜血。

　　他感知到了生命的流逝，他浑身颤抖痉挛，但依然只能是微微颤动，甚至都无法挣扎，只能看着自己像被送进绞肉机里的肉，一寸寸地掉在地上……

　　吧唧——吧唧——

　　聚集在黎书默周围正在攀爬的枝蔓忽然停住，数条触须从黎书默周围抽离出来。

　　无数的根系支棱起来，杵在地上像一根根笋尖，所有触须状的头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微微弯曲。
　　几支比较粗壮的红色根系像长舌一样在地上游走，朝着距离两米开外，厨房门口的方向匍匐过去。

　　黎书默瞬间重获自由，他放下举到半空的酒坛，偏头看向根系探出去的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

　　厨房的门关着，隔着纸糊的窗户，厨房里的火光若隐若现。
　　有NPC在里面来回踱步，隔着窗户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却并没有人出来。

　　疼痛让023想要疯狂尖叫，仰头尖叫！
　　但他发不出多大的声音，似乎也没人听得见，也不会有人来帮他。
　　惊恐到眼球近乎快要爆裂出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之前023也使用过几次镜像投影把自己投进游戏中，用来观察玩家在死亡来临时的面部细节变化。

　　但他还从来没遇到过无法抽离的情况，他不想承认，他正在经历只有玩家才会体验的真实死亡。

　　他看向黎书默站着的方向，准确来说是看向黎书默前面，刚才疾风穿透他身体的位置。

　　……
　　那里有东西！
　　有什么他看不见，而且数据都无法追踪到的东西，它的温度很低，023号系统意识到刚才自己可能摸到了它，哪怕只有不到半秒钟。

　　那东西温度极低，在触碰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句机械音的叹息声：“你的手太脏，不能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