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寒》明月几时有

2、第二章 颜妃

　　颜妃看看地上已然昏迷的小德子，又看了看此刻哭得像花面猫一样的自己的孩子照熙，不过是一个小太监，有必要这么伤心吗。

　　“呜呜，怎么办，小德子不会动了，母妃怎么办。”照熙这次真的哭了，他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水从他那双大眼睛上一滴滴地掉下来，他无助地拉着颜妃的衣角。

　　颜妃叹了口气，抱起了哭闹的照熙，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都夜了，去睡吧，小德子那边母妃会帮你找太医的。”

　　照熙可怜兮兮地道：“但是小德子……母妃，我想在这里等小德子醒来。”

　　颜妃扬起眉毛，板起脸对照熙说：“听话，先去睡。”接着，她又温柔地对照熙说道：“难道你就这样不相信母妃吗？”

　　照熙马上不敢再出声，他的母妃外表温婉，但生气起来相当可怕，他还记得自己淘气时，母妃亲自打在他屁股上的巴掌。他瑟缩了一下，依依不舍地看了看仍然躺在地下的小德子，就乖乖跟着宫女走了。

　　颜妃目送着照熙走后，转过头，眼神幽深，颜妃正当宠，诸宫妒忌，针对照熙的伤害几乎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三年前照熙的乳母因误食原本该给照熙吃的糕点而死，颜妃对此秘而不宣，只敢偷偷处死下毒的宫女，她虽出身于官宦之家，无奈父亲人微宫卑，一旦自己要彻查此事，得罪宫中诸势力，不但自己在宫中地位堪危，而父亲也会受到牵连，但从此之后颜妃对照熙的担心从没有停止过，对照熙周围的人也从来没有放下过戒心。竟使那人是曾经因为温柔细心深得她信任的小德子，照熙单纯不通世事，作为母妃的她却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在她背后欺负她的儿子。

　　在深深的黑暗中，冷，彻骨的冷，让他身上的那些伤剧烈地疼痛起来，小德子再次张开他的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两个大太监压成跪姿，身体上的伤剧烈地疼痛，浑身湿透，看来是有人泼冷水琳醒了他，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见正在堂前悠闲地喝着茶的颜妃。

　　“小德子，你觉得照熙是个怎样的孩子。”颜妃冷冷道。

　　小德子知道照熙的母亲颜妃向来治下极严，心里一阵惊骇，偏偏刚自昏迷中清醒，整个人头痛欲裂，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又不敢不答，只得吞吞吐吐地答道： “七皇子乃天之骄子，金尊玉贵，奴才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是因为怕本宫听后心中不快吗？本宫来说说你心里的不敢妄言是什么吧。七皇子照熙是个无知小儿，最好欺负，连小小的太监都敢辱没他，对不。”颜妃狠狠地将杯子摔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碎瓷乱溅。

　　小德子猛地叩头，他心里什么话都想不出来，只是叩一下叫一个“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一直扣到头上鲜血淋漓。

　　颜妃冷喝道：“那么告诉本宫今晚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德子知道，此刻如有半句虚言，颜妃也会找机会在照熙那里求证，照熙一直都不知道他母妃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一面，只要套几句，就什么都会照实说。于是只好说出事实。只是在自己推拒照熙的原因上加了点修饰，说是照熙夜晚起来要玩骑人马，而自己因夜晚太倦，想睡觉，于是就拿言语推拒，劝照熙休息，结果照熙大闹起来，自己一时抱不稳就摔着了他。

　　颜妃低眉冷笑道：“贪睡吗？那么就让本宫看看你怎样睡，小喜子。”她挥手示意她的心腹太监。“让人领着小德子到外面跪着，他身上有伤，跪到明日晌午即可。不要让七皇子知道，小心不要让他给睡着了，知道不。”

　　小德子赶忙谢恩，他知道颜妃对他的回答还是满意的，如果他将自己罪过推得一干二净，颜妃她反倒是不会相信的，而他动承认自己的贪懒，倒为自己求了条生路，要知道，颜妃对待欺骗她的人绝对不会是罚跪就算了的。

　　他突然得很累很累，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往往说错一句话，做错一点事，就要丢失了一条命，在这里人命比畜生更低贱。

　　每日只要一清醒，他就得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过他的日子，各种重重的无形压力甚至压得他连睡梦都不得安生，连报仇的事情也觉得非常虚无，遥远，每日算计着如何活下去都已经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昏沉沉地想着有时候就这样死在颜妃手里或者更轻松，比这不分日夜的害怕和小心好多了。他身上的伤又一阵痛，他很清楚，那些太监没有往他要害处打，因为始终畏惧着照熙对自己的依赖，他是死不去的，只是恐怕要受很长一段时间的罪了。

　　玉阶生白露，时已初秋，天气已经很寒冷了，小德子跪在台阶下，茫然地看着天空，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被风干了大半，但是那种寒气还不断渗入骨头里面，疼，冷，累，饿这几种感觉在他的身体内轮转着，由清晰逐渐变得麻木，而他跪在台阶下的腿早已没有知觉了，他甚至怀疑那双腿早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再也不是属于他的了。

　　旁边站着看管他的太监打了一个阿欠，咳嗽了几声，他缩了缩身体，这个夜真冷，他倒霉地无端被分派到这份吃了不讨好的工作，变相地被罚站，心情坏得可以，但他却不敢往小德子身上发泄，小德子只是被颜妃罚跪，然而那些偷偷殴打他的太监却全都被颜妃冠上了欺主的罪名拉出去挨板子。颜妃实际上在那班宫女太监面前确立了小德子的地位，这是个只有主子才能欺负的人，看哪个不长眼睛奴才还敢去招惹他，他看了看正浓的月色，叹了口气，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