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91、未来

　　又是一年春节时，贺岁档，《蝴蝶/刀》终于搬上了银幕。

　　因为这是国师级大导演陈艺安的封山之作，主角用了当下最红的流量明星韩烨，耗资八个亿，各种噱头将这部电影推上了风口浪尖。

　　上映第一天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黎曜本应该跟随剧组去参加各种仪式和活动，但他没有，但凡有时间他总要请假去陪他家那位。

　　叶岭之选了很好的座位，坐在最佳观影区。他兴致勃勃的期待着电影，想看看韩烨扮演的十九，真正演绎出来是什么样子。

　　他最想看的是黎曜导演下的电影，非常期待他会如何去展现那个故事。

　　音乐响起，两人相视一笑。

　　叶岭之发现黎曜表现得非常平静，远远不及叶岭之那么兴奋。想问问他怎么了，但是电影开始了......

　　开场是十九的喜宴，那是十里红妆。

　　随着他的“轿子”向前抬，画面一隅开始出现字幕，比如“领衔主演 韩烨”。

　　字幕依次替换，看到压轴的导演署名时，偌大的电影院里，唯独叶岭之惊讶出声。

　　周围人纷纷嫌弃侧目，唯独他还震惊地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幕短暂停留过的地方，直到开始进入正片，叶岭之这才偏头，黎曜正笑着看他，他几乎无法形容心目中的那种狂喜之情，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恐怕也不过尔尔。

　　“导演 陈艺安黎曜”

　　黎曜也能听见几句小声的疑问，“这不是陈导的封山之作吗，那个黎曜又是谁？”

　　他与国师级的大导演齐名，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只有叶岭之眼睛亮亮的，银幕上的光反射上漆黑的瞳孔，像是碎玉流珠，“你真的好厉害。”

　　黎曜说：“往后看吧，真正厉害的是你。”

　　《蝴蝶/刀》最终呈现的版本是叶岭之的构思。

　　电影落幕时，大家纷纷起身开始向外走时，黎曜没有动，舒缓的片尾曲还在轻轻地吟唱着，两个人都有话说，同时开口，又一同浅笑。

　　一个说：“对不起。”

　　很遗憾他尽力了可仍然没有替叶岭之争取到署名权。

　　一个说：“谢谢你。”

　　只是随口交流的灵感而已，能对黎曜的工作有所帮助，叶岭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黎曜还将他的想法再一次实现给他看了。

　　——

　　《蝴蝶/刀》爆了，一举成为当年华国最好的电影，甚至还入围了全球电影界最顶端的奖项。

　　这次爆火的除了电影本身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从此令人刮目相看的流量小生韩烨，他在这部电影之后一举斩获多个“影帝”称号。

　　而另一个，是黎曜。

　　“陈艺安的最后一部电影”这个话题当初炒得有多热闹，黎曜的话题度就有多么高。

　　再加上他本身外表俊朗，气质出众，一经公众曝光，他的热度甚至跟韩烨相比也不逞多让。

　　当然这背后也少不了陈艺安这位伯乐的推波助澜。

　　此时，叶岭之与苏玉杰的事业也正如日中天，他们从一个新媒体工作室，发展壮大成MCN公司，随着营收越来越多，苏玉杰也跟着膨胀，当年情场失意，败走蔚城的青年又杀回来了，再拉黎曜入伙。

　　苏玉杰一心进军娱乐圈，同年成立曜杰传媒，黎曜、苏玉杰、叶岭之各占三分之一。

　　黎曜有陈导背书，渐渐地也吸引了部分剧本和投资，他对作品质量要求极高，宁可十年磨一剑，也不趁着热度去搞一些滥竽充数的东西，败坏自家名声。

　　苏玉杰作为早期网红爆火之后，经历了巅峰，随着热度的下降，他慢慢地淡出了短视频那只有六七寸的小天地，意图去寻求更好的转型，希望能够走上大屏幕。

　　随着公司人事发展，各个岗位职责的明确，叶岭之不再去写剧本，他负责整个公司的运营和管理。随之曜杰传媒公司在业界的名声越来越响，提起这个公司，想到的永远都是黎曜和苏玉杰，赞其大俗大雅，强强联手。

　　只是鲜有人知，在他们背后默默支持的叶岭之。

　　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叶岭之的听力缺陷在工作时带来的不良影响也越来越大，不适合出席人多的场合，很多会议他甚至没办法参加。处理工作基本上都是线上进行，他的话也越来越少，新入职的同事下属都会觉得这个人冷淡又冷漠，不好相处。

　　慢慢的他好像就成了公司里传说中的人物。

　　就连黎曜也觉得叶岭之好像变了很多，变得更加内敛沉稳，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只有看向他的眼神让人心安，温柔且坚定着。

　　有的时候私下里两个人的时候，尤其是在办公室里，黎曜戏精上身就喜欢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有的时候扯扯领带，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总会仗着叶岭之听不见说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叶岭之的“高冷”撑不住，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会笑着闭上眼，说：“你吵到我眼睛了。”

　　那可正中了黎曜的下怀，勾着脖子就吻了上去。

　　——

　　又过两年，曜杰传媒已经给他们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赚到钱后，早就还清了欠叶岭之父母的那套房钱，在这之后，掌握家庭财政大权的叶岭之仍然会在每月的收入中留出两笔固定的资金，按时打给双方父母。

　　黎曜并没有感觉到他们家发生了什么变化。没有换房子，也没有添置什么大物件。

　　本来有一阵是想换个带电梯的大平层的，钱也不是问题，可是那种开放型的大露台就没有了。这几年里，叶岭之渐渐爱上了种菜和养花，在室内阳台养着实是差点儿意思。后来他们鼓起勇气去看了带院子的小别墅，便宜的位置不好看不上，看得上的又买不起......

　　两个人达成一致，再奋斗几年，咬咬牙，再换就争取一步到位了。

　　叶岭之给黎曜买了辆奥迪q7，毕竟他还有很多工作上的应酬。叶岭之虽是公司高层，不过因为耳疾，需要代表公司出面的事他很少参加，应酬也少，他本人的欲求变得越来越淡，所以继续开着那辆mini也乐得自在。

　　用叶岭之的话来说他终于实现了菜市场自由。

　　明明各自的工作和事业越来越好，黎曜却发现“消费降级”这个词其实在叶岭之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叶岭之娇生惯养，大手大脚惯了，以前哪怕是自己兼职打工累死累活赚来的钱，花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最新款的电子产品，喜欢的东西哪样不是说买就买。

　　他们二人的小家说起来都是叶岭之一时兴起买下的。

　　先前他也说过，早就打算脱离他的家庭，所以可以吃苦没关系，可当他真正脱离的时候，即使他没有说，黎曜也能看得出他缺失了来自于原生家庭的安全感。

　　手机还是四年前的老款，不再乱买电子产品，开始克制喜欢，有天睡觉时，黎曜发现他的睡衣上破了好几个小洞，那件睡衣原本是件外穿的短袖，后来因为料子好穿着舒服就当睡衣一直穿了，黎曜问他这件衣服穿了几年了。

　　他想了一会儿说，上大学那会儿买的。

　　黎曜心里默默地掰了掰指头数了数年头，心里不住的动容，相比大部分时间待在剧组里，忙得焦头烂额的他，叶岭之的工作时间更为固定，朝九晚五，除此之外可以分神照顾家里。

　　叶岭之把家里照顾的井井有条，给黎曜买的新衣服都是按季来入，各种新款，自己却连件睡衣都舍不得扔……

　　“宝，明天晚上去新开业的商场逛逛吧。”

　　——

　　与认真生活的叶岭之和黎曜不一样，曾经被背叛过的苏玉杰仍然保持单身，灵魂空洞，生活作风愈加奢侈糜烂。

　　除此之外，他便一门心思放在了工作上。

　　可时间久了，在一些关键决策时，他总会感觉有些不舒服，虽然是三个合伙人，可黎曜和叶岭之感情太好了，两个人加起来的话语权轻而易举就能超过他。

　　他内心不安，想来黎曜是新锐青年导演，在这一行里几乎前途无量，而且还能提供一些剧组选角等重要资源，苏玉杰不可能会动他，于是想办法排挤叶岭之。

　　黎曜又是个护短的，偏心能偏到太平洋里去。

　　原本公司里能够保持公正平衡的决策，只因苏玉杰那么一丁点四两拨千斤手段，放大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将自己处于弱势地位，曜杰传媒高层都是明眼人，他们也要保证自己的生存空间，不可能让他们两个一家独大。

　　于是明里暗里开始站队，他们针对的只能是那个连绝大多数重要会议都参加不了的叶岭之。

　　公司上下联合起来挤兑他。

　　叶岭之也干脆，直接提出保留公司股份，他撤出公司的管理层。

　　准备出去单干。

　　黎曜有些忧心，但他知道叶岭之在这一行当里并不是很开心之后，便表示全力支持他二次创业。

　　叶岭之以前对香料很感兴趣，准备投资去做香料生意，试图用高端香料来冲击华国市场。叶岭之又是个好脾气的厚道人，利润不敢抬得太高，他也是真心希望国内的品牌能够有很大的提升。名贵的香料自然是价格不菲，刚开始光四处找香料产地就废了好大的功夫。

　　前期投资巨大不说，后期从世界各地联系香料的进口和运作，成本实在太高了。

　　一听叶岭之说打算投资实业的时候，黎曜心里其实是完全不看好，他们搞这些文娱产业的跟实业的经营模式相差太大。他跟叶岭之商量了好久，不过谁也没说服谁，这种情况下，黎曜就随他去了，只能支持，也没有别的法子，有空的时候也会帮他整理整理资料，跑腿应酬一下。

　　叶岭之也吸取在上一家公司的教训，适时地调整自己，同样为了节约成本，又回到了凡是亲力亲为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他变得圆滑了很多，结交了许多朋友，也经常会出去陪酒应酬。

　　他拼尽全力去注意每一个人的口型。

　　虽然耗费心神，但在之后的生意里，只有极少人知道叶岭之是完全失聪的。

　　两个人因为工作原因聚少离多，有一次黎曜在剧组的时候，接到了物业的电话，说是邻居投诉，大晚上放音乐扰民，房子里面没有开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黎曜看了眼手机，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十一二点了。

　　给叶岭之发消息没有人回。

　　物业那边说，再这样下去，他们准备报警了。

　　黎曜急忙开车赶回去，其实还没到家门口的，他听到那首歌的时候，其实就猜到了大概，眼眶鼻尖泛起了酸意，他一路跟围观的邻居道着歉，最后拿出钥匙打开门。

　　那是应酬过后醉醺醺的叶岭之，他正坐在地毯上呆呆愣愣地看着投屏，手里还拿着遥控器，不住地按着音量键，还喃喃自语着：“为什么没有声音呢？”

　　巨幅的投屏上是年轻时候黎曜，染了一头栗子色的短发，穿着连帽卫衣，抱着木吉他，正深情款款地唱着：“我只想做你的太阳。”

　　外放的声音大到了扰民的程度。

　　叶岭之见黎曜回来，面露喜色，他扔掉了遥控器，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沾染了一身酒气，咧嘴笑着看起来很单纯，“我真的好想听你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