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白日梦》刺柏

92、白头

　　后来，果真不负众望，叶岭之的第二次创业失败了。

　　有一次，因为缺乏相关知识，高价进了一批劣质香料，卖不出去，只能赔本往外销。还有一次运输途中出了事故，直接全军覆没。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让他血本无归......

　　公司宣告破产，该卖就卖，该赔就赔。幸好家底足够殷实倒不至于再欠一屁股外债。

　　只是.......他们原本快要到手的大房子没有了。

　　黎曜的奥迪卖了，委身居住的小阁楼也卖了。

　　那么多年的奋斗都白费了，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叶岭之也差点一夜白了头。

　　黎曜也什么也没说，开着那辆快要报废的破mini，他们收拾收拾准备搬到蔚城郊区去，在那边临时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小阁楼的地段极好，城市规划的重心迁移过来了，虽然房子破，但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在升值。即便如此他们俩真是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卖。

　　还清外债后，还剩下些钱，若说从此逃离蔚城找个十八线小县城就比如黎曜的老家，也足够他们再买套小房子，存款吃着利息安安稳稳过下辈子了。

　　黎曜一点也不慌，心态甚至称得上是平和。

　　他的人生原本就是负数，失去再多，只要有叶岭之在，他仍旧觉得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黎曜请了好长时间的假，也不想拍什么电影，想陪着叶岭之，提了好多建议，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去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或者他想干什么都行。

　　叶岭之正值盛年，头发却变得花白，眼里失去了光彩，他不想看也不敢看黎曜，总觉得对不起他。

　　他听不见，看不到，最后像个锯嘴葫芦，连话也不说了。

　　这时候，他们共同的好友苏玉杰还提着好酒上去看望他，表面上传教着生意经，可笑一个混迹娱乐圈的人教人干实业，实际说了好一堆风凉话。

　　叶岭之只顾着喝闷酒，也不知道接收了多少句。

　　最后苏玉杰被黎曜指着鼻子骂出去了。

　　没有工作的日子里，任凭黎曜如何鼓动他出去旅游散心，叶岭之也不为所动，不是闷头回想那些让他失败的细节，就是反思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偶尔也会停下来往回看，想起年轻时遇到的那点点失意与挫折，那个时候也很沮丧，但跟现在遇到的窘境根本不值一提。

　　曜杰传媒是靠短视频发的家，旗下拥有多个百万级、甚至千万级粉丝数量的账号，遍布多个平台。其后台都由曜杰公司的员工或者专业的团队共同运营。叶岭之手里也有一些账号一直由他运营，即使脱离曜杰传媒，他也没放手。

　　所有账号都是关于黎曜的。

　　叶岭之无聊的时候就混迹于黎曜的评论区，遇到黑子说些不中听的话，他就耐下心来跟人解释，说黎曜不是这样的。遇到那些叫老公的狂热粉，愣两秒，然后划走，看到那些长篇大论似的“表白”，他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来，然后冷笑一下。

　　黎曜请假之后，就日常黏着他，时不时跟叶岭之搭个话，emo至极的叶岭之听不见也不理他，他们都快有半个月没说过话了。

　　叶岭之玩手机，他就在旁边看着叶岭之玩手机。

　　那声冷笑，他自然也不会轻易错过。

　　这“笑”得黎曜有些发毛，揣摩了一会儿他什么心态，百思不得其解，毛绒绒的脑袋凑过去，手指也伸到屏幕上，左滑滑，右点点，想再重新精读一下，那位粉丝说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结果被掀翻了，在沙发上狠狠地挨了一顿草。

　　事后，黎曜想通了，除了报复性地在叶岭之的脖子上留了个牙印之外，他又重新找到了那条留言并回复道：“好意心领了，以后别发了，我有爱人，他看到会吃醋的，谢谢。”

　　那天早上，叶岭之醒来一看手机，发现微博炸了。

　　叶岭之这才看到了黎曜回复的那一条虽然短但信息量有点大的评论，一时眼前有点发黑。

　　那天热搜榜上能看到好几个关于黎曜的话题，然而排名第一的话题是是由那个“他”字引起来的：#知名导演黎曜是同性恋#

　　他摇醒了躺在身边还在熟睡中的黎曜，许久没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他站在一个账号运营者的立场上质问他：“你疯啦？”

　　黎曜接过手机，大体看了一眼他掀起的腥风血雨，只是略微一皱眉，随即无所谓似地将手机丢到一边，一把抱住叶岭之往被子里摁打算睡个回笼觉。

　　叶岭之可睡不着了，他担心会影响黎曜的前途，他被黎曜圈在了怀里，没有挣脱，但内心忐忑，这回可算打开了话匣子，像倒豆子似地往外崩，说黎曜至少，不应该。

　　其实黎曜点击发送的时候就预想过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不过他不在乎，压根儿也没往心里去，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叶岭之的话，说没事，正常，应该的。

　　可奈何叶岭之背对着他一句也听不见。

　　时间一长，饶是岁月沉淀一向沉稳的叶岭之实在坐不住了，挣开怀抱，将黎曜从被子里拖出来，拎到客厅沙发上，扶直让他坐好。

　　正准备训话呢，失去支撑的黎曜立马软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瘫成一长条......

　　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但是含含糊糊的不好辨别，叶岭之蹲在旁边认真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黎曜竟然是在骂他！

　　“叶岭之你这个混蛋……昨天把我折腾的这么狠，多睡一会儿都不行……狗登西……”

　　叶岭之心虚地瞄了一眼黎曜的下半身，他没穿裤子，上衣的下摆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其余青紫一览无余。

　　那时间心里酸酸的，心疼占了上风，犹豫了一下，又把黎曜抱回了床上，给他穿好睡裤，盖好被子，末了还在床头柜上放了杯热水，等他醒来渴了再喝。

　　黎曜出柜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的粉丝受众一般只是普通的电影迷，有小迷妹但比例比起明星来可差远了，再说他属于幕后人员，比起那些活跃在明面上，贩卖幻想的演员爱豆，影响小太多了。

　　可同样也有人提出了疑问，这样性取向的人拍出来的东西……那段时间黎曜的争议很大。

　　大到黎曜手下原本处于孵化期的项目全都黄了。

　　但黎曜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人的目光在他看来不过尔尔，没人能比叶岭之重要。更何况他还有别的选择。

　　确实没什么大不了，过不去的时候就去烫个头好了。

　　还过不去，就再染个颜色。

　　一生热爱洗剪吹的黎曜早就看叶岭之那花白的头发不顺眼了，他拿着一些张扬到夸张的颜色让叶岭之挑。

　　叶岭之面露难色：“都三十的人了……”

　　“你现在看起来像五十的。”黎曜打断他：“我还没官宣呢，你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我这个杀马特小王子？”

　　“……”

　　杀马特小王子给自己选了个浅粉色。

　　叶岭之勉为其难挑了个奶奶灰。

　　他们赶着开业的时间去的，做完的时候，都是傍晚了，小王子拍拍叶岭之的肩膀，“这还差不多，是可以配得上我的男人了。”

　　叶岭之看着他那头扎眼的粉毛，嘴角抽抽：“不，我不配。”

　　黎曜挑眉：“哦，我亲爱的，你当然配，你可是……”

　　“葬爱家族贵公子。”

　　那一天黎曜的微博上po了一章照片，配了两个字“官宣”。

　　那张照片上绚丽的晚霞晕染了天际，发色银灰的男人只露了四分之三的侧脸，脸上带着墨镜也能看出样貌清秀俊朗。黎曜不仅染了还烫了，他顶着一头粉色的卷毛，身子挡在爱人身前。

　　比着中指，表情嚣张。

　　去你妈的，老子不奉陪了。